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养成记菜菜捞捞

炙热

炙热

晏羲和行步如飞地跑了出去, 面带狠色地对着前来复命的侍卫统领道:“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侍卫还不曾来得及应下,便只觉身侧有风吹过一般,眼前哪里还有殿下的影子?

向来不管发生了何时, 三皇子都是从容自若的,何时有过这般焦躁的失态之色?

能让他这样迫切的,必然是天塌地陷般的大事。

侍卫统领面色一时凝重下来, 匆忙调集了行宫内零散剩馀的侍卫,驾马紧随晏羲和其后。

只是晏羲和实在星驰电走般快速, 他们再怎么追赶,也难以跟上毫分, 被他远远甩在后面,只能勉强瞧见他豆大般的模糊身影。

*

楼阁内一直莺歌燕舞不曾停歇, 自梁宿宁混进来后就被这声乐与男女调笑的声音所扰, 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连她都如此,更不要说硬和她挤在一间房中,睡在地板上的陆介。

这么长时间过去, 梁宿宁屡屡造访那暗牢都被谢绝门外, 便是傻子也能瞧出些不对劲来了。

显然自那暗牢头目一回来,这些人便又对她重新竖起了戒备之心, 此番想要搜寻脏物, 却久久不见进展, 随着时间推移, 梁宿宁也不免烦躁起来。

她一直耗着倒不要紧,只是暗牢中关押了那般多的男女稚子, 再发生一个像陆介险些断腿那般的祸事, 可是会使无辜的人赔上一生的。

梁宿宁眸底一定,心中暗暗有了个打算, 若是软的不行,那她就只能来硬的了。

只消潜入暗牢撬开几个囚笼,将人放走,便足够让这里乱上一阵,那些人贩自顾不暇,便不会再留意于看守罪证。

可这个念头虽然看似简单,却也并非那样好实现的。

她不由揪着头发,陷入难色之中。

梁宿宁颇为苦恼的样子落入陆介眼中,他自是想替救命恩人一解愁绪。

从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支起身子,他关切问道:“姑娘这是缘何为难?”

看见陆介,梁宿宁才想起,他似乎记性是极好的,那么在暗牢待了那么多时日,合该知道些那里的疏漏弱点才是。

她试着打探道:“你可知如何能再次让那些歹人放下戒备?”

陆介在暗牢计划逃跑不是一两次,这话问他可不就是问对了人?

他眼睛亮了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正欲开口还不忘去扫视一圈门窗那处的动静,生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在确保安全下来后,陆介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瞒姑娘,其实我在上次被抓之前便从那些歹人手中偷出来几根迷香。”

“只是可惜我一人少数不敌多数,这迷香才点上便被他们捉了回去,好在我藏的快,不然......”

不然恐怕他被砍的就不止一双脚了。

梁宿宁问他本也没抱什么期望,不想竟让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陆介他还真的给出了个靠谱的法子。

她看宝贝似的接过迷香,这东西用在歹人手中荼毒过不少无辜之人,现下也该让他们自己尝尝这迷香的味道了。

*

事情一做起来,倒也真如梁宿宁料想般的那样顺利,那些看守囚笼的喽啰虽左推右拒地不愿让她拿到真正的账册。

可她人一过去,他们还是会赔个笑脸的,毕竟这些人一直以为她来这里是申伟彦的意思,而且她还置备了上好的酒肉。

喽啰们何曾吃过这些好东西,你推我赶地大快朵颐起来,酒过三巡之后,趁他们都喝得迷糊,梁宿宁忙不叠捂着口鼻,引来烛火燃起了迷香。

那味道浓烈刺鼻,不断萦绕在喽啰们四周,很快他们就受那迷香的缘故,打起鼾声来。

趁着眼下的这个时机,躲藏在暗处的陆介也窜了出来,勾走了喽啰身上的钥匙,去将那关押了百馀个人的囚笼一一打开。

困在笼子里的人皆嘶叫着,争先恐后地从那方小小的囚笼中涌了出来,一时间偌大的暗牢中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挨肩叠背地逃了出去。

而梁宿宁,早在动乱的最开始,便摸进了暗牢中一直死守的那个小屋子,她来这里的次数多,自然也能察觉出什么猫腻。

现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刻,更是不容她再多犹疑,她抄起暗牢中用以伤人的铡刀,劈手砍掉了小屋上的锁头,里面亦是没有让她失望地出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可偏偏不巧的是,她身后惊雷般的出现了一声愤恨的怒吼:“快!别让那小娘们儿跑了!”

