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古代竹马（三）
古代竹马（三）
入夜，月上枝头。
路元衡屋里燃着盏烛火，他跪坐在蒲团上，神态平静地在宣纸上抄写那些下午被送过来，已经堆得高高的佛经。青书在一旁陪跪着。
皇帝的命令，一周内要将这些佛经抄写完才行。
清凉殿里本来就没多少炭火，被撤走后也不过是更冷了些，路元衡抄完一卷，缓了缓已经冻僵的手指，看向跪在一边的黑影，不紧不慢道: “中午不是才来过，又有什么事”
中午才来过的那个影卫单膝跪在他面前，闻言拱手开口: “与越将军的信件已送往边关，但送信途中，属下意外撞见白世丛在与北蛮的使臣私下交谈，觉得有问题，特来禀报。”
他仔细将当时情况说了一遍。
白世丛是三皇子的母舅，越氏倒台后，他接管了越将军越翎的西山大营。
半年前的越氏谋逆案始终让人心存疑窦。
越家的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全家尊荣无比，按理说根本没必要勾结敌国谋反，安安心心等外孙子登基便是，怎么会自掘坟墓。
这半年里路元衡私下里一直在查到底谁是幕后黑手，白家江家程家李家又或者是皇帝，眼下看来，白家定有参与。
路元衡沈沈嗯了声，这时，外边突然有小声笃笃敲击屋门的声音传来，屋内三人俱是一静。
皇帝罚废太子幽闭思过一周，除送饭太监外无人可以进出，此时怎么会有人来
路元衡看影卫一眼，影卫很快隐入暗处。
等影卫藏好后，青书起身去开门。
“……江少爷”门那边传来青书惊讶的声音。
路元衡一下擡眸看过去。
白日才见过的那个漂亮小少爷便出现在眼前。
“路元衡”小少爷声音清亮，不管青书错愕直接迈大步走进来，高马尾在他脑袋后边一甩一甩的。
他披着斗篷，手里提着灯和食盒，鼻尖被外边冷风冻的通红，眼睛却极亮，看起来活力满满。
“……”路元衡轻声， “江小少爷”
—
屋内。
叶祈安将提灯和食盒放到桌上，向手心哈出口白气，搓搓手: “路元衡，你这屋里也太冷了吧。”
下午听说了路元衡被关禁闭，日常供应一应削减的事后，叶祈安就琢磨着怎么溜进来见一面。
刚巧娴妃留他这段时间在宫里住，叶祈安便等天黑下来后，趁着清凉殿值守侍卫换班，从后墙上翻了进来。
“这个给你，暖暖身子。”没等路元衡再开口，他就从怀里摸出个暖手炉塞给他。
“还有你，也拿着。”叶祈安又将另一个手炉抛给青书。
青书猝不及防接住暖呼呼的炉子，受宠若惊: “……奴才也有份”
叶祈安乐下: “怎么，难不成你是什么铁做的人，不怕受冻”
“不，不，奴才谢过江少爷……”青书赶忙摇头，心里欣喜，又隐隐升起几分中午说要除去叶祈安的愧疚。
小少爷一来，整个昏暗的房间到好似热闹明亮了起来。
被塞进来的手炉散发出暖融融的温度，顷刻间，原本僵直到发痛的手指就一点点暖和了起来，路元衡馀光扫过提灯和食盒，视线落到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上。
“江小少爷如何会来我这。”他温和问。
满宫的人恨不得绕着清凉殿走，这位小少爷还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
“我心善啊。”叶祈安说，自来熟的坐到他旁边，声音软了点， “下午在书房没见到哥哥，担心就来看看，放心，一路上没人看过我。”
“哥哥应当还没用过晚膳吧，”他歪歪头，笑下， “我给哥哥带了晚膳，快来吃吧。”
路元衡盯着他看了两秒，片刻后一笑， “多谢小少爷关心，”他偏头吩咐青书， “去拿糖糕来。”
午间他不知怎么下意识命影卫去买了糖糕，如今看来用来招待小少爷倒是刚刚好。
“你这还有糖糕啊，”叶祈安眼神里露出惊喜，抚掌， “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爹有多烦人，非说什么五谷杂粮才是最好的，这些零嘴一点都不准我多吃。”
