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五年
“咕噜——”
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众弟子面面相觑，一时也没回过神。
方才高高在上，威如神明的结丹真人，眨眼便如土鸡瓦狗般跌入凡尘，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深埋进肮脏的泥土，连大气都不敢喘。
“宗主神威！”
“金霞真君神威！”
压抑后的欢呼集中爆发，凌白耳边充斥快意的喝彩声，他侧眼看向金霞，后者回以慈和微笑，仙气盎然。
“这位是紫霄道子？”
金霞眼神停留在两人紧扣的十指，眼神玩味，凌白无奈，令狐才问过差不多的问题，老头子就是爱八卦。
“对，她出了些问题，需要随时跟在我身边。”
“呵呵，我懂，没关系，多亏你，紫霄已同归一结盟。”
金霞笑呵呵地轻拍凌白肩膀，没有半分真君架子，看小家伙的眼神，满是欣赏与感激。
神婴啊，天造地设，他此生都难以企及的境界，若非凌白，他还沉溺于心魔大劫，永世遭受轮回之苦，怎可踏足梦寐以求的境界？
他本已认命，没想到凌白真能抓住这缕变数，并毫无吝啬地成全于他，此乃再造之恩。
归一门，也因此得到保全，稳住玄门位列。
“要我帮你出气？”
金霞冲死狗般埋在泥土里的十数位真人努努嘴，眼中满是不屑。
凌白现在就是归一门的未来，他切身体会过凌白的登仙之姿，如今宗门遭遇大祸，高端战力凋零，凭他一人之力难以维系。
唯有凌白的心性，资质，威望，可以带领归一门复兴，小家伙已成他乃至于归一门的逆鳞，却也由于登仙之姿和黑天剑，惹来各方窥伺，这次有必要下狠手，震慑暗中环伺的饿狼。
于是乎，金霞没有等到凌白回答，袖袍轻挥，便带着他腾挪于剑冢之巅。
万众瞩目下，金霞表情肃然，浑厚喻令裹挟元婴灵威，压得匍匐在地的结丹真人难以喘息。
“我曾有令，立凌白为我宗少主，谁若加害于他便是我宗死敌，当日饶得尔等贱命，今日还敢再犯，取死有道。”
声音阴戾，充斥杀机，磅礴灵压似海，摧枯拉朽般瓦解众真人的心理防线。
他们由匍匐改为五体投地，哪儿还顾得上半分真人尊严，磕头如捣蒜，两位半跪的金丹真人，犹豫片刻后，亦是咬牙匍匐，五官埋入泥土。
他们顾不得淤泥肮脏，不染凡尘的法衣，早被真君威压毁坏，浸满污秽。
“这就是结丹真人，也没那般高不可攀吧。”
“呵呵，利欲熏心，欺软怕硬的投机之人罢了，和我等散修有何区别？”
耳边萦绕着附庸弟子的戏谑讥讽，诸位真人脸颊滚烫，哪怕把脸埋进淤泥，仍能感受到脊背火辣辣的视线，又羞又恼，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其中几位真人心头暗恨，试图记下讥讽弟子的声音，日后寻仇，却不料经脉气血翻涌，顿感脏腑受创，呕出大口血污，丹丸暗淡，气息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真君明察，我等并无恶意，亦是感念凌白小友无私恩德，代宗内弟子和宗主，前来恭贺。”
“我就这般好骗？还敢戏耍于本座。”
金霞早就守在碧水阁境域，刻意晚出现片刻，就是守株待兔，杀几只鸡震慑宵小。
“我等绝不敢欺瞒真君。”
众真人叫苦不迭，修为孱弱的两位假丹真人，已是肝胆俱裂，本就虚浮的丹丸有崩裂之兆，灵力暴走，经脉完全失去控制，裤袍被不明液体浸湿大半。
金霞手段向来温和，为人和善，做事往往会留一线，维护各宗与归一门和谐。
今日怎得这般咄咄逼人，他们好歹有宗门谕令，金霞此举，无异于彻底和各大玄门撕破脸。
他怎么敢？归一门结丹层次战力近乎覆没，他就算是神婴又能出手几次？真不怕内斗起来，被瓜分吗？
“金霞真君，我等确实受宗门命令而来，带有宗门信物和贺礼，玄宗正值多事之秋，我等性命是小，可若引得玄宗再生祸端，岂非便宜千道盟的孽障？”
“我等惹真君不快，愿奉上补偿，还望真君看在同为玄宗的份上，饶我等贱命。”
言词卑微，魔山真君心神惊惧，身为金丹的他承受的神婴灵威最甚，切身感知金霞阴冷杀意，再不敢有半分侥幸。
他和另外一位金丹，果断奉上宗门谕令，以及储物宝戒，往日高不可攀的真人，此刻竟如野狗般摇尾乞怜。
“要杀吗？”
金霞细长的眼睛微眯，看向凌白，征求后者意见。
“凌白小友，我等莽撞，惊撞小友，愿奉上大礼，负荆请罪。”
魔山真君感受到金霞杀意稍退，心中狂喜，磕头如捣蒜，什么金丹威严，早抛到九霄云外。
他敢肯定，若不服软，金霞真会对他们下杀手。
“杀了吧，看着心烦。”
凌白斜视土狗般肮脏的诸位真人，眼中鄙夷。
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这群狗东西落井下石，围杀琴仟和青青，差点儿就给他们得手。
“落井下石是吧，我也不是软柿子。”
凌白闲庭信步，走到魔山真人眼前，不待对方多言，鞋面直接踏在他的脸上，踩得他五官扭曲，满脸淤泥。
“你...”
