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好歹是个亲王．．．
少年修长的手指抚过图纸边缘的批注，那是苏悦的字迹："此弩可单手操作，女子力弱亦能使用。"
"凡儿。"
他猛地回头，见太上皇不知何时立于身后，玄色凤袍上金线绣着的九凤在烛光中宛如活物。
"孙儿拜见太上皇。"他恭敬叩首，却不起身。
太上皇凝视着他与宁安如出一辙的眉眼，忽然道："你母亲若在，定会为你骄傲。"
周楚凡垂眸，掩去眼底汹涌的情绪："孙儿只求不负母亲遗志。"
"起来吧。"太上皇亲手扶起他，"及冠后，你便是新的宁安王。"
她指尖微微发颤，"朕倒要看看，谁敢说男子不能承爵。"
苏府
"军用弩只是第一步。"苏悦在灯下铺开一张京城势力图，"小凡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功绩。"
上官皓暮递上一卷竹简："这是你让我整理的茗溪律法，关于男子任职的条款......"他苦笑，"几乎全是限制。"
沈云彦忽然道："但有一条——若得三品以上官员联名举荐，男子可入工部任职。"
"太上皇最内疚的宁安亲王，加上新科状元的举荐呢？"苏悦轻笑，指尖点在工部某处，"军器监。¨秒¨蟑\結+小,税+枉_ ^唔?错/内\容?"
朝堂上，百官齐聚，女帝看着周楚凡呈上的改良弩，眸色深沉。
这弩机轻巧灵便，连宫娥都能轻松使用，若装备边军......
"陛下。"副都统徐宁湘出列，朗声道，"宁安王改良军械有功，臣请依《特勋令》，准其入军器监理事。"
满朝哗然。
"荒谬！"礼部尚书厉喝，"男子岂能入朝理事？"
太上皇忽然轻笑："爱卿是在质疑先帝制定的《特勋令》？"
大殿瞬间死寂。
女帝凝视着太上皇的目光，忽然明白自己终究慢了一步——苏悦这个女子，早已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寒门士子。
"准奏。"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目光扫过周楚凡腰间的半块虎符，"但宁安王需在三月内，训出百名能工巧匠。"
退朝时，徐宁湘与周楚凡擦肩而过，少年低声道："谢谢。"
"别急着谢。"徐宁湘目视前方，"真正的硬仗才开始。"
徐宁湘，正二品副都统，也是……宁安亲王的心腹，周楚凡没想到她会站在风口浪尖上，她此时举荐他，无异于表明立场
是皇祖母的安排吧。
思绪万千，看见远处苏府独有标识的马车，周楚凡钻进马车时，衣摆还沾着朝堂上的檀香。′微*趣/晓.说- ,哽?薪\最-全.
他刚坐稳，上官皓晨就抛来一个油纸包，热腾腾的香气瞬间溢满车厢。
"东街李记的梅花酥，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上官皓晨挑眉，"现在该叫您王爷了？"
周楚凡抓起酥饼就啃，碎屑掉在亲王蟒袍上也浑不在意："阿晨哥再取笑我，我就告诉沐风哥哥你偷藏私房钱！"
苏悦笑着摇头，伸手拂去他嘴角的饼渣："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她指尖掠过少年袖口——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想必是试弩时伤的。
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车帘忽被风吹起。
周楚凡瞥见路边告示栏前挤满了人，新贴的皇榜墨迹未干——"宁安王周楚凡任军器监理事"几个大字刺得他眼眶发热。
"姐姐..."他突然攥紧苏悦的袖子，"要是我做不好..."
"怕什么。"上官皓晨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当年你娘带着三百亲兵就敢突袭北狄大营，你这点阵仗算什么？"
苏悦从暗格里取出个锦盒："看看。"
盒中是把精致的袖箭，箭尾刻着母亲的名讳
周楚凡眼眶更红了——这分明是用宁安亲王旧弩的残铁打造的。
"你娘留给你的人，我都安排进军器监了。"苏悦声音很轻，"从今往后，那里就是你的宁安王府。"
马车忽然颠簸，盒中袖箭碰撞出清越声响。
周楚凡恍惚听见很多年前，母亲铠甲铿锵的声音。
晚膳时，周楚凡盯着那盘糖醋鱼发愣。
鱼身上交错刀工划出的菱形纹路，浇着琥珀色的酱汁，边缘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和记忆里宁安王府除夕宴上的摆盘一模一样。
"别光看啊。"上官皓晨往他碗里怼了个翡翠饺，"沐风挺着肚子包的，你敢剩一个试试？"
饺子皮薄得透光，隐约能看见里头的虾仁馅。
周楚凡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水立刻溢了满嘴。
他忽然想起在扬州时，自己趴在厨房门口偷看沐风做点心，被烫得直跳脚时，是上官皓晨拎着他后领子拽到井边冲手的。
"咸了。"沈云彦突然皱眉，把一碟炒笋片推到他面前，"你尝尝是不是？"
周楚凡乖乖夹了一筷子，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满桌憋笑的声音。
"骗你的。"沈云彦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这是阿暮新研究的菜式，就等着你当试菜的呢。"
饭桌顿时笑作一团。
苏悦趁机往他碗里堆成小山："长身体呢，多吃点。"
周楚凡扒饭的手有点抖。
他们给他夹菜时，没人用"王爷万安"的敬语，没人战战兢兢等着他先动筷，更没人因为他不小心掉了个饭粒就跪地请罪。
上官皓暮甚至因为他偷吃炸丸子，照例用筷子敲了他手背——就像前年他第一次溜进苏府厨房那样。
"洗碗去！"酒足饭饱后，苏悦把空碗摞在他手里，"记得用热水，你上次打碎两个了。"
周楚凡抱着碗碟往厨房跑，蟒袍下摆沾了油渍也浑不在意。
井水冰凉，他哼着小调搓洗筷子时，忽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给你。"上官皓暮塞来个手炉，"沐风刚灌的热水。"又压低声音，"柜子第三格有蜜饯，别让阿晨看见。"
月光透过窗棂，把周楚凡的影子投在地上。
影子很瘦，但不再是从前那个蜷缩在祠堂角落的孤童了。
他摸着袖口——那里藏着他今天在朝堂上收到的第一道政令，也藏着苏悦悄悄塞给他的糖。
厨房外，苏悦和上官皓暮并肩站着。
"真让他洗啊？"上官皓暮看着少年笨拙的背影，"好歹是个亲王..."
"所以才更要洗。"苏悦轻笑，"得让他记住，在这儿他永远只是小凡。"
水声哗啦中，周楚凡突然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沐风的骂声就从厢房传来："上官皓晨！是不是你又偷开窗户？！"
夜风裹着桂花香穿过庭院，把笑声送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