路元衡温笑: “喜欢就好。”
食盒里的饭菜与糖糕一齐在桌面上摆开。
江小少爷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有菜有汤，精致无比，十分丰富。
一碟子糖糕在对比下显得有些寒酸。
但江家的小少爷分毫没有嫌弃的神色，直接抓过来就吃了，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小少爷吃的嘴角弯弯，十分高兴的样子。
路元衡看了几秒，确认他确实喜欢吃这些甜食，才收回眼神，开始动筷。
热腾腾的饭菜下肚，顷刻间就驱散开了因为饥饿而导致的胃疼痛，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
破旧阴冷的房间里，身边暖烘烘的小少爷贴过来时跟个小火炉似的。
路元衡咽下饭菜。
片刻后，两人用完晚饭。
距离下一次侍卫换班还有些时候，叶祈安便先坐在路元衡身旁看他继续抄写经卷。
“这些都要抄完吗”他瞥了眼堆在旁边的经卷。
路元衡轻轻嗯了声。
老皇帝忒不是个东西，送来了几十卷经书，路元衡想要在一周内抄完，就得没日没夜的写。
叶祈安心里啧了声，将这个仇暂且先记下。
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太小，白天精力满满，晚上没一会就困了。
叶祈安坐着坐着就打了个哈欠。
手臂上突然传来重量，路元衡放下毛笔，偏头看过去。
小少爷头一歪，就睡得嚣张无比。
路元衡脸上原本温和的神色褪去，变得清淡起来，少年冷淡幽森的眸子垂下，缓慢凝视着靠在自己手臂睡得极香的小少年。
片刻后，他擡手，摸了摸小少爷头发。
软软的，触感极好。
路元衡起身，将人抱到床上睡好。
等叶祈安完全睡着后，影卫才从阴影里现出身形，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少年，迟疑看向路元衡:
“主子，这……”
路元衡擡手制止住他的话，影卫立马噤声。
安静的房间里，路元衡站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会，然后弯下腰，将小少爷露到外边的手脚放回到被褥里。
-
之后一周，叶祈安常偷偷溜去看路元衡，两人关系渐渐好起来。
很快，路元衡出了禁闭，又回到书房。
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又出现，无论是讲课的先生还是书房里的同窗，都没有对他的去留多在意。
在外人面前，叶祈安和他依旧保持着不熟，只是凑巧坐在一起的样子，没有人发现他们私下里其实已经变得熟络。
“这个给你，还有这个，这个……”讲课的先生还没来，书房里有些闹腾，最后排的桌子下，叶祈安正在往路元衡手里塞各种东西。
暖手的手炉，防止生冻疮的药膏，热腾腾的银耳汤，烧饼……以及水煮蛋。
塞水煮蛋过去时，叶祈安眼睛里划过丝心虚。
那是娴妃命令他早晨必须吃完的。
——十三岁的小朋友没有在大人面前挑食的权力。
但叶祈安真的很不喜欢吃煮熟的蛋黄，那种微腥感会让他忍不住犯呕。
反正……路元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鸡蛋对身体好，叶祈安心安理得的“夹带私货”将水煮蛋一起塞了过去。
将小少爷眼里的心虚收拢於眼底，路元衡似笑非笑，倒也没有戳穿他，依旧温温和和地说了句多谢小少爷。
他身形单薄，皮肤苍白，垂下眼时，就更多出种羸弱感。
“害，没事，”叶祈安哥俩好地拍拍他，大气一挥手， “你多吃点。”
下午是骑射课，一书房的皇子公子们来到校场。
教他们射箭的师傅讲解了动作要领，又示范过后，便让他们自行练习。
