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月桂里水

32. 等积水退

    众人一时没敢接话。


    那实在算不上一场美丽的回忆。


    陆林桥看了他好几眼,身旁人像是毫不在意般,垂着头只盯着饭看。


    刘泽然自打入校以来,便因为过分优越的体育天赋被老师邀请去校队训练。


    他是奔着职业足球选手的道路去的,篮球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而当年那场篮球赛前,这个中二病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耍酷,愣是又购置了好几套新装备。


    看见满满一屋衣服鞋子的时候,陆林桥觉得自己简直无语死了,却还是真心地帮他挑选了最帅的一件篮球服和最般配的护目镜。


    这个人却不是很满意,说自己鞋子那么亮眼,为什么要穿这么暗的衣服?


    陆林桥对他臭屁的审美无语已经很久了,十分不解地问他干嘛执着不懈穿这么丑的鞋。


    刘泽然却说出了一个让他记到现在的回答,只是因为很显眼。


    所有人,全世界,一眼就可以看到我。


    陆林桥忍了忍还是没问你这样是为了让某人可以注意到你呢,还是什么。


    他只是说了句,凭你的脸就够了。


    然而这场期待已久的篮球赛最后却还是泡汤了。


    正是幼稚的年纪,彼此队伍里都有打球脏的人,打到最后愣是打起来了。


    刘泽然这个傻子就算打架,视线还要往水池边上飘,只因为宋晚晚站在那边,低着头正在冲些什么。


    时至今日,陆林桥依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无法阻挡的旁观者,明明感受到命运束缚般的煎熬,却又无法拦着他不去攀谈。


    场面闹的太过激烈,不少人都围观凑热闹,而欢呼声,吵闹声,在这一秒都与他无关。


    刘泽然打着打着就跑了,冷着脸装出动漫里最受欢迎的表情,说是什么冷都男,双手插在兜里。


    陆林桥当然知道冷都男是什么意思,有钱,学历高,帅气,精英,沉稳有谋略,方方面面都完美到极致的男子。


    他在心中暗暗吐槽,刘泽然唯二符合的也不过是一张脸和满屋子的钱了。


    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宋晚晚认不认识他,自作多情地上前整这么一出。


    拧开的水龙头还不停向下流着水,水珠总容易被溅得四分五裂。


    她站在那里,用水打湿了纸巾,一点点擦着手肘蹭破的地方。


    水池边还零散摆放着她的纸,她的创口贴,她的饭卡。


    陆林桥想,应该是不认识的,否则见到刘泽然那么狼狈的样子,不至于还是无动于衷。


    也差不多该是正午,光线照在她身上,冷白的皮肤都变得耀眼。轻轻抬一下眼,往旁边让出点位置,就是最大的礼遇了。


    刘泽然低着头,姿势仍是漫不经心,仿佛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


    而这个人没有发现,宋晚晚的视线其实在他花花绿绿的鞋子上停留了一瞬。


    他只是侧着脸,双手都撑在水池边,“同学,你的创口贴可以分我一个吗?”


    宋晚晚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撕完创口贴,就转身离开了。


    就是那种款式最简单、最普通,和皮肤的颜色差不多,不管贴了多久,撕开后都会感到很痛的创口贴。


    而在那一秒,光影流动,所有闷热的时间都拉的黏腻漫长,变成辗转反侧的一场苦夏。


    陆林桥觉得刘泽然不是那种因为脸就一见钟情的人,可直到今天,他都没袒露过为什么。


    不解释为什么自己腿没好就愿意坐几个小时的车往返去接小狗、后来又要费尽心神把狗找回来,不解释为什么暴雪天为了一句约定就心甘情愿在人家门口等到半夜。


    不解释为什么喜欢,也不解释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喜欢。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陆林桥放下筷子,轻轻看了他一眼,“舔狗。”


    刘泽然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陆林桥抬了抬眼镜,耸耸肩,“我说你篮球赛上打得那个人是个舔狗,舔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你忘记了?”


    不过,他不经意地瞥了眼身后坐着的人,故意问道,“那创口贴呢?你当时问别人要的,是丢了还是扔了?”


    刘泽然拿着筷子的手顿了。


    他不轻不重地放下,撞出清脆一声,漠不关心的瞳孔就这样移了过来,“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陆林桥笑着附和道,“看来你果然很不在意啊。”


    他微侧着头又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人,凝顿了几秒后才若无其事地离开。


    大家几乎都提前来吃饭了,食堂人本就少,不用提前排队,却也因为这过分冷清的空间,每一句话都清晰可见。


    不怪林佳瑶选的座位不好,不怪陆林桥问出这个问题。


    听完他说的所有话,宋晚晚依旧垂着头吃饭,甚至连筷子一丝的停顿都没有。


    “天呐。”


    林佳瑶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好小,宋晚晚为了听清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怎么啦?”


    “居然还有人敢去给那个帅哥送创口贴?不过他好没礼貌啊,拿了还乱扔?”


