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翻香月色皎皎

第219章 红袖添香

乔府的花园花团锦簇,乔鹤远正凝着乔夫人挽袖修剪花枝,听见管事的声音便徐徐回头。

“老爷,老奴刚得到的消息,那谢公子在何府叫人给打了。”

乔鹤远并不多意外,仰头看一眼翠绿的枝叶沉声道:“怎么回事?”

管事声音低缓:“还是太出风头了,何老太爷原是想给自家孙儿请个先生,也有个儿子任个地方官,同时想着给儿子找个幕僚或是长随,今日去那何府的就有五六人。”

“谢公子也并没有刻意展现自己,是何老太爷属意他的文章,惹了旁人眼红,还没出何府就在花园叫人打了,好在何老太爷又出来主事,应是伤得不重,还将他留在府里请了大夫。”

乔鹤远抚了抚须,“看来他入何府的事是十有八九了?”

管事点头,“老奴探听来的的确是这样,这事儿咱们要管吗?”

前几日老爷让他去找个脸生的带回了几页那谢公子的文章,老爷看了之后虽没说什么,可他能看出来老爷眼里是有欣赏的,便想着这个年轻人兴许也能有点前途。

乔鹤远冷嗤一声:“咱们管什么?我无非是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罢了,今日起也不必刻意打听了,他若真还有心思,早晚有一天就还能出现在我面前。”

等着瞧吧。

他不是喜欢阿妤吗?若当真自知不配又这么轻易放弃了那也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管事顷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垂首应是。

……

裴府里,谢韫昨夜睡前脑子里乱乱糟糟想了许多,今儿早上不自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用完了早膳,她便让抱竹将空青唤到了屋里。

“夫人唤属下可是有何要事?”

空青依旧着一身暗色武袍,高高束起的发上绑着同色发带,微敛的眉目满是恭敬之色。

谢韫屏退了下人,开门见山道:“你跟在裴时矜身边多年,也与萧翎最为相熟,关于曹元淳的所为你知晓多少?”

她只是想知道,裴时矜昨夜说的是否有所隐瞒。

其实去问萧翎才是最准确的,可萧翎正因为与裴时矜最相熟,也必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告诉她。

她便想着来问问空青,看看他是否知晓些什么。

空青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属下不知夫人想知道的具体是什么,夫人为何不直接问大人?”

两边他也都得罪不起,况且他知道的的确没有萧翎多。

谢韫看了眼他满脸为难的模样,在纠结了半晌该如何问之后,还是让他退了出去。

她连具体的方向都没有,的确是没法问。

还是再多观察观察裴时矜吧。

空青从房里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手里拿着托盘的抱竹。

抱竹惊叫一声,似是没想到会突然出来个人,手里的东西一个不稳就要摔落在地。

“小心!”

空青忙右手托住了托盘,又交还到她手上,拧着眉唇线绷紧。

“还好,还好给夫人的桂枝熟水没洒,今日真是多谢你了,是我总是莽莽撞撞的,拿个东西都拿不好。”

抱竹小脸写满了自责,空青看着她险些蓄泪的猫儿眼,心头掠过一抹不自在,忙道:“不怪你,是我步子迈得大了些,下回你小心点就是。”

抱竹连连点头,看着他的神色充满了感激。

她端着托盘跨进去,侧身拨开珠帘就听谢韫问道:“怎么了?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无事,一点小意外而已,夫人快将这碗熟水喝了吧。”

抱竹笑得腼腆,谢韫看了眼她周身的确无碍,才接过碗盏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夫人这佛经竟抄了这么多页,只怕许多人都没有夫人心诚呢。”

谢韫搁下碗盏低头看了眼桌案,清浅一笑:“我所求太多,不敢不对佛祖心诚。”

原先她只是想祈求顺遂安康,如今既然知晓了裴时矜的处境,她无力去为他解决朝堂上的事,便只能在这佛经上下一番功夫。

可她心里也知道无非是托个慰藉罢了。

“过七日就是浴佛节了,那日想来人十分的多,到时候你和蕉叶都随我一同去吧。”

抱竹抿唇笑了笑十分开心,福身应是。

待到了傍晚,裴时矜便回了府里。

他夫妇二人用了晚膳过后便待在了卧房,盖因今日外头风大,谢韫就没了散步的心思。

她安安静静坐在桌案前,一头浓黑的乌发披散下来,越发显得她眼睫黛浓,容颜娟好。

裴时矜走到她身后给她捏了捏肩,一低头自然也看到了她身前的满满当当的手抄佛经。

他挑了挑眉,又给她手边倒了一碗茶,“筠筠这手字想来是幼时练了许久,佛祖看了定也会眼前一亮的。”

谢韫瞧了一眼,抿唇道:“哪能与状元郎相比?”

她这字只是燕京寻常女子都在练的簪花小楷而已,顶多就是能入眼,她看过他的字,那才叫真的意态风流,让人过目难忘。

裴时矜笑了下,静静坐在她的身边支颐看她。

此情此景,俨然有了几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韵致。

谢韫侧眸睨他,忽而搁下了手中的笔来了一句:“裴时矜,你可还有事瞒我?”

裴时矜收了笑,指尖轻描着碗盏边沿道:“昨夜已将该说的都告诉筠筠了,筠筠何出此问?”

他险些要以为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谢韫冷眼乜他,小脸微冷。

裴时矜捏了下她的颊侧,挑眉无辜道:“对你没什么该不该说的,娘子想知道的我都不会有隐瞒,不过……我今日的确背着娘子做了个事。”

谢韫两腮微鼓,不自觉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裴时矜对上她的目光,淡笑道:“我派人去了南阳郡,暗杀谢玉茗。”

谢韫一惊,很快又平复下来。

他昨日得知了她前世的事看似平静,可心中必然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他能做出这个吩咐并不奇怪。

“娘子可是怪为夫擅作主张?”

谢韫摇头:“我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最后没有与她追究也是因为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比死了还要难受,所以便不再去想她了。”

这就是她和裴时矜的差异,裴时矜厌恶一个人,自是不想让她再活在这世上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韫蓦然低笑了一声。

“那这么看来,两世她的死都是你的手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