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
厮杀
浩荡的军队一路前行, 自京中西行至天气愈发寒凉的云州边境一带,飞沙走石,漫天黄土, 条件之艰苦令一众将士倦怠不堪。
在行至一道路途艰险的山谷之处,晏羲和坐於马上望了望这难行的地势,便与杨副将相商, 打算在此扎营,略作休整。
能得以休息, 将士们自是赞同不已。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晏羲和便与副将一同带领着一众将士四散开来, 安排起各自应负担的职责起来。
几队人负责看守军粮,几队人负责巡逻, 待一切皆安排得没有漏失之后, 晏羲和才与副将等人一同进了帐子,开始观察明日的行军路线。
沙盘之上所显示的来日征途,只会比现下的更加险要难行, 让此次征战的将领也不由犯了难。
若真要沿着这最难行的路途走去, 只怕是还没到战场,士兵们便吃不消这路上的疲惫困顿, 如何还能拼尽全力去与敌方厮杀?
可若是频繁休整, 耽搁了整体行军的进度, 又该如何应对?
一众将领对着这摆在面前的一道道难题, 头疼不已。
“三殿下,依末将看, 不如兵行两路?”杨副将指着沙盘上另一道稍近些的水路, 向晏羲和提点道,“此举不仅可解戎族不断侵扰的燃眉之急, 还可以不使军队动向太甚,招了戎族那边的眼睛。”
晏羲和望着沙盘上有些分隔距离的陆路与水路,微有沈吟,他们单是行军途中便不乏有暗敌前来厮杀。
虽是人数较少不足为惧,但也因此耗费了不少精力与物资,他们的一些船只便是因一时失察,让暗处的贼人得了手,从而毁损不少。
现下若让所有士兵走水路,船只便也是不够供应的,似是从大局看来,便只能兵分两路,使一路军队先行至那边境抵挡戎族一阵子,也好加固边境的防御。
此举总比让全部军队都耽搁在一处的好,只是行军作战,意见向来是难以统一的,有人提出一个建议,便会立刻有旁的人站出来反对。
便如现下,一旁的李参将就反对道:“不可,水路虽是近路,但水流湍急,稍有不慎便会别卷入旋涡之中,只怕若是真有什么变故,我们半数将士皆会折损至此。”
杨副将与李参将素来便不太对付,现下两人意见不一,更是谁也不肯服软。
那杨副将胡子一扬,向李参将的方向逼近了几步,瞪着眼睛道:“那你说还能如何?!”
“水路再可怖,能有边境接连失掉城池可怖?!”
“你......!”李参将虽是思虑周全,却也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一时不欲和他再多说什么,只向晏羲和那处抱拳道,“末将也是想我军能有个万全之策,还望三殿下细细思量。”
晏羲和眉宇紧锁,望着那明显愈发崎岖的山路,心下已然有了定论。
不管水路能否行得通,他们都需尽力一试,戎族进犯及其嚣张,若是不快些派援军前往,只怕边境的百姓还不知要遭受什么样的磨难。
那戎族凶残狠辣,夺了城池便大肆屠杀城中百姓,不少无辜性命都难以幸免於难,若他们不快些,只怕封国国本都要受其损害。
眼前,杨副将与李参将仍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个没完,晏羲和一拍案板,做了最后的决策:“兵分两路,明日便启程,边境百姓已然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管将领再怎么吵,一经晏羲和发了话,他们也丝毫不敢不从,便是心中有所顾虑,也得全然听从晏羲和这个主将的安排。
如今这个形势,不管如何做取舍,皆会有不足之处,他们便也只能顾及最首要的,需要保全之事。
“就这般安排。”晏羲和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摆手道,“你们皆下去吧,明日一早便按此行启程。”
“是。”
杨副将,李参将皆抱拳道。
他们二人关系不好,出了晏羲和的营帐便都吝惜於向对方施舍一个眼光,在晏羲和面前,二人还会装装表面样子,现下便是装都装不下去,径自朝着两个方向走了。
而那杨副将走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前,则往周遭环顾了半晌,在觉着没有什么耳目,也没有什么威胁之时,便悄悄绕过了自己的帐子,走入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
一只扑腾着翅膀的信鸽,似是与他约好了一般,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干瘪枯槁的枝桠上。
那杨副将一见这信鸽,忙趁着四下无人,拾起了一枚黑色的小石子,於袖管中掏出一张小纸条,在上面匆匆记下了方才晏羲和所定下的行军路程,绑在了信鸽的脚上,那信鸽也适时展翅而飞,重新飞入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
*
翌日,待将士们休整好了之后,军队便按照昨夜所计划的那般,兵分两路而行。晏羲和将队伍中较为熟悉水性的士兵拨去了水路,由杨副将负责统领,先一步抵达边疆屏定关,援助屏定城中的百姓,不使其再为戎族所困。
所有一切皆安排妥当后,两路人马便分开行动了。
晏羲和所率领的部将走的是山路,这崎岖峭壁的危险并不少於湍急水路半点,为防有什么疏忽而损失军力,他们便也只好谨慎从速而行。
大军行进较为狭窄拥堵的山谷之内,谷内闭塞压抑,便是行军过路都会响起阵阵回声,不时有几声凄厉鸟鸣於此响起,令人心中不觉悚然。
晏羲和御马走於队伍最前方,只是山谷内愈发晦暗的前路,与除军队脚步声外,这颇有几分诡异的幽静,都不由令他更警惕了几分。
而他这心中那分不详的预感,也确实并非是他多虑。很快,偏僻的山谷之内便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利箭声。
这声音既快又急,刺破虚空而来,很快便有如雨般的利箭直冲他们大军而来。
晏羲和心神一凛,拔剑出鞘,劈开了十几支袭向他的羽箭,厉声道:“速速找寻掩体撤退!”
