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故人相见
血腥之后，诸多弟子瞠目结舌，怔怔注视着往昔神威莫测的结丹真人，如死狗般被切成肉末。
高不可攀的真人，在死亡面前，也会失禁，嚎哭，狼狈挣扎的丑态，不比他们这些炼气筑基好多少。
“手刃金丹…”
“不愧是师兄…让我杀金丹，怕是要吓尿裤子。”
好半晌，才有弟子回神，彼此怯怯低语，眼神半是惶恐半是兴奋。
凌白手刃金丹对他们认知冲击极大，那可是掌握玄宗实权的金丹真人，竟就这般开玩笑似的，以被虐杀的方式陨落在凌白手中。
果然是…少宗主，金霞真君和诸位峰主，竟愿为凌白师兄不惜与其余玄宗撕破脸面，全诛十数位真人，往后归一门，师兄的地位绝无可撼动。
“我知你们中，还有不少躲在暗处的蝇狗。”
金霞负手而立，脚下泥土被血腥浸透，中气十足的传音直接响在每个人心底。
“雍州战局僵持，正是多事之秋，玄宗同气连枝，我宗无意为敌。”
“如今，凌白已为我宗之少主，便如我等逆鳞，若有心怀不轨之辈，这就是下场。”
金霞眼中神光内敛，手指堆叠成小山般的尸体残肢，平静道：“此事我自会有交代，七日后，归一门将举办大典。”
“诸位同道可来我宗观礼，今日之事若要交代，本座也会给出交代。”
最后，金霞和诸位峰主交换眼神后，冲凌白眨眨眼，轻笑道。
“此外，我宗同日会重开登仙大会，广纳贤才，无论你是附庸还是散修，皆可赴宴，通过选拔，便可成为我归一弟子。”
“此事会由少宗主全权负责，期待与诸位道友，共论大道。”
此言既出，台下立时沸腾，附庸和散修兴奋得眼眸通红。
玄门正宗的登仙名额何等宝贵？往届大会，七宗数十年方才联手举办一次，且大多会被大族内定瓜分，没有背景的散修和附庸，鲜少有鱼跃龙门的机会。
归一门底蕴犹存，高阶战力仅有涂琴仟失踪，金霞成就神婴，又收获大型秘境，正是快速发展之际。
谁不想当人上人？功法，丹药，高阶修士的指导，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缘。
啊，我？
凌白微怔，金霞含笑把他推到众人眼前，诸多附庸的视线聚焦而来，火热眼神仿佛要把他点燃。
他能理解金霞的用意，一为帮他树立威望，二是让他趁宗门广纳新鲜血液之际，培养自己的嫡系。
登仙大会入门的新弟子，名义上是由他选拔，属于他的脉系。
看来，金霞真的迫不及待要把归一门和他绑死了。
他倒无所谓，只是近期就要去雍州，诸事繁多也得管这些琐事，又要辛苦轻语了。
“我等在归一门恭候诸位，各位同道，可以过来收尸了。”
金霞拱手行礼后，便与诸位峰主化作玄光，裹挟着凌白腾挪万里，众弟子齐呼恭送掌门，恭送师兄，待真君灵威消弭，好半晌才有混在人群中的魔宗修士，瑟缩着脖颈上前收敛尸身。
十数位真人啊…竟如野狗般横死。
……
凌白视线跃迁，周遭景物飞速倒退，视线恢复时，已归返紫霞峰。
“你们先去准备吧，凌白留下。”
千丈遒劲雄峰，金霞随口打发诸位峰主，无视他们幽怨的眼神，领着凌白步入峰脉大殿。
“说起来，他们伤势能痊愈，还得多亏你和琴仟。”
“弟子份内之事。”
凌白牵着江明雪紧跟在金霞身后，或许是由于身处陌生环境，仙子素手微微攥紧几分，娇躯有些绷紧。
“不用和我见外，继任宗门掌教一事，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你都昭告天下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凌白颇有些无奈，从修行三花聚顶，结缘琴仟开始，他便和归一门绑死，并认同宗门了。
“弟子只恐修为低微，往后难担重任。”
“呵，你小子就是个不安分的主，我也不敢把宗门诸事都交给你。”
金霞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表情，他盘膝坐于主座后，随性挥挥手，示意凌白坐到他对面，没有半点真君架子。
“我听闻梦蝶真人曾与你分管照清峰事务，便打算先由她先代行宗主权责，往后你成就金丹，正式继位，再由她作为辅助，你安心修行，决断要事即可。”
“照清峰，往后也有梁轻语为你打理，啧啧，能当甩手掌柜的宗主，你还是头一个。”
“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宗主关照。”
凌白回以尴尬微笑，金霞对他怕是比私生子还要爱护，享受宗主权利还不担责任。