    米饭嚼了太多口,在嘴里变的很甜。


    宋晚晚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笑道,“大概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说实话,她根本听不出来刘泽然这句话的真假,也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句气话。


    但归根到底,走廊上他也算是给自己解了围,宋晚晚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跟他说句谢谢,今天吃完这顿饭,更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好像就从今天开始,课间他从窗外晃过的频率低了,手环的消息依旧每天总会跳出来,冷笑话热鸡汤混着来,她已经放弃屏蔽了。


    一整天都没怎么见过面,再偶遇的时候,是放学。


    宋晚晚刚单肩背着书包走出后门口,低着头正准备把另一根肩带拉上去,面前忽然就扑来一层冷淡气息。


    走廊里昏暗的光被他侧脸挡了个七七八八,垂下的眼睫被扯出很长一条线,像蜘蛛结出的网,裹到自己身上。


    可他没有侧过头,也没有掀起眼,他始终只是目视前方。


    晚风吹过来了。


    密密麻麻的香樟被吹出层层叠叠的声响,像他发梢被推着擦过眼睫的模样,如果离得很近,这样的声音或许会更大。


    但宋晚晚没有,没有走近也没有说什么,更别提说出那一句谢谢。


    她只是站在原地,低下头跟着人群走了。


    -


    晚上回到家,李静楠竟然出差回来了,她又坐在餐桌边难得沉默着。


    欲言又止。


    这是很不妙的一个信号。


    就好像马上要落下的暴雨,马上要席卷的台风。


    宋晚晚迟疑了两三秒后,她手偷偷又摸到门把手上,想假装自己其实没回来。


    然而只不过一个转身就被识破了,平淡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下周六你们什么时候放学?一起去吃个饭。”


    宋晚晚假装无事发生般转回身,她撑在鞋柜旁换拖鞋,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良久沉默,灯光从头顶落下来,越往前一步,身前的阴影却更浓重一分。


    只有客厅开着灯。


    李静楠半个身子快要淹没在浓黑的夜幕里,明明灭灭,重复又不消失的皱纹,沟壑,斑点,“你给刘泽然发个消息,我跟他家里人已经说过了,你再单独跟他说下拉近点关系。”


    宋晚晚没理,背着书包径直往楼上走。


    她心想这还怎么拉啊,如果不是世界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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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说话了。


    不饶人的声响却依旧在身后响起,“我以为你拎得清。”


    宋晚晚一愣,“你……”


    李静楠看着她,眉目冷淡,“我听说你在学校里跟一个男生走的很近?”


    宋晚晚捏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她希望自己的情绪可以在一次呼吸之间就变得平稳,可以回避开潜意识里的答案,心甘情愿绕远路找着第二种解法。


    可是。


    她转过身,视线是从上方看向李静楠的,说得很轻,“李灿绒告诉你的?被她骗了多少次还愿意相信,公司没有倒闭也真是个奇迹。”


    -


    李静楠发火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但宋晚晚没有躲也没有哭,她只是很平静地把事情经过全都说了一遍,最后问了一句自始至终都很想知道的事。


    “我才是你的女儿,可你为什么永远都听信别人的话?”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背后映射的有太多事,李静楠难得沉默了,宋晚晚轻轻把她拽着自己的手推开,转过身继续朝房间走。


    走廊里的灯太昏暗了,光线被割的七零八落。


    宋晚晚推开房门,没有开灯,书包被她甩到地上砸出沉闷的一声。


    就当作这是很奇怪的一天。


    她低着头坐在床边,指尖摸进枕头下掏出来了自己的手机,坐在黑暗里打开。


    突然亮起的屏幕格外刺眼,光线像弥留的火一路烧到脸庞。


    就当作这是世界爆炸后留下的火花,她偶尔也想任性一次。


    宋晚晚想起操场上谢柠问自己的话,想起自己的回答,如果那时候还有一点点的喜欢,那现在呢?


    一点点的喜欢里被扣掉十分之一,还能再抵消多少次呢?


    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这不像暗恋,也不像什么执着的喜欢。


    这是随着风要吹走的一堆沙子,是存在于过去的坏习惯,小学老师总教大家二十一天培养一个好习惯。


    她掐掐手指算了算,从刘泽然转学回来的第一天起,远远没到二十一天呢。


    就当是为了以后。


    想到这里,宋晚晚微微抿着唇点开了聊天框,她指尖敲了一大堆话又删掉,自暴自弃般倒在了床上。


    一直以来都是刘泽然给她发消息多一点,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要以什么话开头才好。


    初秋的晚风没有吹进来,屋外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侧过脸看了好一会,才捡起手机重新编辑,一字一句,打得很快,随后干脆点了发送。


    发出去的话很简单,全部打完都不需要三秒。


    ——等积水退了,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宋晚晚闭了好一会眼不敢看,手机却有些过于安静。


    奇怪,刘泽然回消息的速度一向都非常快。


    她有点纠结地拿起手机,一看却愣是重新坐了起来,她怎么,她怎么会发给了陈兆?


    陈兆像是新换了头像,都是暗沉沉的风景图,看起来简直大差不差。


    而她给两人的备注都是z,区别只是大小写罢了。


    原因很简单,把刘泽然备注成z,二十六个字母里的最后一个,需要翻很久才能找到他。


    而陈兆,或许是因为不太想曝光这段关系,以至于找了个代称。


    宋晚晚连忙想撤回,却发现早就过了时间。


    她急忙先打了个不好意思,忙着把陈兆的备注改回原名,再把消息直接分享给刘泽然。


    握在掌中的手机传来一声绵长的震动。


    她松了一口气,打开消息界面一看却是恨不得把自己打晕算了。


    两个人都回复了。


    一个问号,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