梁宿宁登时警铃大作,快速抄起屋中的账册往怀中一掖,脚下生风地跑了出去。

身后跟着一连串气急败坏的凶徒,他们皆手持大刀,形容可怖,不用看就能知道落到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只是没想到楼阁内乱成这样,人牙子们还能顾及到此处。

但他们越是这样在意,也越能说明,她没有做无用功。

梁宿宁身姿娇小,跑起来甚是灵活,游鱼般让那些恶徒无从下手,其中一人面上横亘着三道长疤,赫然就是这些凶徒的头目。

他见捉不住梁宿宁,气急败坏地拍了身边的喽啰一掌,恨恨道:“快拿蚀睛散来!”

这是梁宿宁仓促回头中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因为这话音未落的下一瞬,她的眼上便猛地传来一阵惊痛。

那头目在她回头之时,朝着她的方向挥出了大量的粉末,恶徒们皆早有预料地做出防备。

而梁宿宁避无可避地被粉末袭了眼睛,顿时眸中火烧般灼痛难当,眼泪亦是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她失声痛叫。

伴随剧痛而来的,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了,面上眼泪涟涟,尽是湿意,脚下跌跌撞撞,没头苍蝇般的失了方向。

“跑啊!你再跑!”人贩头目猖獗地大笑,手中尖刀“唰”地在空中挥舞出声,“今天就让你知道爷爷我这刀有多利!”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什么,梁宿宁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想跑,可是步子一迈便一头撞到了墙上,撞得她耳鸣不已,脑袋嗡嗡作响。

眼前昏黑一片,可她还是死死护住怀中的东西,她能听到那头目放肆的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甚至能感受到尖刀落下时带起的阴寒凉风。

可没等到身上血肉穿破割开的痛楚,她反而落入了一个清冽且喷薄着热烈气息的怀抱,紧接着她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周遭立马嘈杂缭乱起来,一片纷扰中,有人重获至宝般地紧紧拥着她,还有几滴温热的水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起先梁宿宁以为那是自己的眼泪,直到耳边传来了晏羲和惊悸中震颤不已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她这才意识到,他哭了。

他像是比她还要害怕,铁钳般的手臂将她揽在怀中不肯松开,只哑然地一直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

“殿下?”慌乱中,梁宿宁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不知他怎么了,茫然地擡起脸将眼睛睁大了些,想要瞧瞧他为何这般失魂落魄。只是她忘了,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梁宿宁染血的脸映入晏羲和的眼底,她面上血痕斑驳,不难看出到底经历了怎样一番的殊死搏斗,只是面对亲手将她推入虎穴的他,她没有半句抱怨。

反而第一句话便是来关心他的情况。

八年前她凄惨而死的情景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

晏羲和心口蓦地像是遭受了一计重击,穿过胸膛破了个大洞般血流成川,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满脸的血迹,嗓音滞涩难言:“是我,我来了,你不必怕。”

“以后我都会在。”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与她再次相见的场景,或许是在微风和煦的大晴天,或许是如初见时那般薄雨绵绵的雨天。

可他从未想过会是自己的卑劣不堪尽数暴露在她眼前的情况,他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次害她险些平白送了命的人会是他自己。

他知他罪无可恕,他会用自己的馀生来对她好,把他欠下的一切都千百倍的偿还给她。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决计不可能再放手。

他亦是想过再和她相见之时,会死死抓住她,抱着她,就如现t在一般,他恨不能和她血肉粘连在一起,和她浑然一体,这样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

再也不分开。

只是梁宿宁被他锢得紧了,有些不舒服,他的胳膊勒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手上胡乱抓着,想要拉着他的胳膊让他松一松。

可她眼睛无法辨清一物,想要切实地去抓些什么根本不得要领。

喷洒在脖颈处炙热的气息一滞,旋即她便听到晏羲和森然冰寒的声音:“你看不见了?”

这声音之下所掩藏的磅礴怒气,就算是梁宿宁都为之一颤,她踌躇着点了点头。

四下突然死一般的寂静下来,明明他的怀抱热气逼人,可却让梁宿宁觉得置身寒冬一般,下一瞬身侧之人又轻慢幽幽地开了口:“让他们所有人,用自己的眼睛来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