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养成记菜菜捞捞

美玉

美玉

既然走到了这里, 显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梁宿宁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地上粘连血肉的森森白骨,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与地牢不同的是, 这里的每一个铁笼皆关满了人。

这些人中不乏男女,甚至是稚子,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容色上乘之人, 只是现在这些好看的脸上,写满了惊惧与惶恐, 有的则是死灰般的沉寂。

而内室之中,这些人牙子正架着一个不断挣扎的清瘦男子, 想要摁住他的腿,在他腿侧不远处则是一柄寒意森森的大铡刀。

“放开我!”那男子止不住的叫嚷出声。

架着他的人非但没有放手, 反倒把他抓得更严实了些, 嘴里还大骂道:“放开你?昨夜你想要逃跑的时候,就早该想到今日的这个下场!”

那些人五大三粗,轻易便制住了挣扎的男子, 拽着他的腿往铡刀那处伸去。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梁宿宁立时喝止:“住手!”

她这一声让那些壮汉齐齐回头,只是他们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 在她身上来回扫过之后, 露出些许□□来, 相互吹着口哨:“呦, 这是送上门儿了一个小娘子?”

有的人暂且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情,摸着下巴朝她走来:“小娘子胆子倒是不小, 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还是......特意过来想跟哥儿几个快活快活?”

几人说罢便抚掌大笑起来, 话语间尽是止不住的轻浮孟浪,令人作呕非常。

眼见着有只沾了血污的手作势要来捉她, 梁宿宁忙闪身躲开,那人下一瞬便沉了脸色:“小娘子这是何意?我说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手腕一擡,拿起在这处得以通行的玉牌,毫不客气地嗤讽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若想动我,这付出的代价,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这些人显然也是识得这玉牌的,纷纷对视几眼,一拍脑门,对着梁宿宁换了副嘴脸:“哎呦,您瞧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位姐姐实在面生。”

“不知您是......”

梁宿宁冷哼一声,摆出了提前为自己捏好的假身份:“我是申公子身侧新得的掌事丫头阿黎,你们这次瞧着面生不要紧,以后可给我记熟了。”

“不然,小心下次我回禀公子,叫他命人扒了你们的皮!”

申伟彦自己或是派人来此的次数不在少数,前几日的那两个姑娘,便是从这里挑去的。

这些壮汉又哪里不知申伟彦的混账脾气,他若动了气,不把这楼里的房顶掀了都算好的。

眼下见梁宿宁手持申伟彦的信物,又对他很是了解的样子,也不由信了她几分,不敢再多有言语冒犯。

“姐姐您此番前来有何贵干?”方才还甚是无礼的壮汉,对着梁宿宁颇为客气道,“可是申公子身侧的人时候不好,又要来挑几个可心的人了?”

这轻车熟路的模样,可不就是做类似的事做了好几回了?

梁宿宁面上不太好看,视线越过这些人,落到了被他们架着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发丝凌乱,衣衫简薄还沾了些尘土和血水。

大抵是他害怕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有氤氲,化不开的惊忧一览无馀,撞见她望过来的视线,忙声音发颤地哀求道:“姑姑姑娘救命,求姑娘救命!”

梁宿宁黛眉稍蹙,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壮汉瞥了身后脸色惨白的男子一眼,不以为意地啐了一口:“这小子胆敢私自逃跑,我们几个好容易给抓回来,竟还反抗,没得给我们找活儿干。”

“他不听话,让他吃些苦头便是。”

梁宿宁看着不远处的凛凛铡刀,还有内室中随处可见的白骨,心底一凉:“你们要给他吃什么苦头?”

那壮汉嘿然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这人生得好颜色,日后定能买出个好价钱,不能留下什么太显眼的伤势,只断了他的脚趾,让他往后逃不掉便是。”

“若还是不肯死心,那只好再把脚也剁了,总归有的富户人家也喜欢微瑕美玉,残缺一二换个忠心,不算什么。”

男子闻言,更是身上抖个不停,不要命了般地想要摆脱身侧的壮汉,想要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壮汉见他还不肯老实,一拳捶在了他的腹部,阴狠着放下狠话:“小畜生,给老子老实点!”

看这架势,只怕他是在劫难逃了。

梁宿宁略作思忖,摆了摆手:“我当多大点事,你把他交于我,我亲自调教便是。”

“这怎么好劳烦姐姐您呢?”

