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哄
轻哄
一听晏羲和口中提及了自己的儿子, 陈达立时慌了下来,眼前这个人,显然就是个疯子, 不管不顾地闯进牢中,私自对犯人用刑,不论哪一个单拎出来, 都是能掉脑袋的死罪。
就算晏羲和是皇子又如何?
但他现下不仅没有半分收敛,反而还愈演愈烈, 只怕若再这么由着晏羲和疯下去,被削成人棍的不仅只有陈达自己, 还会把他的儿子搭进去。
“你......你疯了!你真是疯了!”陈达目眦尽裂地望着他,因身上痛意太甚, 虚弱得吐不出几个字来。
晏羲和利剑又往他身前抵了几寸, 见他还不肯妥协,便侧头向跟他前来的兵卫吩咐道:“去陈家,把陈盛找来!”
陈盛便是陈达之子, 也是陈家的嫡长子, 将来是要独自挑起陈家大梁的人,陈达一听这晏羲和多半是来真格的, 便是再硬的骨头, 此刻都不得不软了下来。
“说, 说说说, 我说!”见跟在晏羲和身边的士兵已经转身欲走,他惊惧地哆嗦着, 连连应道。
便是拼上一切, 他也不能拿自己儿子的性命来开玩笑。
在剑刃抵在脖颈,又有家人性命受到胁迫的情况之下, 此时陈达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先将梁宿宁的下落告知晏羲和,以作保全所有人的权宜之计。
他与那些暗卫一直都有信息传递,现下知道他们在何处,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很快晏羲和便和陈达一同踏上了方才梁宿宁被劫持着,行过的那条黄土小路。
望见了那一路指引般的星星点点,且还连续不断的血迹,晏羲和自是不难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心中猛然被人揪起了一半,痛得几乎夺了他的呼吸。
他曾无数次向她承认,他会保护好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可现如今却又一次令她身陷险境,这一路的血迹不知到底是她受伤所致,还是她为了等待援救而留下的,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所想看见的。
*
梁宿宁被一路带到了一幢黑洞洞的楼宇之内,这里摆放的所有陈设都与她此前在云州暗牢中看见的相差无几,这些地方都是他们同一夥人所营建的,自然大体样貌都差不多。
她被捆绑着,扔进了一间笼子里用以关押。
那暗卫没有即刻要了她的性命,似是还有所迟疑,不知是在犹豫什么。
只听其中一个身量偏高的黑衣暗卫,侧头向另一个壮硕些的暗卫问询道:“老大,怎么不按大人的命令,即刻将其斩杀?只怕留着此人,始终是个祸患。”
毕竟他们在云州的几处地方,便是因她而被尽数查抄了。
那壮硕些的暗卫蹙了蹙眉,斥道:“你懂什么?现下营主和大人之间起了争执,依营主的意思便是要先留着此人以作我们手里的一张底牌。”
“但大人那边的意思,便是将其即刻诛灭,不能有半分延误。”
“这......”那身量高挑些的暗卫亦是为难起来,“那如今该是听营主的,还是该听大人的?”
“你傻吗?”暗卫头子瞥了另一个暗卫一眼,“自是该听营主的。”
现如今,整个暗卫营到底还是营主说了算,况且陈大人还身陷牢狱之中,不能自救,日后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若是不顾营主的命令,而选择偏听陈大人的,那岂不是公然和营主作对?
营主此人锱铢必较,若真是如此,以后在暗卫营中可再没他们安身立命之处了。
总归,这女子瞧着柔弱不堪,他们又将她层层绑缚得如此严实,她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从此地逃脱。
而暗卫营中地处偏僻,将她关押在此,应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变故。
这般想着,那暗卫们也放松了些许警惕。
梁宿宁就伏趴在牢笼一角,她的四肢皆被绑住,便是口中,也被塞上了一团用以防止她叫嚷的布团。
她眼神警惕地盯着牢笼外的这几名暗卫,他们没将她放在眼里,说出如何要处置的话便也不屑于回避她。
好歹她现下并无性命之忧,梁宿宁一直提起来的心也能稍稍放下了些许,只要那些人不动她,那她便一定能活着等到晏羲和来的那一刻。
她正庆幸着自己能躲过一劫之时,便听眼前那二人又骤然换上了一副阴恻恻的嘴脸,他们皆哼笑着:“不过虽是能暂时留她一条性命,可她害大人无端承受牢狱之刑,自然也是该亲自还回来些什么的。”
说着,便见他们随手掏出来不少此前梁宿宁见所未见的刑具,那些刑具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渣,有的甚至还有湿润的血块,单是瞧着,便令人惶恐作呕。
梁宿宁瞪大了眼睛,刚放下的心一瞬间又重新悬了起来,那暗卫随手挑起了个长满尖刺的长棒,那些尖刺皆如针般锋利,闪着冰凉的银光。
眼瞧着他们一点点逼近,梁宿宁又怎会还不为所动?
