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辛秘，大陆核心
“啧，该死。”
潞州，朴素清净的二层小楼，聚灵大阵嗡鸣。
莲池瑶台之上，常霜卿盘膝而坐，缓缓睁开凤眼，檀口呢喃间，眼中杀意森寒如雪。
她玉指缓缓舒展，注视着缭绕雾气在指尖盘踞，心中烦躁的同时，又有几分迷茫。
“我也会留手？呵呵...当真可笑，常霜卿，你失心疯了？”
常霜卿自嘲轻笑，娇艳唇角溢出一抹刺目猩红。
这头贱龙乃混沌孽种，其体内混沌层阶高达五行淆，比幽荧未构筑八荒地煞诀前，还要高上一级，存在本身便是颠倒因果的孽障。
若让堕神，或者幽荧这等阴阳逆得到泷碧海，便是她也难以用天劫遏制。
她外派分身远赴雍州，就是为将其灭杀，务必做到魂飞魄散。
分明已随手诛杀，为何又要救回来？
直到现在，常霜卿亦难以平息对泷碧海的杀意，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她本欲诛灭泷娘，可造成致命伤后，又鬼使神差的没有离开，而是魔怔般以另一种副作用极大，损耗她分神大半生命力的法子，强行用七杀，斩去其与混沌之力的链接。
往后若无意外，泷娘再无法控制以及感知混沌。
“她和我抢男...她区区一只混沌孽障...我杀一千遍都不为过...孽种！”
乌黑青丝无风曼舞，常霜卿眉梢紧蹙到俏脸扭曲，檀口轻喘间，小楼杀意凝实如实质，直叫候在屋外的几位真人心中胆寒，跪倒叩首不停。
“死——”
杀意成刃，席卷小楼。
碧池崩坏，莲台齐根而断，水雾氤氲间，常霜卿几缕鬓发紧贴额头，半跪在地大口喘气，满溢而出的灵泉倒影出她苍白而凶戾的俏脸。
掌心灼痛，常霜卿微怔，缓缓张开五指，注视着掌心剑纹怔怔出神。
“原来如此...我...舍不得？”
常霜卿俏脸呆滞，杀意稍退。
她杀那头孽龙如屠狗，绝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可本能在提醒她，若真诛杀那头孽龙，往后将彻底与凌白形同陌路，她潜意识里无法接受。
“凌白...你这家伙，把本座害这般惨...当真可恨。”
杀意再起，常霜卿雪颜躁郁难安，凶戾似魔，杀机外露宣泄许久，直到整座小楼摇摇欲坠，方才稍止，那只白洁素手，早被美甲抠到血肉模糊，再看不见剑纹。
“玉律篡！我八荒的大陆核心...玉律篡！”
常霜卿琉璃色的眸子浸满血丝，体内杀神诀自行催动，杀意在经脉奔涌，方才恢复些许理智。
十余载八荒行，在天剑宗和幸存宗门的帮助下，她终于集齐所有杀神残诀，却仍差了最后一份，导致杀意难止，便是她也要受钻心之苦，且心性起伏颇大。
当初她成就八转之上金丹，得天地共鸣，天威加身后，蒙昧的灵识终得开明。
长久困扰她的记忆碎片，在杀意和天威的帮助下，缓缓拼凑整齐。
她终于觉醒自己的身世记忆。
她才不是凌白捡到的野丫头，她是八荒现任天道！杀神诀便是八荒的天道之威具象化，她以此诀肃清八荒堕神，以天威之力，镇压群魔。
直到...五百年前，不速之客降临八荒。
此人出口成法，一言可乱玉律，天道规则在其手中如同玩物，其修为臻至圆满，有无上伟力，她以天威之力与其苦战，仍如孩童般被玩弄，几招便败。
天道规则，竟不敌他口中玉律。
此人深入八荒之心，取走大陆核心，她就此失去所有天命，境界跌落奄奄一息。
堕神再起，邪魔肆虐，她拼死抵抗，却被其一言击碎真灵，从此天威九分，化作九道杀神残诀散落八荒各处。
她本人则被此獠摄去九州，斩去因果，毁坏命运。
八荒核心被炼化入九州，她则被打入时间长河，真灵沉沦，自身时间错乱。
也不知此獠是另有布置，还是戏耍侮辱于她，往后她便以婢女的身份，被其操控因果命理，安排侍奉在其左右，她视之为救赎的恩赐，实则不过是对笼中鸟的戏耍？
此獠就是凌白，便是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这是...我八荒的核心！凌白...我要亲手...”