魔山怒气翻涌，他历尽千辛万苦成就金丹后，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蜕凡层次的渣滓，他怎么敢？这金霞，又怎么敢？神婴又如何，在天人五衰劫下，万载寿元也得沦为朽木。
“金霞，我就不信，你敢和我等同归于尽！”
魔山爆喝，声音沙哑狠厉，经脉灵力奔涌如海，化为玄妙道蕴，所过之处阻塞经脉的浑厚灵力凋零消弭。
此乃魔山成名的凋零道蕴，五百年前，他曾于东海之边死斗，一夜尽斩四位同阶外神，并借此成就金丹大道。
道蕴自生，压得众真人难以喘息灵威烟消云散，魔山真君陷入泥土的身体缓缓撑起，凌白踏在其头顶的鞋底不由轻轻颤抖，完全压不住对方，眼看就要被凋零道域吞噬。
“你这等腌臜货色，也配和师兄同归于尽？”
几道嘲讽的轻笑自云端传来，独属于金丹无漏无缺的灵压连绵不绝，春雨般浸润大地。
却见拨云见日，四道仙气飘飘，淡金霞光游身的身影踏空而来，每走一步，便有五色莲瓣凭空而生，乃三花聚顶诀和五气朝元功的道蕴外显，皆为金丹真人。
“是...丹阳子峰主，还有万法真人...”
“是四位金丹峰主，他们都没事？”
归一门弟子瞳孔微微扩散，反复感知数遍，好半晌仍难以置信。
丹阳子和万法真人分神陨落，元气大损，哪怕有灵脉核心温养，仍要百年方可清醒，至于龙象和五气真人，不是听说魂牌崩裂，陨落在雍州了吗？怎会现身于此？
短暂惊愕后，众弟子表情狂喜，精神也瞬间振奋起来。
无论如何，四位金丹峰主恢复战力，对归一门来说都是天大喜讯，再不用担惊受怕，有金丹和神婴坐镇，还有谁敢瓜分归一门？
“咕噜——”
凌白亦是微怔，耳边便有吞咽唾沫的干涩声响起。
他突然发现，痉挛颤抖的鞋底平静了，那颗踩不动的高傲头颅缓缓垂下，方才因为灵压消弭而愤然起身的诸多真人，也从心地匍匐趴伏，脸颊重新埋入淤泥。
“哼！尔等土鸡瓦狗，也配师兄动手？”
丹阳子轻哼，四位金丹同时施展道蕴，金丹道域眨眼便覆盖剑冢周围，匍匐在地的结丹真人还想展开道蕴对抗，却被金霞的灵压阻塞，慢上半拍，尽数被道域笼罩，沦为待宰羔羊。
完蛋...会死，真的会死。
“真君饶我...是我有眼无珠，我虽不才，却是千机阁峰主，我死事小，惹得玄门内乱，我死也难辞其咎啊。”
魔山磕头如捣蒜，再无半点金丹锋芒。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穷尽半生方成金丹，怎能因这般近乎可笑的理由陨落此处？
尊严，名誉，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
“神狐泪？碧落这臭狐狸，还挺大方。”
凌白注视着笑容和蔼的四位峰主，他也曾在辅助江明雪炼化的过程中，吸纳过部分神狐泪，立刻从峰主神识中感知到近似气息。
此宝对神魂伤势有奇效，恰好能弥补失去分神的大部分反噬。
眼前四位峰主，虽气息略显虚浮，且失去分神，仍能维持金丹层次的修为和战力。往后以天材地宝疗养神魂，徐徐图之，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
四滴神狐泪，应是碧落全部的份额。
“凌白小友，你我并无死仇，饶我一命，我愿献上本命至宝，身家资源可尽数献于道友。”
魔山喘息急促，不停呕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污。
他浑身灵力僵滞，肉身被四种金丹层次道蕴侵蚀，体内脏腑和骨头被压得粉碎，若非有金丹护持早已身死道消。