可怜的梦蝶真人，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如今琴仟难以归返宗门，自然由我作为你的靠山，你担负整个归一门的期望，往后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惜身惜身。”
“弟子晓得。”
金霞抚须微微颔首，随后又亲自指点凌白修行，为其解惑的同时，拉近感情。
“不错，根基浑厚，神魂完满不弱于心动后期修士，二十年内，或可金丹有成。”
随后凌白又在金霞的示意下，逐步施展所悟道蕴和玄法。
神火，阴雷，杀戮剑意，完美聚顶的无量真意，玄光喷薄间映衬着整座大殿熠熠生辉，都每项都有登仙潜质，饶是金霞也惊得差点把胡子扯下，呐呐无言。
差点忘了，这小子能演化登仙，对三花聚顶的共鸣感悟，早就远超于他，其他道蕴层阶也属化神之上，连他都难以企及。
好半晌，金霞半是艳羡半是颓然道：“一代新人胜旧人，登仙之姿，名不虚传。”
些许消极仅持续片刻便转为欣慰，金霞嘴角噙着笑意，打量凌白的眼神愈发满意，仿佛看到了归一门的兴盛。
他亲自为凌白斟上一杯茶水，自己举杯轻抿后，眼中又流露出几分担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凌白你在秘境内，演化登仙之境，已惹得众多高阶修士窥探，又得黑天剑，必遭记挂。”
“登仙啊…你不明白这对困于瓶颈千载的修士意味着什么，后续化神大能也可能会暗中出手。”
“我明白。”
凌白嘴唇轻抿，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在成丹前，他不打算留在中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虽能庇护你，却总有疏忽之时，你修为精进极快，短期内却不足以自保，我有意让你进入灵脉核心闭关，直到成丹。”
“届时你便能名正言顺继位宗主，阴沟里的宵小势必忌惮你的身份，金丹修为也足以立足中原。”
这是默许他成丹八转以上了啊。
凌白轻酌灵茶，拿起一枚朱果啃咬起来，思索间余光看到江明雪歪头斜视着他，随手又拎起一枚递到江明雪唇边。
朱果饱满透红，与江明雪温软的唇瓣相得益彰，仙子眼神淡漠注视着他，似在疑惑，停顿片刻后又学着凌白的模样，唇瓣轻启，小口啃咬，甘甜果汁浸得唇瓣水光莹莹，甘美尤胜朱果。
目视明雪仙子小口咀嚼，凌白心绪逐渐平静，沉吟道。
“宗主，我想去一趟雍州。”
“嗯？”
金霞眉梢微蹙，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并未驳斥凌白，手撑着下巴，冲他慵懒地抬抬下巴，示意凌白讲清理由。
“碧落想让我与她在雍州一见，代表归一门商讨与青丘的合作事宜。”
“碧落，那杂毛狐狸？”
金霞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也就是凌白，才能让他耐着性子听下去。
青丘背刺归一门，害得宗门根基大伤，险些除名，如今又要合作，真当他们是蠢货不成？
“对，宗主，你觉得现在的玄门行事如何？”
凌白表情逐渐认真，金霞微怔，从臭小子的细微表情，大概读懂他的意思。
果然，凌白轻叹起身，伸手揉捏着江明雪软乎乎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细嫩肌肤，无奈道：“依我看，雍州之乱并非偶然。”
“玄宗对内腐败，对外统治高压，内部效率低下，结构臃肿内斗不止，归一门亦是如此。”
“你想说什么。”
金霞狭长眸子微眯，目光灼灼，凌白声音严肃，认真道：
“大战已是伤筋动骨，往后外神祸乱会越来越严重，侵蚀九州内部的邪教绝不止千道盟，若圣兽彻底倒向邪教，我们真的能胜吗？”
“你从哪儿得到的情报？”
金霞错开眼神，抚额叹息，脸上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愁容。
雍州战场确有变故，外神祸乱也愈发严重，曾几何时，玄宗还有两位元婴真君坐镇，近些年来则削减为轮换镇守，一人需前往东海之边，镇压外神。
“既如此，我也不瞒你，雍州情况急转直下，提出轮回道域理念的那位天魔宗真人，早些时候在千道盟境内失踪……”
“若他落于千道盟之手，这场大战，恐怕就难说咯。”
