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混蛋
回到帐篷里后, 池和景和宋梨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江月停若无其事的把药膏分给她们抹,鼻子动了动,已经喷过驱蚊水了。
池和景没抹, 解释说:“谢赫宁给我们的,刚走。”江月停猜到, 大概是她给对方那半瓶,顺道带出来的。
三个人钻进睡袋, 一入夜温度下降许多, 磨磨蹭蹭都挨到一起,发丝散开往人嘴里飘, 哄笑着偏头呸掉继续挤。
瞌睡上头,池和景没忘记关心江月停,打着哈欠问:“你们两还吵呢,刚刚和好没?”
宋梨虽然没说话, 但一直支楞着耳朵,听见最左边细细簌簌的动静。
江月停小声回答:“什么和好,我跟他不熟。”
“别装,我还不知道你”,那脚丫子撒得飞快, 就留个残影给她。
被拆穿, 江月停故作恼羞,搡她一拳。
池和景“嘶”出声,“虎不虎啊你,捶扁了你赔我。”
江月停笑得不怀好意, 伸手就要帮她去揉, 又挨池和景一巴掌,算扯平了。
撬不开她的嘴, 不过笑这么开心,应该也和好了,她拉上拉链,彻底入眠。
翌日,江月停这帐篷里的人都不是能早起的,头顶落下明晃晃的白光,才揉着眼睛起来。
莫寻鹤不知道去哪儿了,谢赫宁和郑隽一左一右跟水神似的杵在水边。
对面有人钓鱼,老神在在的从后半夜待到现在。
险些没吓到起夜的人,郑隽后怕地拍拍胸脯,他还以为大半夜见到鬼,白色老汗衫在林子里一动不动,他发癔症以为鱼竿是来勾魂儿的。
大家最后又绕着周围转了圈,找路人帮他们拍了合照后,打道回府。
又包车回去,颠簸到半路车子忽然停下。
前面吵吵囔囔的,司机把他们留在车上去查看情况。
江月停他们打开侧边车窗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说的一句也听不清楚。
语速飞快也不怕嘴秃噜皮,几人泄气般又坐回去翻手机。
等得煎熬,大家逐渐失去耐心,郑隽嘟囔着要下去看,吆喝两声身后跟着老些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凑一块儿抻着脖子望,江月停以手作扇给自己降温,看了眼闭眼补觉的莫寻鹤,没叫醒他。
不过在路过他座位时,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我下去啦。”
莫寻鹤没动,也擡手在她掌心里轻点,又阖上眼。
江月停他们这辆车离堵车源头远,传话传得千奇百怪,说出车祸的,电瓶车飞到汽车顶的都有。
唠些莫名其妙的闲话比在车里干等着还无聊,起码还有空调。
这会儿三十多接近四十度的太阳烤在身上,呼吸间汗珠成串儿的往衣服里渗。
一行人骂骂咧咧又往回走,却不料此时变故陡生。
[嘭——]众人惊住,原本闲散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大家捕捉到枪的字眼,各个慌了神,你推我我推你的往大巴跑,往旁边屋内躲,混乱不已。
又是冲着天空的一声闷响,生在大好祖国的他们等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那都是警匪片才出现的情节。
江月停牢牢抓住池和景的手,面上慌乱难安,混在人群里往车上挤。
郑隽此刻倒不像昨晚那般胆小,虽然还是害怕,却一直护在江月停和池和景身后,人高马大的拉着脸,震慑住不少想浑水摸鱼的臭鱼虾,
有时候江月停真的很好奇,池和景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这嘴到哪里都得叭叭两句。
眼泪汪汪的不忘扭头对郑隽说,“我再也不说你没种了郑隽呜呜,等我平安回国我一定请你吃麻辣烫。”
郑隽气急败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碗麻辣烫!”但胳膊上不断有着她扑扑掉下来的眼泪,想来是真的吓坏了。
“上车啊大姐,等回去我请你我请你行了吧!”江月停实在没眼看,两人交握的手不断冒汗,被t别人一挤,纽带瞬间断开。
江月停惊慌失措的想拉住池和景,侧边挤进来个大胖子,生生隔开她和池和景。
“月停!江月停你在哪儿?!”池和景也怕,被人潮推着不住往后喊。
各种味道混杂发酵,江月停感觉眼前一阵阵发虚,许久未造访的低血糖偏偏在此刻有了预警。
她后悔的想咬死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张口往自己胳膊狠狠咬下去。
刚清醒一点儿,就恍惚看见一人逆着人潮奔她而来。
不断有人咒骂推搡着莫寻鹤,江月停何时看到过这样陷被动的他。
“别怕。”隔着半米距离,莫寻鹤牢牢锁住她的脸,生怕江月停被挤走。
直到十指紧扣,力度大到江月停怀疑自己骨头会错位。
烦人的哔哧咒骂声里,她侧过脸往身侧看,莫寻鹤恰好低头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江月停说不出来话,一直举在胸口的手换了位置,往左转扒住莫寻鹤的腰,抱得很紧。
却胜过千言万语。
莫寻鹤倏地抽出手,在江月停陡然悬起的落差中,紧紧抱住她肩头,按在自己身前一步步回去。
呈完全包围的姿态,为江月停竖起一道人形肉墙。
