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我...我能跟你学医吗?

暮色四合时,别院的灯笼次第亮起。?k¢a/n/s+h.u!w^a?.·c¢o′m?

周子谦坐在回廊的竹椅上,望着庭院里嬉闹的众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那里还沾着下午捞鱼时溅上的泥点。

若是在宫中,侍从早该跪着为他更衣十次了,可此刻竟无人提及这"失仪"之事。

"子谦,尝尝这个。"梁君泽端来一盏温热的药茶,瓷盏上绘着青竹纹样,"阿轩新配的方子,润肺不伤胃。"

周子谦双手接过,氤氲热气中嗅到一丝蜂蜜的甜香。

他小心抿了一口,眼睛倏地亮了:"不苦?"

"阿泽哥熬药时加了梨汁。"林宇轩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突然伸手捏住他手腕,"别动,再把个脉。"

周子谦僵着身子任他摆布,却见对方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脉象稳多了,奖励你吃块茯苓糕。"

这哄孩子般的语气让周子谦耳根发热,却还是乖乖接过糕点。

香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偷吃御膳房点心被嬷嬷责罚的往事,喉头莫名发紧。

"漂亮哥哥!"瑶瑶像只花蝴蝶般扑进他怀里,小手举着朵野花,"给你戴!"

周子谦手忙脚乱地低头,任由小丫头把花枝别在他发间。

粉白的花瓣垂落鬓边,带着山野的清香。

"真好看。"沐风抱着宁宁走来,笑着替他理了理歪斜的花枝,"瑶瑶眼光真好。¢咸¢鱼¢墈¢书-蛧¨ ¨埂¨鑫^嶵,全`"

周子谦羞得连脖颈都泛了红,却舍不得取下这朵花。

怀里的瑶瑶扭来扭去,突然伸手摸他腰间玉佩:"亮晶晶!"

"瑶瑶别闹。"苏悦远远唤了一声,周子谦却已经解下玉佩塞进小丫头手里,"送给你。"

"这太贵重了..."沐风急忙要拦。

"我有很多。"周子谦轻声说,看着瑶瑶欢呼着跑开的背影,眼底漾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她喜欢就好。"

廊下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翰翰抱着个木匣子跌跌撞撞爬过来,匣子里装着他珍藏的宝贝——几块光滑的鹅卵石、一个缺角的九连环,还有顾清宴给他削的小木剑。

男孩把木剑塞到周子谦手里,又飞快地跑开了。

"这小子!"顾清宴大笑着拎起儿子,"平日里我想摸一下这剑都不行。"他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周子谦的肩膀,"七皇子有魅力啊。"

这亲昵的举动让周子谦呆住了。

在宫中,连父皇都不曾这样随意地碰过他——仿佛他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而非需要小心对待的瓷娃娃。

晚风渐凉时,上官皓暮默默取来件薄斗篷给他披上。

周子谦惊讶地发现斗篷内衬缝着几个暗袋,分别装着润喉糖、安神香囊和一个小巧的银哨。-零-点+墈·书- -庚′芯?醉?快¨

"阿暮哥?"

"哨子是用来唤人的。"上官皓暮言简意赅,"若夜里喘症发作,吹响它。"

周子谦攥着银哨,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犯病,值守太医迟迟未到,他差点窒息而亡。

那夜之后,他的寝殿外永远站着八个御医。

"我...我现在好多了。"他声音发颤,"姐姐的药方..."

"知道。"上官皓暮拍拍他肩膀,语气是罕见的温和,"但以防万一。"

晚膳是在庭院里用的。

沈云彦不知从哪变出个铜锅,正专注地调整火候。

红亮的汤底咕嘟冒泡,周围摆满了新鲜食材。

"阿彦哥这是什么?"周子谦惊讶道。

"他在蜀地经商时学的。"梁君泽笑着布菜,"小心辣..."

话音未落,周子谦已经呛得满脸通红。

众人手忙脚乱递水的间隙,周楚凡偷偷往他碗里又加了勺辣油:"阿哥多吃点,辣出汗对肺好!"

"周楚凡!"六道声音同时喝止。

周子谦却抹着眼泪笑了。

这样热闹的关怀,比皇宫里精致的药膳更让他胃口大开。

他学着众人的样子,从锅里捞起一片羊肉,在顾清宴手把手的指导下蘸了酱料。

"好吃吗?"苏悦问。

周子谦嘴里塞得鼓鼓的,只能用力点头。

油星溅到锦袍上,他也顾不上擦拭——这要是在宫里,嬷嬷早该念叨"有失体统"了。

饭后,林宇轩拉着他在月下认草药。

周子谦笨手笨脚地捆扎着药束,听对方讲每种药材的习性。

"这是白芨,能止咳。"林宇轩突然把一株草药别在他耳后,"比那朵野花适合你。"

周子谦摸了摸耳畔的草药,忽然想起什么:"阿轩哥,我...我能跟你学医吗?"

林宇轩挑眉:"皇子学这个做什么?"

"万一..."周子谦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万一哪天又犯病..."

一双手突然按在他肩上。

沈云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不会的。"这位寡言的机关师难得开口,"悦儿的方子,很灵。"

夜渐深时,周子谦被安排在了东厢房。

推开门,他发现床榻上整齐地摆着一套寝衣——不是宫中繁复的丝绸中衣,而是和苏府众人一样的棉麻质地,袖口还绣着小小的安神草药纹样。

!"这是..."

"沐风赶制的。"上官皓晨倚在门边,孕肚在宽松的衣袍下显出圆润的弧度,"他说宫里的寝衣太重,不利呼吸。"

周子谦抚摸着柔软的衣料,突然发现枕边还放着个布老虎——针脚有些歪斜,显然是新手缝制的。

"瑶瑶非要塞给你的。"上官皓晨笑道,"说是能吓跑病魔”

熄灯后,周子谦抱着布老虎躺在陌生的床榻上。

窗外传来隐约的笑语声,是顾清宴在抱怨水太凉,梁君泽温声劝他早点休息。

远处还有林宇轩教沈云彦辨认星子的低语。

这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声响,却让他眼眶发热。

在皇宫的二十年里,他的寝殿永远寂静得像座坟墓,偶尔有脚步声也是太医战战兢兢的踱步。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子谦摸出枕下的银哨轻轻摩挲,忽然想起晚膳时苏悦说的话:"子谦,以后常来。"

这不是客套,他感觉得到。

就像瑶瑶塞给他的布老虎,就像翰翰忍痛割爱的小木剑,就像每个人自然而然的"阿谦"——都是真心实意的接纳。

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周子谦悄悄推开窗,看见沐风抱着睡着的宁宁在回廊下轻哼童谣,梁君泽正在检查每间房的门窗,顾清宴蹲在院角磨着他的刀...每个人都在这静谧的夜里,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周子谦把布老虎搂得更紧了些。

他想起太医说过的话:"殿下脉象渐强,假以时日,或可与常人无异。"

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像周楚凡那样,毫无顾忌地喊他们"阿泽哥"、"阿宴哥";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成为某个孩子口中的"漂亮哥哥";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在这样温暖的夜里,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别院,周子谦在二十年来第一个安眠的夜里,做了一个没有药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