他半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求饶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气安静得可怕，他的余光斜向金霞和几位峰主，却只能感受到茫茫杀意，心知性命已掌握在凌白一念之间。
“我听说，你要把琴仟的金丹，炼成至宝？”
“不...不。”
魔山瞳孔骤然紧缩成针麦状，似乎预料到凌白要做什么。
他想呼喊，喉咙和口腔却被血污堵塞，只能发出类似悲鸣的呜咽。
凌白目露凶光，五指呈爪，手中剑纹闪烁间，便有虚空裂缝凝聚，周遭的空间规则，迅速扭曲起来。
“君子不夺人所好，本命至宝你留着吧，我自己来炼。”
黑天集束成剑，凌白眼神冰冷，掐紧魔山脖颈，捏死狗般把他拎起。
魔山在道域碾压下，早无反抗之力，他心知难逃此劫，眼神怨毒，恶狠狠瞪着凌白。
金丹无漏无缺之身堪比至宝，远非心动修士可以破防，便是至宝，仅凭心动修士也难发挥其威能，不过凌白有黑天剑，此剑无需催发，本身便锋锐无比，连空间都可以斩碎，何况金丹之躯。
“不错的眼神。”
凌白手中黑天轻轻挥舞，魔山两只眼睛便爆出血花，空间自他眼窝间撕裂，留下两条狰狞裂缝。
“啊——我杀...杀了你！”
魔山凄厉哀嚎，凌白微微眯眼，心中竟生出几分愉悦。
稍微能理解霜卿了呢，碧水阁和雷霆秘境，这些藏在玄门下的杂碎，窥伺他的机缘，三番四次暗害于他，早就触及他的逆鳞。
奈何他修为低微，有心无力，如今有金霞撑腰，必定杀鸡儆猴。
“真当我是软柿子呢。”
凌白嗤笑，嫌弃地用灵力弹开喷洒的血雾，手中黑天直接没入魔山腹中。
无坚不摧的金丹之躯，在后天灵宝的锋锐下，如豆腐般被切碎，魔山五官剧烈扭曲，脸皮由于剧烈的痛楚皱成一团。
没有道蕴护体，黑天剑摧枯拉朽般肆虐在魔山的气海丹田，他体内的空间规则紊乱，无数锋锐的空间裂缝自他体内生成，所过之处，血肉、经脉、窍穴，尽数被切为齑粉。
只见魔山的丹田化为深不可测的黑洞，他的肉身向内扭曲蜷缩，如拔掉塞子的湖水，血肉呈旋涡状被分解吸入虚空之中。
哀嚎、咒骂声逐渐平息，到最后，仅剩下凌白掌中那枚浸满血污的丹丸。
“真漂亮，你的金丹真不错啊。”
凌白袖袍轻挥，手中血污尽去，一枚熠熠生辉的淡金色丹丸徐徐在他掌心悬浮，完美无瑕，其中更有七条暗黑色篆文，繁复玄奥，细细感知，便有凋零道蕴自内里显现。
“后天灵宝果真玄奇，这空间规则的运用，怕是比师兄还熟练几分。”
“呵呵，我方结婴不久，空间掌握自是不如。”
金霞抚须轻笑，眼中满是欣慰，没有半分贪欲。
至于四位峰主，则是眼神艳羡，已经打定主意回宗之后，借黑天一观，涨涨见识。
虽然魔山没有道蕴护体，可金丹无漏之躯何等坚韧，黑天剑无需催发，便能砍瓜切菜般把魔山斩得粉碎，此宝巅峰品阶，恐怕还在镇派灵宝之上。
“黑天锋锐，可惜我修为尚弱，破不开金丹道蕴。”
凌白把玩着掌中金丹，尝试用黑天剑包裹，却无法破入丹丸道蕴分毫。
幸好魔山无法动用道蕴，否则仅凭黑天剑，还真拿他没办法，以他的修为，结丹前很难催发黑天真正的威能。
他淡定把金丹收回储物袋，眼神环伺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诸位真人，回头冲四位峰主恭敬行礼，谦和微笑道：
“剩下的渣滓，就拜托诸位真人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