嗓音沙哑，常霜卿素手按紧胸口，强烈的杀意让她干呕不停，唇角淌过一缕津涎。
若非此獠占据八荒核心，她岂会沦落至此？八荒又如何会变为炼狱荒地，她执掌天道之时，大部分堕神已被其镇压，五行淆皆被毁去肉身，跌落成阴阳逆，且被封印神魂。
肆虐九州的幽荧，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九州的繁荣，是建立在八荒的血泪之上。
可是...她下不去手，谁都可以，唯独凌白...要她如何下手？心中恨意有多强烈，狂热的爱慕和占有欲便会疯涨到憎恶的百倍。
哪怕明知凌白是八荒沦陷的罪魁祸首，是她不人不鬼的加害人，她还是...无法面对。
只是想到要与凌白为敌，拔刀相向，她脏腑都要裂开，道心崩溃，近乎失控。
这是篡改了她的心欲？病态到近乎魔怔的爱慕，非常人所能有。
“不对...独独这份爱慕货真价实，玉律篡...玉律篡...”
常霜卿喃喃不停，檀口急速喘息，明眸震颤不止。
她搞不清楚凌白的意图，诺大东海为何独独选择八荒？八荒前任天道陨落，后又遭大劫，核心受混沌侵蚀，天威外显魔刹，可称魔域。
玉律篡之力，在大陆天道之上，媲美世界意志。
八荒之上的大陆核心，心念所至便可轻取，为何独独选择八荒？
取走核心后，让她自生自灭便可，为何又要斩断她的因果，放逐进时间长河，把她带在过去的【自己】身边？何等危险，他就不怕反噬？
当初觉醒杀神残诀，又遇凌白背叛，她几乎暴走，货真价实斩杀过此獠一次。
若非其莫名回生，任他有万般谋划，皆为空谈。
“你到底想干什么？”
常霜卿抿唇长叹，使用七杀斩断混沌的副作用终于消褪，浮躁沸腾的杀意缓缓收束。
她修长睫毛轻颤，心中复杂难言。
“无论如何，我都会夺回八荒核心。”
“至于你...呵呵，我会以牙还牙，打断你的手脚，封住修为，永远永远...把你带在身边。”
常霜卿明眸闪烁，低头注视着白洁无暇，自愈完满的素手。
掌心剑纹重塑，熠熠生辉，她眉梢轻挑，缓缓攥紧五指。
她以天威之力，丹成八转之上，虽未窥见传说中所谓的九转，亦可凭杀伐，无敌于九州八荒，高阶修士中，唯有江明雪可与她平分秋色。
九州核心原属八荒，她在九州，自也可以沟通天威之力，主动降下或宽赦天人五衰劫罚。
结丹之上，化神都得奉她为主，凌白无天威加持，八转便已顶天。
便是同为八转之上，三花聚顶诀也不是杀神诀的对手。
“这次，我不会再让着你了，凌郎。”
常霜卿螓首高昂，素手轻挥间，无形之力萦绕小楼，狼藉一片的内舍宛如时间倒流般，重新复位归于齐整。
常霜卿缓缓踱步至屏风外，冷声下达谕令。
“天宗内乱，幽荧重伤，集结修士进驻云州，万仙聚前，我要拿下半数云州疆土，把人宗彻底堵死在口袋里。”
“是...”
众真人齐声应承，恭敬鞠躬及地。
常霜卿在八荒宗门眼中，拥有绝对威望，其八荒天命人的身份，早已盖过剑主，乃是真正且唯一的掌权者，便是化神大能也须听其调遣。
“心剑真君。”
“属下在。”
久候在楼外的心剑拱手行礼，声音平和不卑不亢。
他脚尖点地，一步便出现在常霜卿身前，听候调遣。
“去一趟雍州边域，与我分神会合。”
“雍州...是要诛灭那只玉律篡吗？”
“呵...你知道玉律篡是何人，何等身份吗？”
常霜卿嗤笑，明眸淡漠，心剑真君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不显，恭敬道。
“无论此人是谁，属下皆会听您调遣，若您有令，属下自爆元婴，也会诛杀此魔。”
“这般容易就能杀掉，我等也不会苦耗至今了。”
常霜卿随手把额前浸透的刘海撩拨到耳边，嗓音清冷，俏脸没有半点表情。
“记住，尔等只以我为尊，务必不可留手。”
“此行，只是带你探探此獠虚实，莫要贪功冒进，此獠可逆转因果命令，窃夺大气运加身，杀之不死，待万仙大聚，本座当以天威之力，亲自将其灭杀。”
“属下当为您马首是瞻。”
心剑真君单膝跪地，率先纳拜，身后真人亦齐齐跪倒，口呼真传之名。
八荒大陆糜烂，堕神肆虐岌岌可危，唯有随真传诛灭玉律篡，取回大陆核心，助真传恢复天命，方可肃清邪魔，再造乾坤。
八荒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中。
......