不少还未能反映过来的士兵死於流矢之下,旁的士兵见势不好,慌忙举起护盾来挡这夺人性命的箭雨,只是到底还是乱了阵脚,亦为时过晚。
顷刻间,大军便死伤了不少,方才还空寂的山谷间,现下血流成河,尸体横陈。晏羲和的军队分路而行,他们本就少了大半的军力,现下更是突然生变,遇上了敌袭。
藏在山谷间的暗敌瞧出了晏羲和一军应对不及,折损大半,便趁势攻入。
一时间山谷中回荡起将士激昂的嘶吼声,晏羲和见着自己的军队逐渐被暗处所潜藏的敌人包围,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收紧,暴起了青筋。眼下这个局势不必多说,论谁都能瞧出,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不然,怎么那般巧合的有敌人伏击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又对他们现下的军力了如指掌?
山谷间冲出来的暗敌数量是他们的一倍不止,显然有备而来,必要将他们斩草除根才肯罢休。晏羲和一军的撤退之路被围堵,敌人来数众多,远在他们现有军力的数量之上,很快便将他们层层包围。
瞧着他们这番架势,晏羲和后槽牙咬得死紧,眉目愈发狠厉,自牙缝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众将听令,随我杀出重围!”
“是!”
晏羲和一军的人数虽少了大半,但胜在皆是精兵良将,倒也能与敌人相抗衡一t阵。只是他们一军本就因跋山涉水疲乏不堪,再加上暗敌早有准备,两方激战了一段时间,到底还是晏羲和这一方逐渐显露了颓势。
再又一次割断扑上来的敌人喉管之时,那李参将才发觉晏羲和背部竟是一直插着支羽箭,显然战到现在,已是渐渐力不从心,可这敌军仍一波波地扑上来,让人应接不暇。
那敌军的目标也很是明晰,处处杀招皆冲晏羲和而来,自是知道军中之人的分量孰轻孰重。
生路渺茫,若是再这般耽搁下去,只怕最后会无一人生还,晏羲和是此次军队中的主力,断不能有任何的差池,权衡之下,李参将火速下令道:“穿云军拥护殿下杀出去!其馀等人随我拖住这些贼人!”
腹背受敌与身受重伤之下,晏羲和本已眼皮沈重,额汗淋漓,手上利剑也愈发难以维持起战斗之态,可听了李参将的话,他心神一凛,微微擡眼看去:“不可!”
李参将此举自是为了以自己的一命来换晏羲和活下来,他又怎能这般自私,以他人性命来成全自己?
“殿下!”李参将拼了力气大叫道,“军中不可没有主将,眼下能减少军队损耗才是最要紧的!”
“若末将能以一人之力保下我军,那便也是死得其所!”
“李参将!”
李参将虽也负伤,但却没有晏羲和那般严重,他忙道:“殿下,这些贼人来此的目的是你而不是我,若现下你再错失生机的话,那戎族谁来对付?屏定城中的百姓又该谁来相救?”
“还望殿下顾全大局!”
晏羲和沈默下来,人生自古两难全,眼下危及国家百姓,他也难做抉择。
也是趁着他沈默的当口,李参将忙又下了一遍方才的命令,一干将士也知这其中处在紧要关头的是什么,皆汇聚力量朝着得以最近逃离山谷之路搏杀。
敌军明白他们的意图,也不再与旁的士兵浪费时间,不遗馀力地朝着晏羲和袭击而去。
晏羲和攥紧手中利剑,用着全身力气挥砍在几个袭来的贼人身上,山谷间寒风料峭,可这不断喷溅出来的鲜血却带着炽烈的热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