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归林
江月停闭着的眼皮抖了下, 被莫寻鹤折腾得太久,身上处处酸软,但潜意识里还记得第二天要和池和景出门吃饭。
这个念头随着腰间抵着的滚烫而变得紧迫起来, 混沌睁开眼,耳边是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她僵着脖子往左边看。
浑身压迫尽数散去,莫寻鹤的眼皮沉阖, 好像昨夜压在她头顶挟来抗拒不得的过分是她做的一场梦。
稍微动了动腿, 感受到身体是干燥清爽的,江月停呼出一口气, 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
又是一声轰隆,划过半掩的窗帘映进来道亮白的闪电。
难怪。
她还以为自己醒得太早,原来是暴雨的缘故。
馀光扫到墙上的电子钟, 江月停连忙探身去拿手机,却发现不知何时关了机。
摁下开机键,心头划过疑惑,却来不及深想,急忙开机找到池和景发来的信息。
腰间的手臂动了动, 江月停的手指还停留在拨号界面, 脖颈处忽然凑过来一颗重重的脑袋。
莫寻鹤还是阖着眼,埋在她身上,睁开一瞬又闭上,在她的怔然中, 哑声提醒道:“通了。”
江月停转回脸, 不自觉握紧手机,脖颈处滚过他的沉沉呼吸。
又是这样, 说话一定要挨着她的耳朵说吗?江月停不自在的往枕头另一边躲。
对面池和景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刷牙,口齿不清道:“起来了?你有看天气吗,奇了个怪,昨天还是晴天……”
她的腰被莫寻鹤抱得紧紧的,江月停挣扎几下,瞪了眼他,莫寻鹤没动,有意无意的蹭着她。
池和景犹疑不定,转而说:“外面雨下得好大啊,待会儿要不让郑隽来接我们吧。”
春雨来得急,连气温都骤降好几度。
江月停正要应好,就感觉被褥里的手被莫寻鹤捉住,径直盖住它。
手心突然被戳到,脑袋空白一瞬,江月停反应过来,恼羞不已,想抽回来却被莫寻鹤紧紧按住无法动弹。
电话这边沉默太久。
池和景听见对面窸窸簌簌的动静,不由得再问道:“你在做什么啊,换衣服吗?郑隽他还没回我,要不你去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在干嘛?”
求你别说了。
江月停欲哭无泪,终于反应过来莫寻鹤突然来这一出的原因,手上拿着手机有了顾忌,正是如此给了他可乘之机。
莫寻鹤眯着眼,趴在她耳边,啓唇,意味不明的说着:“下这么大的雨还想出去?”
“你那边什么动静?看电视吗?”池和景在做早餐,放在岛台上挂着免提,隐约有人声传来,她疑心自己听错了,这样问道。
莫寻鹤眼皮轻动,如此近的距离他自然也听见了池和景的话。
唇瓣张合两下,像是要去应和电话那头的问话。
见状,江月停心中警铃大作,忙不叠丢开手机,去捂莫寻鹤的嘴。莫寻鹤睁开眼,眼底残留着些许困倦。
可底下的它一点也不困倦,兴致高昂的往她被捉住的手心顶。
前一晚才跟池和景说了自己已经和莫寻鹤分了手,现在这个局面怎么能让她知道,不得骂死她啊。
江月停急得不行,无声警告莫寻鹤不要太过分,他直接闭上眼,被捂住的嘴轻轻喘着。
闷闷的声音听起来绝对是会引人遐想联翩的动静。
故意的。
江月停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因为听见池和景说要让郑隽来接她,才这样的。
用力捏了把,她得以抽回被蹭烫的手心,受不了似的在他衣服上擦,莫寻鹤忽然笑起来,去啄她的手心。
江月停更加崩溃,他根本没有穿衣服!
跟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莫寻鹤又闭着眼,另只手穿过她的脖颈下面揽住肩头,手臂则按住她自以为解脱的那只手。
完全不容抗拒的姿态。
昏暗房间里闪过亮光,雷声裹挟着闪电而来,同听筒延迟半秒的声音接连震在两人耳边。
池和景惊叹一声,然后咕哝着:“我看要不重新找个时间吧,这么大的雨出去一趟不得冷死。”
江月停徒劳的挣了挣,闻言,去拿手机,回道:“我刚刚去洗漱了,忘记告诉你了,那,我给郑隽打电话吗?”
莫寻鹤睁眼,手往下滑,江月停倏地噤声,条件反射般并拢腿。
动作微顿,莫寻鹤拉开她的手,暗暗警告道:“想清楚。”
江月停瞪他,莫寻鹤不为所动,在她继续开口之前,忽然垂下眼,看上去像被她怼回去,委屈得很。
暗暗松口气,江月停并没有留意到莫寻鹤的神态,毫无所觉的继续道:我吃完早饭就——”
声音戛然而止,骤然变换成遏在喉间的一声闷哼。
被挤进去。
莫寻鹤望着她咬紧的下唇,又问:“想好怎么说了吗?”