若是被这刑具抽打上身体,便是她还留着一口气,可能也撑不到晏羲和来的那个时候了,只怕他们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摇着头一点点往后缩去,只是四肢被绑,还被困在囚笼之中,她还能躲到哪儿去?
那暗卫一把提过她的衣领,将她拎鸡仔似的揪了出来。
他手中长满尖刺的棍棒高高扬起,眼见着就要毫不留情地打在梁宿宁身上,梁宿宁双腿忙用力往暗卫腿上一踢,想要以此挣脱。
但暗卫身负武艺,她这不入流的小招数哪里是他的对手?
还没实打实地踢到人,便被暗卫察觉出她的意图,那暗卫本就没什么耐心,见她还这般自不量力,更是被激怒地平添了一层火气。
他狠狠将她往地上一扔,一脸狰狞:“还想耍阴招儿?别以为留你一条命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让你活着比死了还痛苦的法子多的是!”
梁宿宁被摔得闷哼一声,眼中都不受控制地冒出了泪花,那暗卫说着,便要将手中的棒子狠狠打在她身上,在棒子落在身上的前一刻,她闭紧了双眼,不敢去看。
只是意料之中的痛意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怔愣着睁开眼,泪水微微模糊了视线,可她却依旧能看出,在不远处的门边,有一道鲜红的身影。
是他,一定是他!
泪水从眼睛滑落下去的那一瞬,她终于看清,晏羲和正不顾一切地朝她奔了过来。
此前还凶神恶煞要对她动用刑法的暗卫,早已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身上中了数支羽箭,一边的暗卫察觉到不对劲,登时对着刚刚赶到的晏羲和拔出利剑,如临大敌。
陈达被晏羲和拖拽到了暗卫营,这处是他们历来买凶杀人之地,现下他与赵欣荣所一手培养起的暗卫营也被晏羲和发现,自是留他不得。
一到了这个地方,陈达便使出了浑身力气,大声命令道:“众人听令!截杀此二人,不容有违!”
他不能让梁宿宁和晏羲和活着走出去!
陈达亲自到场,整个人还血肉模糊的模样,暗卫们自是不能当着他的面有所违抗,一时营中所有的暗卫皆将梁宿宁和晏羲和层层包抄。
晏羲和亦不是什么好对付之人,他见了狼狈倒在地上的梁宿宁,忙将手中一直挟持的陈达往他身侧的手下那处一扔,提着剑便朝梁宿宁而来。
暗卫们不会如了他的意,皆蜂拥而上,但便是他们数十人接连想要抵挡住他,也难能伤害他半步。
此刻他眼睛布满血丝,便如从阎罗殿中爬上来的厉鬼一般,大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
而他所带来的士兵也不在少数,况且他们手中还有陈达这么一个筹码,那挟持陈达的士兵,见这些暗卫如此听命于陈达,不由将刀剑往陈达的脖颈中又深深抵了几分。
他大喝道:“都退后,不然便没有他的活路!”
这手下此言一发,那暗卫们看着他手中的陈达,不免有了几分犹疑,动作也随着意识一同迟缓了些许。
厮杀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分神,几息之间,因着那兵卫的一句话,暗卫们已经被晏羲和与之他带来的人解决了大半。
陈达见暗卫落了下乘,忙又大叫道:“不必管我!杀了他们!”
劫持着他的兵卫见他一直不断向那暗卫t们发布示令,咬牙道:“再说话便割了你的舌头!”
晏羲和几步走到梁宿宁身边,小心着用剑挑开捆着她手脚的绳索,那剑上还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他生怕这污浊的血渍会沾染上她,只小心着避免触碰到她。
解开绑住她的绳子,她被勒出红痕的手腕便不偏不倚地被他尽收眼底,晏羲和手指轻轻抚过她的手腕,又从手腕间滑向她割破的手心,柔声问着:“疼吗?”
梁宿宁摇摇头,见他神色紧张,仿佛现下的他全凭那最后一丝理智勉强维持着,只要那紧绷如弦的最后一丝理智被扯断,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都不敢想。
“这点小伤算什么?”她胳膊环绕住他的脖颈,好不让他再瞧到她的伤口,以免刺激到他什么,眼下她乖巧地靠在他怀中,轻声哄道,“你来的这样快,它根本来不及疼呢。”
晏羲和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只是虽是找到了梁宿宁,他心中的怒气也未能完全平息,他目如寒光地扫视了一圈这暗卫营,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全都杀了,一个不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