“九州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中。”
两月后，雍州关中，数千修士齐聚，仰首凝视的同时，眼含热泪，亢奋难平。
仙钟长鸣，凌白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简单阐述此战功绩。
直到今日，传送大阵和结界大阵核心已构筑完毕，雍州全域收复，四方边域接壤的部分领土，也全部纳入实际掌控。
三大妖皇重伤败退，碧落紫诛追击数十万里，将其残部尽数赶回雍州，且沿途灭尽邪修残党，可谓二十载以来，前所未有之大胜。
如今，神狐殿再造已提上日程，归附的二十余个天宗附庸，半数已选定宗址，举宗迁移。
闻风涌入的凡人散修不计其数，短短两月，雍州再度有了些许生气。
“雍州已定，尔等若想归返中原者，可前往神狐殿报名。”
凌白言罢，莺莺燕燕的女修入场，奉上朱果灵酒，天材地宝，皆是凌白曾允诺下的厚赏。
众弟子喝彩不迭，笑得眉眼眯细，尤其以与凌常同守雍州二十载的修士为最。
他们再三确认，得到女修含笑点头后，方才颤巍巍收下结丹灵物。
不仅如此，凌白还供给他们足够修行到心动圆满的灵丹，直让他们感激涕零，躬身行礼不停，口呼师兄仁慈。
往后数年，人宗怕会再出十余位结丹真人。
“多谢师兄恩赐！”
“我等愿为师兄驻守雍州，我等愿与师兄功绩共存亡。”
出乎凌白预料，除去苦守雍州二十载的弟子，其余有意归返的弟子近乎于无。
雍州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也是建功立业，开宗立派之时。
雍州往后定会成为人宗战略要地，如今虽开荒辛苦，往后却可保子孙千年基业。
这两月，凌白游走于雍州各处，以造化之力净化灵脉，时至今日，灵力虽不复以往，却也足够日常修行，且血腥邪气亦被净化殆尽，可居住凡人和低阶修士。
神婴驻守，大阵庇护，传送大阵四通八达，无妖兽邪修侵扰压榨。
对投诚附庸和散修而言，雍州已能称得上宝地。
“如此，我便谢过诸位了，雍州有劳各位兴复。”
凌白缓缓颔首，他笑容温和，亲自进入众弟子内，与其交谈，论道解惑，毫无半点架子，直到斜阳西落，方才拱手告辞。
众修士起身恭送，凌白挥手示意，心念一动，身形便腾挪万米。
五阶聚灵阵中心，巨型灵舰的阵法核心府邸。
烛火温和，白玉灯盏散发着朦胧的辉光，紫檀熏香袅袅，凌白踱步脚踏暖玉，进入房内，鼻尖轻嗅着混杂着淡淡硝石味的血腥气，眉梢紧蹙。
“如何了？”
“还在心幻之中，不过成丹进度尚可，丹田经脉已开始愈合。”
嗓音清冷，涂青青静立于玉榻之前，吐息间有细雪飘落。
身前，泷娘俏脸惨白静躺于玉榻之上，柳眉因剧烈痛楚紧蹙，五官绷紧到扭曲。
她身下便是灵舰核心，五阶聚灵大阵经过核心转化，每时每刻都有不下于一个心动修士的精纯灵力被灌入泷娘经脉。
泷娘体内杀意凶戾，有天威之能，便是凌白也不敢善加干涉。
造化之力可扭曲天威，却也会引起天威反扑，他只有六成把握能平安祛除杀气，不敢赌的同时，也怕影响泷娘结丹，只能为其补充灵力，期待她堪破心幻。
“结丹过程已开始，金丹几乎必成，你可放心。”
“呼...和我聊聊那个神秘人吧。”
凌白长叹，怜惜的轻轻为泷娘拭去脸上汗渍，嗓音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