池和景不耐烦,听着手机对面模模糊糊的动静,说:“哎呀,算了,听你说个话真费劲,你也别看电视了,我刚刚已经给郑隽发消息了,下次再约。”
快速说完,池和景挂断之前,想起来一件事,补充道:“对了,你不是说想要带阳台的房子吗,我妈出去溜达时刚好问到一家,我待会儿把联系方式发给你啊。”
电话很快挂断,室内一片沉寂。
被两人刻意忽略的事实,再次摆到台前。
江月停动了动腿,莫寻鹤缓慢滑出来,隔了一会儿,她开口:“你也听见了吧。”
“我们,其实也就认识不到半年,对于江明颐做的事,我很抱歉,因为我……对你造成了负担。”
莫寻鹤起身靠在床头,被褥只遮住下半身,隐约露出窄紧腰线。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吊带裙,应该是他昨晚从她的行李箱翻出来的。
视线晃过他胸膛上斑驳的印记,有许多道刮出来的长长指痕,尚且鲜红着,脑海中同样快速划过昨夜的亲昵。
那些交缠着的,混杂汗液的故事,不过是他,刚好在她难以排解情绪时,带来的短暂哄慰。
有一定的作用,但也仅限于一定。
藏在底下的手攥着被褥,很暖和,没有雷雨的寒凉,源源不断的温暖也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尽管事情并未沿着她所设想的那样,平淡的度过一场失恋,但现在也挺好t的。
至少她可以面对面和莫寻鹤道歉,而不是留下那封象征着软弱与无能的书信。
“我知道是我没有提前表现出来……对这段关系的任何不满,但是这个决定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她尽量压下自己胸腔里的繁杂情绪,声线平稳,望进他的眼睛里。
“如果你是在生气我不告而别,那我们……昨晚你也已经消气了吧,今早你这样捉弄我,我都没拦住你。”
“所以,我们就这样吧。”她终于说出这一句,一直吊在头顶悬而未下的巨石。
江月停跪坐在床中央,莫寻鹤只要稍微往中间挪一挪,就能把她勾过来。
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用错了方法,一直在原地等待,扮可怜,装无辜,故意让自己受伤……以换取她偶尔才有的垂怜。
所以事到如今,江月停一直都以为自己需要被她落在后面,他以为替她扫平一切障碍,她就能没有拖累的全身心的只关注他。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那只飞鸟。
——要自由,要向前。
于是瞒着下所有,一个人悄悄做完所有事,处理好她以为的“亏欠”,再丢下一张分手信。
对他说,就这样吧。
莫寻鹤阖了阖眼,旋即擡手按住被褥,沉声问着,“就这样?就哪样?”
沉默拉长她的忐忑,闻言,回道:“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
床垫忽然往下陷,莫寻鹤抽动被褥,江月停坐在上面,没有防备地往他身上倒。
反应过来后,撑在他身上,被灼伤似的想往后退,莫寻鹤已经顺势掌住她的腰,让她直接胯坐在自己腹部。
蛮不讲理,江月停忽然觉得身心俱疲,什么道理都说不通,她低着头,嘴唇张合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莫寻鹤沿着纤瘦的腰身缓缓往前摩挲到她的小腹,用力往里面按了按。
像是疑惑,掀眼问:“到此为止?昨晚我到此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停止?”
江月停没听懂,擡脸看他,露出茫然表情。
琢磨离开他这件事就那么聪明,这种事就犯蠢?
莫寻鹤极轻的笑了声,看上去坏得不行,微凉的大掌覆盖上去,他意有所指的解释,“听不懂?昨晚吞了那么多,怎么不说让我到此为止?”
江月停愕然到张大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滚烫血液自心脏噗噗往四肢蔓延。
[啪——]
她气极,这一巴掌用了力,眼睛也气红了,“你无耻!”
莫寻鹤侧过脸,脸颊顿时浮上巴掌印。
手心阵阵发麻,假期做的美甲也长长了,除了掌印,他脸上还被她刮出了血痕。
舌尖顶了顶腮帮,疼意蔓延,莫寻鹤却没生气,而是拽着明显慌神与后悔的江月停,拉着她的手掐上自己的脖子。
赞叹一句:“还会打人,挺好。”
就该这样。
江月停愣坐在他下腹,莫寻鹤圈住她的手掌,混不吝的开口:
“打脸有什么意思,掐我啊。”
还在发麻的手被他硬生生往他脖子上寸寸收紧,手心烫,他的脖颈受制,也在发烫。
或许是天阴生凉,江月停眸光闪烁了下,鬼迷心窍的移开他托着的手,自己去掐他。
直到莫寻鹤耳下的肌肤出现青筋,额间也冒出颗颗汗珠,没说话,除了呼息不断往下落到她圈紧的手上。
要憋死了。
江月停尖叫一声,仓皇失措松开手,想要离他远一点。
双腿打着颤,甫一挪开一点就被莫寻鹤抓回来,掀开被褥。
眨眼之间,重新坐在了他上面。
脸上坠着汗液,莫寻鹤呼吸急促,打趣她:“你看看,除了我,谁会让你这么爽,嗯?”
江月停失力的被他带动着起伏,说话带上哭腔,不住摇头,“不,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不是故意想要掐他的。
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他过分。
教她感受到脖颈上脉搏起伏,竟然忍不住想要按紧,更想知道脉搏是不是也会随之跳动得更明显。
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她的东西,莫寻鹤这样做,真的会让她沦陷进去的。
可是,他已经有了飞鸟,她算什么。
只是临时的消遣,是吗?
闻言,莫寻鹤眯眼,随窗外的雷声一同携来强势,撞得江月停尖叫着往他身上扑。
如倦鸟归林,莫寻鹤是生长高大的苍绿树木,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到来。
直到最后,莫寻鹤眼眸暗下,凑近她汗涔涔的耳垂,说:“记住这一天,也记住这样的感受。”
从今往后,飞鸟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