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

江月停盯着信息界面看了许久, 对面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莫名地松口气,她开始准备今晚要吃的晚饭。

其实她的脑袋还有些晕乎, 她把桃子切好放到果盘,红粉饱和色调极高, 看着养眼。

客厅与厨房隔着一道玻璃门,为了防止油烟钻出去, 江月停关紧门, 结果在里面待了没多会儿就开始出汗。

江月停没管,憋着闷热做了份爽口的凉拌小菜与清粥出来。

料汁丰富, 偏酸口,这是她以前常做的一种,简单好上手。

回来之后便很少做了,今天再尝试, 味道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碗碟腾空,清淡小粥也喝得干干净净。

像是按部就班的给自己安排事务,江月停吃完后进厨房洗碗,再找出拖把拧水拖地,这一通折腾下来身后又冒出薄汗。

想起医嘱, 也担心自己这一冷一热会再次生病, 江月停及时停下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刚出来就接到陈舒发过来的视频电话,得益于文化节同吃同住的缘故,再加上“生死之交”,两人的亲密程度逐日递增。

因为在吹头发, 她单手点开, 停下听陈舒讲话:“你的烧退了吗?”

江月停点点头,“嗯, 退了,今晚胃口也好多了。”

陈舒凑近镜头,笑眯眯的说:“那就好,主任怕打扰你养病,就让我来和你讲,咱们的庆功宴安排在下周一晚上七点左右,这个时间可以吗?”

她是没有什么安排,刚退烧想倒头睡两天的话,那这个时间安排也合适,江月停没有多犹豫,直接道好。

“其实,我还有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小,小小的忙。”陈舒比划出小小的手指动作,力图证明这真的是小小的一个忙。

江月停把湿发往后捋,开玩笑:“你先说看看,我能不能帮?”

陈舒哼哈一声,说:“……嘿嘿,我想找你陪我去逛街,为了这个文化节,我已经好久没出门买新衣服了。”

“行啊,我给你做参谋。”

就这么说定,电话挂断后,江月停继续吹头发,直到躺在床上,她盯着顶灯微弱的光,逐渐合上眼。

或许是在医院连着睡了好几天,她现在压根儿睡不着,房间里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江月停叹口气,抚上心口,感受它在手心里的跳动,靠在一起时是闷闷的与平和的,未掀起半分她以为会出现的任何波澜。

睁开眼,入目是不见轮廓的黑,喉间蓦地发痒,江月停摸索着打开旁边的台灯,灌下半杯变凉的水。

杯子是那种有极有重量的大号玻璃杯,她喝得太急,有一串小水滴顺着她的下巴往衣服掉。

江月停觉得是晚上吃太多凉拌小菜,不然没法解释这一杯灌下去怎么还是渴得慌。

凉水透过衣襟紧贴着皮肤,她不适的往外扯了扯,原地思索片刻,爬起来想换一套睡衣。

可是打开衣柜,她才发现印象中那两套经常穿的睡衣并不在里面,往旁边翻了翻,仍旧没找到。

去哪儿了?她没有乱扔衣服的习惯。

经常用的东西,江月停总是会固定放在某个地方,像每天换洗的睡衣,她习惯挂在靠右边的位置,方便拿取。

几个片段划过脑海,江月停扫过另一件睡裙,是很漂亮的款式,但但前襟的花边会刺皮肤,并不适合晚上睡觉的时候穿。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床边的手机震动一瞬,她关上柜门,慢吞吞地坐到床边。

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熟悉到一眼能认出归属于谁的号码发来了今天的第二条消息,短短几个字,没有标点符号,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陈述句:

[没空扔]

江月停鼻间哼出低低一声嗤笑,想也没想的劈里啪啦打字:[我难道有空来?]

发完后不久,她盯着末尾的问号,顿觉自己失了份。

这不满与抱怨是不是太重了些?江月停反思了下,最后像烫手山芋一样丢开手机,伸手拿过枕头盖住脑袋警告自己不许再去想。

胡思乱想没有好结果,做人就应该洒脱,想着想着江月停逐渐在这个诡异的姿势下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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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声吵闹,没有工作烦扰的一晚睡得极好,江月停神清气爽的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临出门前往体重称上一站。

最后面无表情的将最后一颗桃子裹起来放进包里,计划待会儿塞给陈舒。

她们约定在商场门口碰面,陈舒昨晚就和她聊了小半宿,从一开始要去哪几家她经常去的店,到最后她决定拉江月停入夥,从头到脚都得换一身行头。

她们的假期接近两个月,过了生病难受的那几天,江月停现在的心情就跟被锁铁笼里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要呼吸新鲜空气。

