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
血肉
那些人脚程飞快, 一路拖着梁宿宁不知往何处奔逃而去,方才那一战,虽是他们人多得以险胜, 但并非这些暗卫没有折损。
此次他们暗卫营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手,元气大伤,他们不能再在外面逗留半点。
若一不小心被那三皇子捉到了什么痕迹, 那他们必然难能再起,保不准还会尽数折在这里, 只为区区一个女子的性命,实在不值当。
唯有回了自己的地方, 保证了周遭环境的安全,他们才好真正放心地下手。
梁宿宁被他们半拖半拽地钳制着, 只是她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在他们手里。
她于惶惶之中, 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她要留下些什么能让晏羲和找到的印记, 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梁宿宁眼神四下扫了扫, 这里t的土地皆是黄土小路,且那暗卫们还一直将刀抵在她身前, 明晃晃的刀刃吹毛断发一般。
这般看着, 她忽然有了主意。
趁着这些暗卫急着逃跑, 没有注意, 梁宿宁忙一手握上那利刃,在自己的手心一滑, 手心登时血流如注, 冒出汩汩鲜血。
暗卫察觉到她这处的动静,见她不过手心被刀割破, 没留意半分,只又将刀往她身前抵上半寸,不耐烦道:“给我老实点!”
他这声音刻意压低,有些凶恶,梁宿宁装作被他吓到一般,缩了缩脖子,好让他瞧见她这幅模样,被分散走注意,只让他以为她是惊慌之馀没有站稳才会不慎划破手心。
实则,她鲜红嫁衣掩盖之下,手间死死攥紧,不停将颗颗硕大的血珠挤在地上,鲜血流下了他们的一路行迹。
梁宿宁咬牙忍着痛意,只要有这些血迹在,晏羲和一定会找到她的,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来她身边。
*
挂满红绸与金箔的府邸内一瞬间死寂下来,便如被鲜血染就一般,暗卫的尸身与晏羲和己方士兵尸身一同横陈在地,晏羲和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皆挨门进了府邸内的厢房搜寻,很快便在木门被射满了三棱飞刺的哪间屋子中,找到了刘母她们母子二人。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刘母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黎宇还缩在她怀里呜呜地哭个不停。
刘母手里正紧攥着一把剪刀,似是大有与歹人鱼死网破的架势。
只是来人却并非什么夺人性命的歹徒,而是同样身着艳红喜服的晏羲和,只是他的面色却在那喜服衬托之下,苍白得几近透明。
刘母一愣,眼眶中的眼泪更甚,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她狼狈地往晏羲和的方向爬了爬,哭得不能自已:“殿下!求求你,快救救阿宁!快去救救阿宁吧!”
晏羲和眼中划过一丝隐痛,着急地矮下身,看向刘母:“伯母,她去哪儿了?她被带去哪儿了?!”
被他这样发问,刘母才止住了些断断续续的哭声,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无力。
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阿宁被带去了何处。
万分情急之下,刘母摇摇头,颓然道:“我不知道,那些黑衣服的人一来,便能看出他们所要杀害的目标是阿宁。”
“初时府中有护卫的人,能保下我们暂时无虞,可护卫之人难以抵挡那些黑衣人的力量,他们破门而入之后,便直接将阿宁带走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
瞧着刘母肝肠寸断的样子,晏羲和知道不管是再怎么逼问她,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他只好将刘母交给他随行来的人先看着。
虽是刘母没告诉他确切的答案,但他心下却也大概猜到了几分。
那波暗卫又席卷而来,既是冲着梁宿宁来的,那结果也并不难猜了,这些日子,除了赵欣荣丶陈达这些奸贼,她还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晏羲和眉目一凛,拳头攥得紧了紧,调头就夺门而出,急急忙忙地提剑赶往关押着陈达的牢狱之中。
牢房之外,看守的人见身着喜服的晏羲和突然前来,皆是有些意外。
这三皇子怎的会在大婚之日出现在牢狱?
“让开!”晏羲和一刻也等不及地快速说道。
“三皇子,这......”看守的侍卫皆面面相觑,没有陛下亲自颁布的手令,便是当今皇子也不得擅闯这关押犯人的牢狱啊。
“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那侍卫不肯放人,颇有些为难地对晏羲和说道,只是他们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晏羲和尽数推开。
这些侍卫未曾想过晏羲和会动手,也不敢骤然与皇子作对,皆被晏羲和推倒在一边,若晏羲和真的想要进去,凭他们又怎么能拦得住他?
