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古代竹马(六)
古代竹马(六)
晚上戌时,醉春楼。
叶祈安本来是打算早点回去陪路元衡用晚膳的,但程绛这个酒鬼死活拉着他不给走。
几杯酒下肚后,他人也晕乎了,就忘了这事。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喝这么点就醉啊,时玉你这酒量不行啊……”
程绛看见对面明显不胜酒力的叶祈安,拍大腿鹅鹅鹅地嘲笑道,叶祈安眯着眼靠在身后软垫上懒得理他。
程绛夹了几筷子菜放嘴里,还想再笑话几句,却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还未反应,刷一声,厢房门突然被拉开。
程绛皱眉,刚想呵斥酒楼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却在看清除来人后,惊得差点跳起来。
来人一身玄色绣竹叶暗纹滚金边袍,长身玉立,气质冷淡,眉眼如画,带着淡淡的气势。
新册封的景王殿下!
程绛酒一下醒了。
虽说京城都传这位殿下只是皇帝拉来平衡朝堂局势的一颗棋子,但那也是皇子!王爷!天潢贵胄!更何况皇帝最近对他赏赐颇多,明显很受宠。
不是,这位怎么突然来了。
程绛慌的连忙就要行礼,但还未来得及动作,他对面原本醉得迷迷糊糊的江时玉却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熟人般,一下从软垫上直起身,然后就……胆大包天地伸手去捏那位景王殿下的脸。
“哎路元衡你怎么在这啊,”叶祈安醉得摇摇晃晃的,踮起脚,一边笑一边捏路元衡的脸,将他脸揉捏成各种形状, “咦,你变成两个啊,好好玩,嗝。”
厢房里一片寂静。
青书跟在路元衡后面,眉心轻微跳了跳,有点想笑,又憋了回去。
程绛: “……”
程绛神色惊恐,心里几乎要发出尖叫。
我的江爷爷!江大少爷!
那可是景王殿下!你怎么敢直呼其名!而且他又不是什么玩具!你,你怎么还上手了呢!
“那个景王殿下,时玉他喝醉……”程绛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哂笑着,刚想起身替他这兄弟告饶,却被打断。
“你先出去吧。”景王突然开口。
程绛僵住: “啊,啊”
那位景王殿下却没再理会他,淡声: “青书。”
他身边跟来的那个侍从躬身应了声,转身,便几乎是强硬的将程绛架出了厢房。程绛直到出了厢房,还没理清事情发展状况。
不是,怎么变成他出来了
程绛看看面前紧闭的厢房门,一头雾水地挠挠头,还想再进去救自己兄弟,那个侍从青书就上前一步笑呵呵地拦住了他,将厢房门挡得死死的。
程绛: “……”
-
厢房内。
捏完路元衡的脸后,叶祈安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又消了,重新歪倒下去。
三年过去,少年抽条,脸上原本的婴儿肥褪去,脸庞精致,高马尾随意束在脑后,已经隐隐有了谁家风流少年郎的风姿。
今天穿了件鲜红色的袍子,格外亮眼。
路元衡及时扶住他脑袋,免得不小心磕到桌角,将人往自己这拢了拢,才看一眼桌上的酒盏,语气不平不淡: “喝酒了”
叶祈安歪在他身上,还是不太安分,眯眼盯着路元衡的脸看了会,擡手去拨他的玉冠,然后又去抓他垂下来的长发。
路元衡喜用皂荚洗发,柔顺的墨发里永远带着股清香。
路元衡顺着他将头低下来一点让他玩头发,叶祈安懒散散的手指绕着他发丝说: “程二那家夥说醉春楼新来了会弹曲的漂亮姑娘,非拉着我来看。”
这是在解释今天为什么没去路元衡那。
路元衡瞥他一眼: “姑娘好看吗”
叶祈安刚要开口,却打了个酒嗝: “嗝。”
路元衡: “……”
007: “……”
叶祈安风轻云淡地略过这尴尬的一趴, “没哥哥好看,”他懒洋洋地闭着眼, “一点意思都没,我本来就打算马上去景王府的,结果哥哥先来了。”
路元衡眉眼间原本不明显的郁色缓缓消散,神色缓和下来, “好了,”他拍拍叶祈安,有点无奈似的, “先起身,我带你回府,在外头喝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叶祈安笑嘻嘻地睁开眼,小流氓似的凑过来: “那哥哥笑一个,笑了我就起来。”
……
明天就是中秋,京城的街景全装扮,灯火煌煌,十分漂亮。叶祈安想看风景,不想坐马车,路元衡也都随他。
出了闹市,街上就冷清了下来。
月色下,路元衡背着叶祈安,安静的街道上两个影子交叠在一块,青书提灯在后面慢慢跟着。
叶祈安趴在路元衡身上,夜里的凉风驱散开了点酒意,他又晃了晃腿,想起什么: “对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做。”
路元衡背着他,淡声: “现在想起功课来了”
叶祈安轻哼了声,搂紧点他脖子: “都过中秋了还要交功课,王道那老东西打板子死疼了……”
王道是尚书房里最严厉古板的教书先生,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官家子弟,没做功课,板子照打不误。