若能省些力气,壮汉们自是何乐而不为,忙打着哈哈和梁宿宁客套起来。

见他们心有意动,她便以退为进:“不愿意啊?我还不愿意呢。”

“愿意愿意!”壮汉们连连点头,松开了那名男子,更是恨不得双手奉上一般,脸上皆挂着谄媚的笑,“以后哥几个能不能发达,还要靠姐姐你在申公子那处美言几句。”

“这个自然。”梁宿宁嘴上应付道。

男子一没了桎梏,便快步走到梁宿宁身后,抱着救命稻草般地抱住了她的手臂,生怕她等会儿翻脸无情,再次把他扔回这个炼狱之地。

梁宿宁还不太习惯与旁人贴的这样近,更何况这还是个外男。

只是她往回扯了扯手,没能挣脱,还感觉到他身子似乎抖得更厉害了,便也只好作罢。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今日我来呢,是奉申公子之命来查验你们万金楼近日来的账目的。”梁宿宁煞有介事道,“把你们这里的账本拿出来让我过目。”

她此番前来正是来搜查账目和登记被卖人口的名册的,这两者缺一不可,皆是有力指认的罪证,即便是她今天看不到这些东西。

但能大体知道它们在何处,也算是离她的计划近了一步。

“这......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由老大保管的,我们哪能一见?”壮汉们面面相觑,“现下老大刚好不在,不若姐姐你过些时候再来?”

梁宿宁听此,本欲再与这些人周旋片刻,可躲在他身后的男子,揪着她的衣袖,颇有些楚楚可怜地低声唤她:“姑娘,快走。”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身形孱弱,只怕是在这里的惊吓太甚,不能再做久留了,若再不慎遇到些什么变故,他当场晕过去也不得而知。

为防生变,她也只好压下心头急切,更何况身边这个人碍手碍脚的,难保不会拖她下水。

*

从那可怖的暗牢抽身后,便如搁浅在岸的鱼儿重入池水般暂得喘息,只是梁宿宁的胳膊还被身边之人紧紧抱着,方才步出暗牢的路上也是这般。

这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近得几乎要把她的鞋子踩掉,两人之间要贴合在一起般紧密。

梁宿宁满脸生无可恋:“公子,已经离开了是非之地,你不必再如此紧张。”

“姑娘说的是。”那男子点头,可抱着她胳膊的力道可没松懈半分。

梁宿宁:“......”

“能不能放手?”

男子察觉到她似有不满,嘴上道着谦,力道也松了些,但仍是死死抓着她,像是她是他的免死金牌一般。

“是在下唐突姑娘,姑娘莫要见怪。”男子神色仓惶,咽了咽口水,眉目间满是央求之色,“我这条命全靠姑娘出手搭救才得以捡回来,还请你不要厌弃了我。”

梁宿宁隐隐听出些不对劲,她推了推那男子,却没有推动。

“我是救下了你,但是可没说要对你负责。”

男子被她这一推,更加惶恐地贴近了她,眼中含了汪秋水般让人无端生怜,姿态狼狈却难掩清俊之气。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梁宿宁在他孱弱的身体上扫了几眼,见没受什么要紧的伤,才松了口气,幸好她救得还算及时。

眼下他已无性命之忧,她便也不打算和他再有什么纠缠,手t指指向得以逃离此处的方向:“你快自行离去吧,别再让那些人发现了。”

那男子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后正欲离开,可谁知他走出几步路后,却又再次折返回来。

梁宿宁微微顿住:“你怎的还不走?”

他有所踌躇,很是担忧地闪着眸光望向梁宿宁:“我若是直接走了,那姑娘你该如何是好?”

毕竟她方才面对那些要害他的歹人时,可没答应过要放他走,而现下他要是真的只顾自己,一走了之的话,那岂不是会让她陷于危难之中?

“我自有办法搪塞,你不必管我,日后相见我也不会挟恩图报,你安心离去便是。”

她只想能救一个是一个罢了,待到她摸清了此处的门道,这个炼狱般的地方早晚会被晏羲和一举铲除。

梁宿宁倒是好意,可丝毫不妨碍这男子的执拗,他重又抱回她的手臂:“姑娘不走,在下也断然不会就此自己离去。”

他不能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梁宿宁:“......”咱俩好像还没那么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