这一口新鲜空气呼吸到了晚上的孜然烤肉,陈舒戳着她的带钻指甲递过来酱料,江月停犹犹豫豫地蘸了大半,转头将酸梅汁换成了柠檬温水。

能救一点是一点吧。

陈舒受不了的吐槽:“咱们都来吃烤肉了,半杯柠檬水能有什么用?还不如晚上回去多跑两圈。”

江月停叹口气,“少说风凉话了,这么热的天跑下来我得灌一壶水才补得回来。”

陈舒咧嘴笑,她原先和江月停接触不深,一直以为她走高冷那一挂的,原来这么接地气啊。

两人吃得差不多,等待司机接单的期间随意聊了会儿天,按照路程先送陈舒,陈舒离开后江月停侧过脸靠在座椅上。

降下大半车窗,晚风还残留着温热,拂过脸颊像柔柔的手心。

神思放空,琐事也远离,除了偶尔会在某个瞬间怀疑这一幕曾出现过而致使自己走神以外,一切都在沿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三两好友,双休假期,厄运渐褪,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攒出一丛角落里的花蕊。

那个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

江月停闭上眼,有点模糊的影子。

可是这样的生活她需要走多长时间,还需要跨过什么样的台阶才能抵达。

理智将她拆分成两半,一面为她铺开她曾畅想过无数回的理想,一面又让她坠落现实的海底。

深蓝色的无人问津,透明小鱼儿摆着尾巴游过眼前,吐出一颗颗水泡,圆鼓鼓的把她t罩进去。

是要彻底让自己沉溺,还是戳破这层易摧阻隔。

想不到,懒得想。

得过且过,顺着生活的脚步走吧。

会走偏,亦或是绕远回到原点,她都无所谓了。

可是生活再风平浪静也会经受骤来的台风侵扰,而这一场毫无规律可循的风浪将江月停未来的计划彻底打乱。

小时候关于梦想为题的作文,她写下:要成为合格的大人。

她想拥有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万物,需要足够舔舐伤口的勇气,而前提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屋子。

遮蔽风雨,掩盖羞惭。

这天下午,江月停收到中介发来的信息,点开放大看着购房进程卡住的关键那一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需要朝那人低个头。

猛地合上手机,她坐直身子尖叫一声,随后反复深呼吸,告诉自己需要保持平和心态。

要冷静,要镇定。

……

冷静不到位,江月停最后在池和景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回到卧室翻箱倒柜,找出前两周逛街时买的新裙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放出去的狠话需要收回来一半么,江月停加快速度给自己上了个妆,小声开解自己。

这一刻才后悔自己这两天乱七八糟的吃得太多,下巴处冒出两颗小小红红的痘痘。

算了,不遮了。

江月停记得自己的户口本放在她住的房间里的,不记得具体塞到哪儿的,可能莫寻鹤根本没有发现?

毕竟是户口本,就算要扔……也不至于恨她到这个地步吧。

这人还是体面的吧。

这一念头刚出,江月停想到什么,打了个寒噤,结果手一抖,只见口红溢出唇周,烦躁地抽出湿巾擦干净。

收拾好自己,她又生了退缩之意,万一被赶出去怎么办,又或者他早就删掉了自己的人脸识别?

池和景举着颗水蜜桃,狐疑地问:“你做贼呢?走来走去当遛弯儿啊?”

江月停闻言望过去,顿了顿,随即感动道:“……池老师,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人聪明绝顶。”

被江月停的目光吓到,池和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好气道:“滚蛋。”

江月停依言滚蛋,并在出门前拍了拍包里轻微响动的一串钥匙。

人到位,工具到位。

可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莫寻鹤白天也许会待在家,现如今他接任了叶汶的职位,应该会忙于公司的事?

而景苑距离啓元很远,她查过路线,不堵车的情况下来回一趟得两个多小时。

到底是做贼心虚,江月停下车后并未直接进景苑,而是擡了擡赛脸大的墨镜,脚步一转,进了小区对面的咖啡厅。

她去的是二楼,巨大落地窗能清晰看见景苑进出的车辆,看不清的她也会调出摄像模式对比。

面前的咖啡见底,江月停跳进消息弹窗告诉池和景她今晚不一定能回来吃晚饭,让池和景自己先吃。

池和景像住在手机里,回复过来:[你不对劲,你不会真的做贼去了吧?]

物归原主的事怎么能算做贼,江月停哼哼两声,嚼碎一颗冰块,终于确定莫寻鹤不会再会回景苑了。

冰块在嘴里很快热化,口腔由热转凉再复热,她搓搓自己的胳膊,利落离开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