凌白闻言，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不是，我说说而已，你们真输啊？”
轮回道域鼎鼎大名，唯一作用，便是加快凡人的繁衍和成长速度，短时间内生成大量炮灰，是玄宗施行高压残暴统治的根基。
若被千道盟得手，辅以血灵根加持，修士补充速度和整体战力，能在短时间内反超玄宗。
“碧落想合作，呵呵，现在青丘怕也是被套牢，骑虎难下，不得已寻求外援，这贱狐狸。”
金霞不屑嗤笑，凌白指腹在江明雪的香腮处轻轻摩挲，触感凉凉软软的，很快便让他平静下来。
“碧落愿意助我统管青丘，与归一门逐步合并，成为全新的宗门。”
“她倒是想得美。”
金霞讥讽轻哼，他在沧州都能听到这死狐狸打得好算盘。
碧落若与凌白为敌，必遭至归一门全力捕杀，青丘也会因此分裂，琴仟，青青还有令狐真君，绝对会站在凌白这边。
加之凌白本身便有登仙之姿，与他为敌怕是寝食难安，换他是碧落，也会想方设法把凌白和青丘绑死。
青丘若完成合并，便可与归一门化干戈为玉帛，摆脱千道盟束缚。往后还能修行三花聚顶诀，举族搬到富饶的沧州。
“臭狐狸，当真狡诈，天下哪儿有这般不劳而获的美事儿？”
金霞愤愤难平，凌白则详细转述从令狐口中得到的情报讯息。
当听闻碧落要立凌白与琴仟的孩子为青丘下一代族长时，金霞直接被气笑了，差点没一巴掌把玉桌拍成齑粉。
“宗主……你的意思是，碧落不是真心想要归附？”
“呵呵，当然是真心，比金子还真。”
金霞攥紧茶杯一饮而尽，手掌重新摊开时，掌中玉杯已化作齑粉。
从理智和利益角度来说，联合青丘有利无害，青丘的优秀修士，能完美弥补祸乱后归一门战力的亏空。
拉拢青丘，可助涨宗门势力，亦能打击千道盟气焰。
可他不甘心！
归一门之祸皆因青丘而起，血海深仇嘴巴一张，就要化干戈为玉帛？
“碧落算定我们会答应，我闻青丘雪狐狡猾奸诈，果然名不虚传。”
金霞轻声长叹，被碧落算计得比吃苍蝇还难受，哪儿还有半点成就神婴的喜悦。
“我不信任碧落，弟子修为低微，恐怕会被架空，若真有合并的可能，往后职权还需宗主来代行。”
“不会，她定会全力助你掌控青丘，新的势力会以你为绝对核心。”
金霞颓然摇头，他经营宗门千年，自然比凌白看得更透彻。
“你会掌握绝对的权柄，她不会和你争，她看重的……是你未来的子嗣啊……”
“你和琴仟的孩子，定会有雪狐血脉，绝顶天资，若立为青丘族长，届时他是更偏向青丘，还是归一门？”
金霞苦笑，半是责备半是无奈的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凌白的额头。
“你啊，就不是那块料，往后当了甩手掌柜，二代之后，怕就是青丘为主，最次也会是两门彻底合并，不分你我。”
“我又不会只有一个孩子。”
凌白尴尬的摩挲鼻子，金霞眼中愁容，无奈道：“新的宗门既然由青丘和归一门组成，那身负青丘与你血脉的孩子，才是最合适，最能得到双方认可的继承人。”
“门派初创，稳定高于一切，青丘与三花聚顶诀相性绝佳，你的孩子可精通三花聚顶和青丘神通，必为下任掌门。”
“那……还要合作吗？”
“我不久后就会隐退，你是少宗主，大事由你来决断。”
金霞疲惫地挥挥手，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得凌白到时，已经修行到化神之上，绝对实力面前，些许小聪明便无伤大雅了。
“此事阻力极大，门内弟子包括长老和峰主，对青丘甚是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想好了，你有这个威望，强令他们与仇人合并吗？”
凌白默然，他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他虽有足够声望和权力，可合并后呢？
背负骂名，他还有能服众的威望吗？
“还是我来吧，反正也要隐退，你想好后下决断即可，此事我会在合适的时间，以我的名义与诸位峰主商议，而后昭告全宗。”
金霞此举，不仅是为凌白背锅，也在刻意削减自己的威望。
若真要可能组成新宗门，便不能有任何人能挑战凌白的威望，如此方能掌握绝对权柄，以他如今成就神婴，声望大涨，哪怕主动退避，也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借他来制衡凌白。
就再帮这小家伙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