这世界的小少爷人设是不学无术,以前有路元衡这个大学霸在,叶祈安还能把功课丢给他做,但路元衡搬去景王府后,就没人给他代做功课了,叶祈安秉持人设,没少挨板子。
叶祈安开始晃他: “路元衡,路元衡……”
怕他掉下去,路元衡将他往上背了背,不明显地笑下: “好了,今日的已经替你写好了,等回到府去拿便是。”
叶祈安说了句好耶,终於消停下去,乖乖趴在他背上不动了。
两人又安静走了会。
“路元衡,你身上血腥味好重啊,”在快走到景王府时,小少爷忽的又开口,他闭着眼耸耸鼻翼,露出点微嫌弃的神色, “好难闻。”
路元衡脚步微微一顿,回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衣服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气味。
但他昨日去了趟天牢。
白世丛月前下狱,他已经失去皇帝的全部信任,每天都蓬头垢面的在牢里嚎叫喊屈,半点看不出以前当侯爷的神采了。
当年越家之事他的确是主谋,是他勾结外族,将那些诬陷的通敌书信全塞到了越国丈那。路元衡没让他死,那太轻松,他亲手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再挖了他眼球,再用刀剐了他的肉,看他跟狗一样狼狈扭曲地趴在地上,呜咽嚎哭。
天牢都是他的人,这事不可能传出去,时玉应当不知道才是。
路元衡轻皱了下眉,有点不太确定叶祈安是不是无心之话。
“嗯,”最终,他轻轻地说, “是我不好,我下次换件衣服。”
等回到景王府后,叶祈安又睡过去了。
路元衡用毛巾浸了温水拧干后,将人身上擦拭一遍,换好干净衣服抱上床。
叶祈安裹着被褥就要呼呼大睡。
但路元衡没让睡,他坐到床边,伸手捏住他鼻子。
窒息感涌过来,叶祈安蹬了蹬腿,渐渐清醒,手开始拍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不满地控诉: “路元衡……你别捏我鼻子,透不过气来了。”
“那以后还和不和别人喝到这么晚”路元衡语气清淡。
叶祈安哼哼唧唧的不说话。
路元衡: “嗯”
知道拗不过他,叶祈安只好两只手抱住他手臂,小声嘟囔: “不喝了……”
听到他保证,路元衡嗯了声,这才松开他的鼻子。
“乖了,睡吧。”他笑下,揉揉小少爷的头。
-
中秋不用去书房,叶祈安在路元衡那又赖了几天才回江府。
一回去就听江父说白世丛昨天病死在了牢里,皇帝早已厌烦他,听到消息后毫不关心,摆摆手就让天牢自行处理。
前几年风光无限的白家一下跌落成泥,江父感叹了番,然后称赞他一句: “还好你跟三皇子走的不近,不然此次也难免受牵连啊。”
突然听到白世丛死讯,叶祈安顿了顿,哦了声。
白世丛是越氏案的主谋,在原剧情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死的,倒也不算意外。
007担忧喊了声: “宿主。”
叶祈安嗯一声,他和007都知道那白世丛根本不是什么病死,而是被路元衡一刀刀活剐后,在肮脏的牢狱里感染而死的。
叶祈安一直都知道,但完全没动作。
007深吸口气,语气已经严厉起来: “宿主,您还记得您的任务吗”
在007看来,叶祈安这些年根本就是在放任主角肆意报覆,这已经完全偏离“阻止主角黑化,让主角当一个善良好皇帝”的任务初衷。
叶祈安却反问它一句: “他要报覆的那些人不该死吗”
007一卡顿。
叶祈安眉眼间情绪很淡, “他要覆仇,我还能拦着”他笑下,但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对善良的评定不会是菩萨吧,难不成我得劝路元衡自己释然,以德报怨可凭什么,对他来说凭什么呢”
007憋了憋: “可那您也不能……”
“好了,”叶祈安打断它的话,笑笑, “放心吧,我心里清楚,不会让他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的。”
“……” 007只好先暂且相信他的话。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收到程绛那边的消息,但中秋过后程绛却告了病假一直没来书房,等了一周,叶祈安到他府里才见到人。
程绛正坐在床上,见他进来吓了一跳,迅速把手里一册东西塞进被子里,一副做贼心虚样。
“是你啊,吓我一跳。”见到是他,程绛猛然舒口气。
“……”叶祈安本来要关心几句他的病,看见他这个动作顿下,眯起眼, “你藏什么呢”
程绛眼神左右心虚地瞥两下,期期艾艾的把那小册子拿出来,冲他挥挥手,小声: “那什么,那个,时玉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叶祈安: “”
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叶祈安走过去,一打开那个小册子,就被里面的绘图给闪了眼。
绘图上,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交缠在一块,描绘的极为细致,场景香艳无比。
叶祈安看一眼这春宫图,又看一眼程绛,沈默几秒: “你对这个感兴趣”
