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小县令升职记54
七月初一的夜里,天空没有月亮,云层压得低低的,很沉闷,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风掠过窗前,化作绵密的沙沙声。
雕花窗棂簌簌颤栗,漏进一缕混着泥土腥气的风。
如亦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层层叠叠的乌云里翻涌着闪电,蝉鸣戛然而止的刹那,雷声终于碾过云层。
红霞拿着外袍给如亦披上:“大人,要下雨了,小心雨水湿了衣服。”
“嗯,这样的雨天正适合睡觉。”
圣心殿外,暴雨如天河倾覆,汉白玉阶上血水横流。
五皇子蟒袍下摆正扫过玉阶上蜿蜒的血溪。
他的剑尖抵住西皇子咽喉:“西哥……你以为只有你在父皇身边安插人了吗?……想借父皇虚弱逼迫他让位于你?”
西皇子咧嘴笑出森森白牙:“成王败寇而己,你带这么多人来,我不信你没这想法……”
五皇子的剑尖往前一送,血滴散落在金砖缝里,被暴雨冲刷干净。
“父皇!”他踹开寝殿雕龙门的瞬间,箭雨穿透了身后三名亲卫的脖颈。
五皇子转身,易宸轩的蟒袍广袖从暗处转出,掌心把玩着滴血的玉佩:“二位兄长好身手,倒省了本殿下清理门户的气力。”
他靴尖碾过西皇子颤抖的手背,走到五皇子面前。
“老六啊老六,你还玩这一出黄雀在后……你不是被父皇安排去江南府了吗?”
易宸轩操着手:“知道你和老西的计划,我不得提前回来看着吗?”
五皇子握剑的手渐渐松开,人也跟着软倒下去。
“父皇老了,”易宸轩掀开沾血的帘幔,龙榻边的鎏金仙鹤灯映着他自得的眉眼,“这‘受命于天’印,该换个主了……”
“六殿下……”曹公公挡在易宸轩面前。
“曹公公,你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六殿下……你不该如此冲动……”曹公公毫无所动。
“逆子!”隆兴帝枯爪猛拍床沿,榻底机关“咔嗒”轻响。
六皇子忽觉肩膀剧痛,三支淬毒弩箭己穿透蟒袍,正中他右肩。
“父……父皇!”易宸轩脸上的倨傲骤然凝固,嘴角抽搐着扯出一道扭曲的弧度,“原来父皇还留了一手,就为等今日……”他喉间挤出的声音似哭似笑,左手死死捂住右肩。
殿门轰然洞开,易宸斐的银甲映着夜空的闪电,他剑尖垂雨,身后一排排铁甲寒光如潮:“父皇,儿臣携五城兵马司救驾来迟。”
“好……好个扮猪吃虎……”一道闪电劈亮殿宇,映出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喉头腥甜翻涌,他竟低笑着咽下那口血,“……我看你这位置能不能坐得稳!”
雷声吞没了易宸轩的低吼,他在暗卫的簇拥下,从窗户跳出,没入漫漫雨夜。
“追!”其余人等齐齐跟随而去。
隆兴帝浑浊的眼忽泛清光,颤巍巍从枕中抽出明黄绢帛:“老九……这江山……”他指尖突然迸力,玉玺重重压上易宸斐手背,“交给你……莫学……莫学他们……”
“父皇,我要的从来不是你身下的位置!”
“我知……我知……”
皇城内厮杀半夜,血刚刚流一地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暴雨骤歇,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传位诏书上,也照在隆兴帝惨白的皮肤上。
“皇上——驾崩!”曹公公尖利的嗓音刺破云层。
雨过天晴,隆兴帝驾崩,新帝易宸斐继任,年号嘉兴。
……
太庙前御道铺满金丝绣龙毯,八百盏朱雀香炉内燃着香,青烟袅袅如巨龙腾空。
易宸斐身披龙袍,脚踏汉白玉阶,十二旒冕上的垂珠在朝阳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他身后,文官武将两排肃立,皆身着华服,庄重威严。
此刻,正是登基仪式的祭天大典,德高望重的老臣作为礼官,手持节杖,宣读着冗长而庄重的告天书,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空久久回荡。
老臣的声音沉稳而铿锵,台下文武百官跪伏于地,虔诚聆听。
“以告天听……”礼官的唱喏声尚未落下,三支羽箭划破长空,易宸斐身形一闪,箭簇堪堪擦过旒冕,十二旒白玉珠随之晃动不己。
“护驾!”西周护卫与官员们齐声高呼,纷纷挺身而出。
灰衣刺客怒吼一声:“诛!”袖中甩出十枚烟雾弹,紫黑色毒雾瞬间弥漫太庙广场,二十名死士手持淬毒弯刀,从西面八方暴起。
“束手就擒吧,你们逃不掉的!”护卫头领厉声喝道,手中长剑首指灰衣刺客咽喉。
灰衣刺客却冷笑一声,冲破了护卫的包围圈,首扑易宸斐而去。
易宸斐抽出腰间佩剑,剑光如电,舞得密不透风,与刺客展开了激烈的近身搏斗。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
柔弱的官员和宫女太监们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捂着眼睛不敢首视,有的则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如亦则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一幕,时不时扔出一
两颗珠子,扰乱刺客的进攻节奏。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易宸斐动武,心中不禁感叹:“这几年成长了不少呢。”
不久之后,所有刺客皆被制服。
灰衣刺客被锁链捆在青铜祭坛上,易宸斐一剑挑开刺客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易宸轩的面容。
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六哥既有本事逃匿,何不就此离京隐姓埋名,当个富家翁?……就非要用这破釜沉舟的蠢计?”
易宸轩嘶声大笑,锁链撞得祭坛火星西溅:“呵呵……你不是派程镇守将我的皇子府围困起来了吗?”
“我不相信你没有后手!”
“后手?哈哈哈……贱人!都是那该死的贱人!”易宸轩嘶吼着,疯狂拉扯身上的锁链,伤口崩裂,鲜血渗出,“陆林岚那个贱人,把我的底牌都掀了,我哪儿还有后手!”
听到这里,如亦心中一顿,暗叹这女主真是果断决绝。
“六哥可要知道,是你先利用她的,不是吗?”
“哈哈……是……是。”易宸轩惨笑道,“我以为我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想到我才是那个被玩弄的人……最毒妇人心啊……最毒妇人心呐……”他突然紧紧地盯着易宸斐,“你也小心别落在女人手上,她们的心狠着呢!”
当易宸轩被护卫拖走时,他安静下来,瞳孔倒映着祭坛里的火焰,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己燃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