挡在眼前的障碍皆被排开,晏羲和根本没空与他们多费口舌,风一般地跑了进去。
他精准地找到了陈达所在的那间牢房,陈达正躺在干草之上,见他来了也没有多少意外,在他面前更是不屑于伪装什么痴傻。
这些日子,有赵欣荣的打点,他还未曾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只等着梁宿宁一死,他们便会将此前所有的罪责都推倒梁宿宁身上。
出去后,他依旧还能做那个风光无限的陈尚书,受万人的巴结奉承,也不会再突然冒出个什么贫女来搅扰他应有的生活与富足。
“殿下好兴致。”陈达依旧躺在原地望着晏羲和,还不忘挑衅地笑道,“怎么大婚之日不去拜堂,反倒来了这阴冷的牢狱?”
他是打定了主意晏羲和不能把他怎么样,更是有把握于梁宿宁定然已经无法从那暗卫手中逃出生天,现下隔着个栅栏,更是口无遮拦起来。
他实在恨透了他们这踩着他上位的手段,她,晏羲和,他们都该死。
晏羲和冷漠地瞧着他,不被他的话所激怒半分,只是与之不甚相符的,却是提剑的手攥了攥剑柄,手背鼓起青筋。
只听“哐啷”一声,他擡手便劈向了紧锁牢门的锁头,在他猛烈的攻击之下,那铁制的锁头便如脆弱不堪的薄纸一般,齐齐地碎成两半。
陈达哪里想过他会有这般胆子,不但敢直接闯进狱中,竟还要劈开牢门?
他疯了不成?他想干什么?
陈达见他径直踏进来,软着腿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带了明显慌张的颤抖:“你......你要做什么,还敢直接杀了我不成?!”
牢狱重地,他怎么敢?!
只是牢狱中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陈达再往后躲,又哪里能躲得了他半分?
晏羲和一把拽过他的衣领,语气寒凉,简直要比这阴冷难言的牢狱还要冷上百倍不止:“杀你未免太便宜了你。”
陈达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额头亦是在顷刻之间,便冷汗遍布,眼下攻守分明,他也很识时务地马上换了副嘴脸,讨好道:“三皇子若识大体,待我出去了也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只要你肯放了我......”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晏羲和一剑贯穿在了他耳侧的墙边,掉下了丝丝缕缕的头发,旋即便听晏羲和的声音响起。
“说,你的人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看着自己的头发缓缓掉在地上,陈达腿都在忍不住打颤,方才真的有那么一刻,他以为他要就这么死了。
“什么......什么哪儿去了?”陈达嘴硬着,不愿将实情告诉他,装傻充楞一般,想要就此蒙混过去。
可晏羲和哪里是那种好糊弄之人?
“不说是吗?”晏羲和口中吐出了这么几个字,随后便猛地手起剑落。
只听一声惨叫在空荡荡的牢狱中乍响,与刚才不同的是,刚才掉的只是陈达毫无知觉的几缕须发,现下他却在晏羲和的剑下,连皮带血地掉下了一块血肉。
陈达难以忍受这样的剧痛,抽搐着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要倒在地上。
但有晏羲和揪着他的衣领,他又难以直接倒下去,衣服被提起,摩挲到鲜血淋漓的伤口,痛意更是千百倍地袭来。
“你不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说。”晏羲和执着利剑的手又要扬起,扬起剑的那一刻,那剑上所反射的光亮,清楚地映出了陈达惊恐的双眼。
那露着寒芒的剑上,还粘连着他身上的血。
陈达也被他激怒了,歇斯底里起来:“你杀啊!哈哈哈哈,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
“你说,你今天要娶的那个好媳妇,会不会先我一步到地府?现在只怕早已尸身都找不见了吧!你看到她的尸体了吗?!”
“嗤”地一声,又是一片血肉掉了下来。
晏羲和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心绪,他不能中了他的计,若他真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苦寻无果,那才是陈达真正想看见的。
“不够是吗?”晏羲和眼眸无波的接连砍下他的几片血肉,脸上亦是溅上了他的鲜血,他用毫无温度的口吻凑近了些问道,“不够的话,你儿子的够不够?他可是比你壮硕不少,应是比你能抗?”
“你!”陈达嘴唇惨白,整个人没了一丝力气,被他的这话一激,又怒气上涌地想要冲上来,谁知他这一动却又牵连到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痛不欲生。
他只微微一动,便又被晏羲和染着鲜血的剑t身摁了回去,只听晏羲和似是压制着什么一般,又问了一遍:“说,还是不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