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那人是谁

余佑安凝视着她,千般思虑在这双眼睛面前,竟也一时失了言语。

帐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低沉,仿佛梦呓般地说道:“阿隐,与你成亲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姜隐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暗道他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什么梦还值得他在这时候拿出来说的,只是,她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催促。

余佑安的目光投向帐顶朦胧的承尘,似乎在回忆一个极其遥远又模糊的景象,“在那梦里,我与你成了夫妻,只是,两心相离,我为了侯府冷落了你,令你被有人心之利用。”

“你成了他们手中的傀儡,他们利用你对付我,对付侯府,最后,我没能护住侯府,没护住祖母和妹妹,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他的声音艰涩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的。

他的手臂肌肉绷紧,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仿佛前世家人冰冷触感仍未散去。

姜隐清晰地感觉到他话语深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悔恨,沉重得令人窒息。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难道说,余佑安是重生之人?他经历过被姜隐出卖,令他家破人亡的痛苦,所以在他的话语间,没有对未护住姜隐的不甘。

一想她都能穿书了,他又有什么是不能重活一世的。

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了。

难怪当初她刚嫁入这偌大而冰冷的兴安侯府时,他看她的眼神冷漠疏离中深藏着警惕,甚至还有难以言喻的痛恨。

原来那并非空穴来风,也并非仅仅是对她这个突然天降妻子的不满,而是一个被命运重创过,背负着血泪教训的灵魂,对“姜隐”这个名字,根植于骨子里的防备。

如书中所写,那个“姜隐”,在他经历的那个世界里,背叛了他,以至于让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般的深仇大恨,他没在新婚夜掐死自己已经是她命大了。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彻悟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席卷了她,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闷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指尖悄悄掐入掌心,用那点细微的刺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已窥破这天大的秘密。

姜隐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惊讶,再抬眼时,眼底只余下一片温柔的波光。

“原来三哥做过那样的梦,”她轻轻依偎回他胸前,指尖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娇憨,“好巧呢,我也曾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

余佑安微微一怔,低头看她。

姜隐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仿佛陷入了某个有趣的回忆:“梦里头,我竟成了一个话本子里的人。在话本子里,我也嫁了人,我的夫君嘛……”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波流转,瞥向他紧绷的下颌线:“初时对我可冷淡啦,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连正眼都不肯多给我一个。”

余佑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姜隐甚至能感觉到他骤然屏住的呼吸,以及瞬间僵硬的手臂。

她眼中笑意更深,带着狡黠的光,指尖调皮地戳了戳他心口的位置:“可后来呀,也不知怎么的,那块石头竟慢慢地暖了,化了。”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如同羽毛拂过心尖:“他开始对我好,好得不得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我宠我,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我面前来。”

余佑安喉头滚动,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锐利,紧紧攫住她带笑的脸庞,声音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酸意:“那人……是谁?”

那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着他这副紧张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姜隐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起手,纤细温热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然后缓缓向下,最终停驻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寝衣,感受着那

“远在天边,”她眉眼弯弯,笑意如春水般漾开,声音甜糯得能滴出蜜来,“近在我眼里呀。”

悬在余佑安心头那块沉重的巨石,轰然落地,砸得他胸腔震动,却又瞬间被一股汹涌滚烫的暖流填满。

那暖流激荡着,冲垮了所有疑虑忧心,连同他眼中最后一丝阴霾被彻底驱散,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狂喜。

“阿隐……”他喑哑地唤了一声,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吻带着近乎虔诚的力道,烙印在她光洁的额上,微颤的眼睫上,最后覆上她柔软甜美的唇/瓣,辗转吮吸,攻城略地,将所有未尽的话语都吞没在唇齿相依的亲密里。

纱帐被一只急切而有力的手扯落,隔绝了外界的微光与寒意。

微暗中,只余下彼此急促交织的喘息,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以及那令人心跳失序的炽热温度。

“……这次,我定能护好你。”他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烫着她的耳垂,“护你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每一个字,都像是滚烫的誓言,烙印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的炽热浪潮才随着两人的呼吸渐渐平息,只余下温存后的慵懒与宁静。

余佑安坚实的臂膀依旧牢牢地圈着她,让她枕在他肩窝最舒适的位置,肌肤相贴。

窗外,夜色依旧浓沉,但那份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似乎已被这极致的亲密与坦诚悄然驱散了。

一连数日,陛下都未临朝,这位自登基起便勤勉不辍的帝王,临了临了开始罢朝了。

内侍监传出的消息千篇一律:陛下龙体欠安,需静养,朝中大小事务,暂交由瑾王殿下处置。

没两日,内宫也传出懿旨,太后娘娘凤体违和,需安心休养,免了内外命妇的日常请安。

这突如其来的双重“病倒”,在京都勋贵圈中激起了无数的猜测,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侯府书房内,余佑安放下手中的军报,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木桌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眉宇间凝着一抹深思,看向坐在对面绣墩上,正低头为宣哥儿缝补一件衣裳袖口的姜隐。

“陛下‘病’的蹊跷。”他声音压得低,只够两人听见,“瑾王监国,这风向,怕是要变了。”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恬静的侧脸,“或许,陛下体内的余毒并未真正拔除干净?又或者……”

他话未说尽,但那未尽之意,两人心照不宣。

或许,这是陛下在为瑾王铺平通向储君之位,乃至帝位的最后一段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