程绛面红耳赤,啪啪拍着被子,大声道: “什么叫感兴趣!哼,你肯定没见过这种的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
叶祈安虽然现在外表十六岁,但内心早就过了十六七岁的年纪,这种男高间奇奇怪怪的攀比欲他委实理解不了。
他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屋门又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稳重,穿着短布衫的男人端着药膏走进来,沈稳地喊道。
“少爷。”
男人蜜色皮肤,脸部毁容,根据007给的npc提示,叶祈安一下认出来,这正是越翎。
越翎怎么在程绛这是那天程绛去找了越翎后放到身边了
那边,程绛看见男人,草了声,惊慌的下意识把春宫图塞给叶祈安: “谁让你突然进来的!”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手春宫图小册子的叶祈安: “……”
越翎: “少爷那处到了上药的时……”
“你闭嘴!!!”程绛一下发出鸡叫。
越翎闭嘴了,低下头去不再言语,程绛坐在床上攥紧被子,脸色通红地瞪他。
叶祈安看看他,又看看越翎,越看越感觉两人之间有事的样子。
叶祈安微微挑下眉,眼神意味深长。
既然越翎现在平安无事,两人之间氛围又不对,叶祈安挑下唇,找了个理由先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等走到大街上,叶祈安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本香艳的春宫图。
“……”
行叭。
叶祈安扶了下额,只好暂时先收起来。
-
越翎的事叶祈安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去找程绛问问,但就在这时,一封急信紧急送入京城。
华南秋汛!已经淹了数十座城池!
已经是丰收的日子,突然来了洪涝,大水发下去,百姓们一年辛辛苦苦的收成就没了。
皇帝紧急召开朝会。
这几年先是疫病,又是特大水患,外边已经隐隐有了皇帝德不配位的传言,更有甚者说,这是老天爷在为越家的冤魂叫屈呢,当年越氏一族英勇抗击外敌,在百姓心里形象极好,当年叛国一事也有不少人心存疑虑的,皇帝气得脸铁青,阴鸷怀疑的眼神不断扫过底下站着的路元衡。
路元衡始终眸色平静。
皇帝只能暂且打消怀疑,先议事。来了水患,自然要去赈灾,但选谁去又是个问题。
此次灾情重大,必得有一名皇子前去才能镇得住场。
眼下可用的只有路元衡与二皇子,朝堂上各方很快为自己的利益争吵起来,吵了好几天,最终二皇子拿到了赈灾权。
他心里欣喜,完全没注意到一旁路元衡轻嘲的眼神。
当天深夜,景王府。
一位老臣披着斗篷匆匆前来。
“老臣参见景王殿下。”一进府,白发苍苍,已历经两朝的赵尚书跪就倒在路元衡面前,声音悲切, “求殿下救百姓的命啊!”
路元衡起身,连忙扶起赵尚书,叫人给他看座: “赵大人此话何意”
赵尚书也不推辞,坐好后就声泪俱下地说明来意。
人人都知二皇子贪财贪色,那赈济银两到了他肚子里定就吐不出来,要是让他去赈灾,百姓们根本得不到救济,到时民怨沸腾,一顶暴民的帽子扣下来,二皇子又能借着平叛名义拿不少银两,而华南的百姓们就无辜枉死了。
赵尚书哀哀地恳请路元衡再争一争,由他去赈灾。
路元衡听完后眼神毫无波动,脸上却露出微微困难的神色,自嘲一笑: “不是本王不愿,实在是无能为力,您也看到了,本王无权无势,实在是争不过二弟啊。”
赵尚书眸中显出悲痛的神情,又隐隐升起对二皇子极大的怨愤。
这次深夜拜访最终无果,年迈的赵尚书怀着一腔悲愤回去了。
等人走后,路元衡坐回椅子上,原本苦恼的神色消失不见,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
青书走上前收拾赵尚书的茶盏。
他自然清楚自己家主子的打算。
二皇子这次赈灾下来定会失去不少朝臣信任与民心,到时贪污害死百姓的事东窗事发,就算皇帝想保他也难,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等一切无法挽回时路元衡再出手,便能以力挽狂澜的姿态极大地收拢人心。
到那时,皇位的候选人就有且只有他一人了。
青书犹豫两秒,还是问了句: “可灾民……”
如果这么做的话,华南的灾民必定是要被放弃了。
路元衡闻言似笑非笑: “天下之人,与本王何干”
青书心里寒了下,只能喏喏低下头。
他忘了,他家主子本来就是个披着仁慈人皮的恶鬼。
“对了,时玉呢”过了会,路元衡想起什么,声音柔软下来, “这几日都没见到他。”
青书一想好像也是,立马吩咐了下人去打听。
但下人传回来的消息却让路元衡一下坐不住了。
江时玉下午的时候自己入宫向皇帝请缨,借着磨炼的由头去了华南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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