池和景扒着车门扯开嗓子喊江月停,见莫寻鹤带着她才放下一半心,江月停回神应声,更加用力的抓紧莫寻鹤。
目光停留在别处,她忽然扣住莫寻鹤的手背,莫寻鹤顺着她的视线往左侧看。
是一对母子,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妈妈抱的很吃力,又急又慌的脸上露出痛苦,臂弯抖得厉害,显然是撑不住孩子的重量了。
莫寻鹤收紧手臂,不语。
他看懂江月停的意思,但他更怕她受伤。况且他们都自顾不暇,哪来的闲心管一个陌生人。
江月停还在用力扣他的手背,有些刺痛,江月停定睛一看,已经破皮渗出红色血迹了。
江月停按捺住焦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些,可莫寻鹤与她相贴的身躯,分明感受到她的纠结与迟疑。
低头在她耳边说:“别担心,我没事的。”
靠拢车门,江月停尚未听懂那句话,便被一手推上车门,池和景眼疾手快地立马接住拽上来。
“你去哪儿!?”池和景大喊。
莫寻鹤已经转头往外走。
江月停被池和景的惊呼吓一大跳,连忙往身后看,却发现莫寻鹤抱过那个啼哭不止的小孩,大步流星的往另一辆车上塞。
身后踉跄跟着孩子母亲,江月停怔忪望着莫寻鹤。
他身上的衣服早在拥挤中变得皱皱巴巴,半截袖子不知道被谁蹭翻上去,不伦不类的往上挂着半边。
半大小子把他当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拱,莫寻鹤只得将人往上颠点儿,沉声开口:“安全的,不要怕。”
孩子母亲亦步亦趋跟在莫寻鹤身侧,直到安全上车才语无伦次的道谢。
莫寻鹤稍微叮嘱两句又往原先的大巴上走,江月停眼巴巴扒在车门口。
踏过来的每一步都跟踩在她心坎儿上一样,重且麻,四目相对间,莫寻鹤朝她挑眉。
分明汗湿了t恤,全是污迹横亘盘旋在上头,换以前的话,她一定会捏着鼻子走开,还要嫌弃地说一句:“脏兮兮”。
可烈日灼烧,高悬顶空,莫寻鹤把额发往后一撸,露出光洁额头时,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让江月停开始不合时宜的腿软。
莫寻鹤垂眸,站在台阶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站定,口吻随意的邀功:“满意了?”
江月停舔舔干涸的唇,道:“嗯。”
擡手勾住他的脖颈,毫无顾忌的吻上呼吸不稳的他,骂道:“混蛋。”
莫寻鹤有刹那的讶然,看见她紧闭又不断颤抖的眼皮,不禁软下语气,“嗯,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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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来的迅速,持枪的人很快被控制住带走,道路重新疏通后车子慢吞吞的开出闹区。
也算共生死一回,回到酒店后郑隽提议去喝一杯,平复下激动一路的心。
池和景拿包打他,“毛病多是不是?这种事有什么好庆祝的!我看你是烧烤吃多了,嘴巴也给熏坏了。”
不过郑隽说得没毛病,今天是运气好,那些人没有乱射一通报复社会,他们尚且能坐在这里嘻嘻哈哈回味细节,再嘲笑一句某某跑得鞋都掉了......
凡事万千,就怕万一。
他们都清楚,这一趟海岛之行算是一场终身难忘的回忆,可能七老八十躺在摇椅上还能给孙辈吹嘘上。
烧烤没吃成,但可以回国一起聚餐,约定好后,大家各自回房打算好生睡一觉散散晦气。
江月停被莫寻鹤牵着,落在最后面,此刻走廊中安静无人,只有楼底下跟他们一样险些受伤的人的喧闹声。
莫寻鹤稍往前走两步,从她包里找到房卡开门。
径直走起卫生间,找到洗脸巾打湿拧好,江月停安静走到他面前,无需多说就仰着脸。
泪痕丶汗渍都被一一擦干净,江月停抓住他的衣服,“你今天那么做,很危险的。”
“不会有事。”
“万一呢,万一他们拿你当盾牌呢,万一他们恩将仇报呢。”
江月停后怕的想着,她只顾怜悯别人,却忘记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
反倒害得莫寻鹤置身危险之中,如果……如果他要真的受了伤,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此刻是否还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这些。
水龙头似乎没有拧紧,一直滴答滴答往下掉水珠,过于冰冷的声音将江月停压抑许久的害怕催发到最大。
抓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像是祈求般开口:“莫寻鹤,你不可以离开我。”
莫寻鹤按住她的双肩,平静的望进她眼里,“月停,是不是我很少向你承诺什么,你才会有这种错觉?”
江月停感觉胸腔内心脏跳动得过于快速,她盯着莫寻鹤的眼睛,想听他会说出来什么话。
莫寻鹤牵唇,郑重其事的许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月停。”
“我永远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