第235章 事出有因
时间回到昨晚。
京城，教坊司。
这里到处都充满着靡靡丝竹和女子刻意逢迎的娇笑声。
沈炼走进来时，掌事嬷嬷便快步迎了上来，那张涂得过分红艳的脸堆满笑：“沈爷来了？妙彤姑娘在‘暖香阁’候着呢。”
沈炼没有穿官服，只带了一把防身用的长剑。
沈炼只嗯了一声，目光未曾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径直穿过回廊，两侧珠帘之后，偶尔有探究或畏惧的目光投来，又在他冷硬的气场下迅速缩了回去。
暖香阁的门虚掩着，推开时，竟意外地隔绝了外面大半的喧嚣。屋内陈设精巧，燃着气味清苦的柏子香。
周妙彤坐在灯影边缘的矮榻上，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乌发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支简单的银簪。
沈炼在桌前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我和刑部那边说好了，这批刑部特赦教坊司的人员名单里会加上你一个。刑部的文书，再过些日子我便带来。”
周妙彤似乎没有听见沈炼之语，神情淡然的说：“上床上来睡吧。”
沈炼平静道：“我待会儿还要回衙门。”
“也对，您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沈大人。自然有诸多事要忙。”周妙彤微微一笑，只是眼神中依旧没有什么神采，“下次来就不必换衣服了，毕竟谁不认识沈大人呢？”
沈炼不语，喝完杯中茶便起身说道：“我走了。”
转身走到门边，沈炼脚下一顿，头也不回的说：“主要怕你不喜欢那身官服。”
“不喜欢？”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尘埃，“沈大人多虑了。一件衣服罢了，穿在谁身上，又有什么分别？能决定人生死的，从来不是衣服的颜色。”
沈炼没有回话，径直离开了房间，出了房，看见那一直候在外面的掌事嬷嬷。
“薛嬷嬷，该怎么做你该明白。”
薛嬷嬷点头哈腰，“沈爷放一万个心，小人定不会让其他人靠近这暖香阁。”
沈炼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出到外面，看见在外守候的卢剑星和靳一川。
虽说剧情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但这仨还是因各种机缘巧合聚在了一块。
不过仨人的关系不再是拜把兄弟。
沈炼无事去案牍库找功法练功时，遇见过靳一川几次，觉得这小子心性不错，便带在了身边，想好好培养。
当时雷斌很是激动，他很想沈炼把刺头丁修也给带走，好还他一个清净，只可惜沈炼只要走了靳一川。
至于卢剑星，他上次任务失败，没能如愿晋升千户，于是想尽办法接近沈炼和肖运。
肖运老滑子了自然不理会卢剑星，沈炼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默许了卢剑星的跟随。
此刻卢剑星见沈炼出来，立刻换上殷勤的笑容迎上一步：“大人，这就回衙门？可要卑职备轿？”
“不必。”沈炼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对靳一川微微颔首，“一川，走了。”
靳一川应了一声“是”，直起身跟了上去。卢剑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又堆得更满，小跑着跟在沈炼身侧，刻意落后半步，嘴里不停地絮叨着：“大人辛苦，这教坊司的差事也劳您亲自跑一趟……卑职今日巡街，南城那边新开了家不错的汤饼铺子，您看要不要……”
沈炼想了想，就说：“也好。”
卢剑星脸上瞬间绽开近乎谄媚的笑容，连声应道：“大人这边请！铺子就在前面巷口，不远！”
而卢剑星话音刚落，突然就见街口处涌现出一队人马，定睛一看，是西厂的番子。
西厂的番子身着褐衫，足蹬快靴，行动迅捷如风，甫一出现便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意，与教坊司周遭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他们目标明确，十数人如狼似虎般直扑教坊司大门，领头的档头眼神锐利的扫视着里面的每一个人。
“督公有令！宁杀错不放过！里面的人一个都别给咱家放跑了！”
沈炼脚下一顿，眉头一皱，就转身折返回去。
靳一川见状立马跟上，卢剑星则是略犹豫了两秒才跟了上去。
沈炼来到那西厂带头档头身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带头档头是一名叫做赵靖忠的太监，他看到沈炼一开始还没认出他，赵靖忠还是先看到在他身后穿着飞鱼服的靳一川和卢剑星，才一脸恍然的想起了沈炼。
赵靖忠不卑不亢的对着沈炼抱了抱拳，“属下西厂档头赵靖忠，奉命缉拿要犯，没想到惊扰了沈大人。”
“缉拿要犯？”沈炼目光扫过那群如狼似虎、已将教坊司大门隐隐围住的褐衫番子，教坊司内外的靡靡之音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吓得噤声，只剩下恐慌惊叫在蔓延，“教坊司乃官办之所，内中俱是官属乐籍女子及仆役。赵档头要抓谁？又犯了何事？可有驾帖？”
赵靖忠皮笑肉不笑的说：“沈大人，事出紧急，督公亲口下的‘宁杀错不放过’的严令，这便是驾帖！至于抓谁……”他看着教坊司的大门冷笑，“据可靠线报，有东瀛浪人奸细，乔装改扮，混入了这教坊司之中！沈大人，您说这算不算天大的事？”
“东瀛浪人？”
“正是！”赵靖忠提高了音量，既是回答沈炼，也是说给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听，“这些倭贼狡猾狠毒，藏匿极深。督公有令，今夜务必肃清此地，揪出贼子！沈大人若无事，还请行个方便，莫要妨碍我等办差。”他话语虽带着“请”字，但那眼神和姿态，却分明是警告沈炼不要多管闲事。
沈炼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掠过赵靖忠，望向灯火摇曳、此刻却显得危机四伏的教坊司楼宇。
周妙彤还在里面。薛嬷嬷虽得了他的吩咐，但面对西厂如狼似虎的番子和“宁杀错不放过”的严令，一个教坊司的嬷嬷又能顶什么用？
“沈大人？”赵靖忠见沈炼不语，催促道，语气已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既然是督公严令，缉拿倭寇奸细，沈某自无阻拦之理。”沈炼缓缓开口，“不过此地人员混杂，西厂诸位行事，也需有个章程。莫要惊扰过度，坏了朝廷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