路元衡独自在最角落里，叶祈安记得剧情里他箭术很好，不过现在许是为了藏拙，只是保持着一般水平。
看了一眼，因为是在外人面前，叶祈安也就收回眼神，没过去。
他是里头年龄最小的，拉不动太重的弓箭，只挑了把轻弓带练带玩着。
一边的白明年看见，他还在记恨叶祈安第一天来书房就落他的面子的事，忍不住就嗤了句: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白明年以为他声音很低，但其实附近几个人都听见了。
三皇子皱了皱眉。
叶祈安挑眉，瞥了他一眼。
作为原剧情里一个的反派炮灰，路元衡的少年时期，白明年为了讨好三皇子，没少在书房给路元衡找麻烦。
往路元衡座位上放钉子放蛇鼠，藏起弄脏他的课本，光是这几天，叶祈安就看见他好几次试图用冷水弄湿路元衡的坐垫，要不是叶祈安及时找了个理由拦住了，路元衡就得在湿冷的坐垫上坐上一天。
大冬天的，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
叶祈安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下手里的弓箭。
“不错，”他在心里笑了笑， “刚好送上来个理由。”
007一般情况下不太怕叶祈安，还敢怼两句，但叶祈安真发火时它就会安静如鸡，就比如现在，它看得出叶祈安这几天心里早憋着火了，默默的不吭声。
江小少爷似乎没在意一般，继续慢悠悠的抽出支箭搭在弓上，拉开弓弦，像是要继续练习。
然后，突然。
他箭尖一转，对准白明年。
校场上一寂。
那边，路元衡也看过来。
白明年逐渐注意到校场上变奇怪的气氛，他疑惑的一转身，就见一支锋利明亮的箭正直直对准自己，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
“江时玉你有病吧，”他脸色僵硬， “你要干——”
咻——
长箭猛然划破空气，打断了他的话，直直射过来。
白明年瞳孔骤然缩紧。
箭从他脸边擦过，正中他身后的靶心。
“呀，”叶祈安唇角勾起，轻快道， “射中了。”
早在箭射出的那一瞬间，白明年就已经吓得腿软坐倒在地上，他几缕碎发飘落在地，是刚刚被箭给射破的。
“江时玉!!”他缓过来，气得大叫。
“嗯”叶祈安表情无辜， “怎么了”
他晃下手里的弓，懒散散问: “难不成是还想看我再射一箭”
“你!”
白明年想爬起来和他理论，但却因为刚刚那一吓腿软死活站不起来，狼狈样子惹得旁边几个公子少爷都闷闷笑起来，一时间脸更是涨得通红。
“我射的难道不好吗”叶祈安又转头看向周围，懒洋洋地问道。
江家小少爷怎么可能不好那必须是好上加好!
很快众人都回过神，校场上纷纷响起夸赞的声音。
“时玉真厉害!”
“正中靶心啊!矢不虚发!”
还有趁机想讨好叶祈安，奚落白明年的。
“白明年，你怎么还没起来，还好意思笑话时玉，谁不知你才是箭术最烂的那个。”
“就是。”
角落里，路元衡看见被众人簇拥着的小少爷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的，懒懒散散地扬起了头，目光穿过人群，和他对视上，有点得意的冲他一挑眉。
旁人只当江时玉是看白明年不爽，没人知道，江家小少爷是在给别人出气。
路元衡对叶祈安笑了笑。
那边，白明年听着别人左一句夸叶祈安，右一句踩自己，憋屈地握紧了拳头。
仗着三皇子的势，在书房里白明年从来都是笑话别人的那一个，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接二连三的落面子。
他咬牙，眼里划过丝嫉恨。
————————
插画上啦，大家抽不抽随意，主要是想给你们看看小叶和小陆，嘿嘿嘿&gt;v&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