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李淳风出山 杜正伦出使吐谷浑
上午。
紫宸殿。
今天在这里举行了一场非常特别的考试,那就是皇上和皇后要亲自考察长孙冲的学问。
如果长孙冲能够顺利过关的话,就把李丽质许配给他;
如果长孙冲过不了关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到场的人有李世民、长孙皇后、李丽质、长孙冲、李承乾、苏婉、李恪、李泰、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等,规模空前。
李世民居中而坐,众人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
“免礼平身,今天都是咱们自家人,大家不必拘礼!”李世民说。
众人站起身来之后依次落座,长孙冲坐在李泰的后面,在他的面前有一张方桌,用于考试之用。
长孙皇后对于长孙冲的学问也很关注,一方是自己的侄子,一方是自己的女儿,都是自己的至亲骨肉,如果说他们两家能结成亲家的话,表兄妹成亲,亲上加亲,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丽质的眼睛还有一点红肿,很显然,她昨天晚上哭过。
虽然她心里不乐意,但是,她也觉得父皇这样安排,也有一定的道理。
李世民冲着李承乾使了使眼色,李承乾会意,只见他站起身来,面向大家:“本场考试,主要是考察长孙冲的学问,可能这一次考试的方式方法和太学那边不太一样,更加灵活多变,不拘一格。
第一场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由父皇出题,母后监考!
下面,请父皇出题。”
李世民说:“今天考试重点是考察长孙冲的学问,不过,承乾、泰儿、恪儿和房遗爱,你们几位也要参加。
朕也想就此机会了解一下你们的学问,到底怎么样了?”
李世民说完就拿出了考题,让李承乾分发下去。
长孙冲拿到考题打开一看,上面就一道题目:论证唐朝取代隋朝的合法性!
李世民为什么出这么一道题呢?
因为,李渊和杨广是表兄弟,也就是说他们李家和杨家原本有着骨肉之情,这是其一。
其二呢,李渊原来被封为唐国公,是隋朝的臣子。
而最终的结果是李渊和李世民父子夺了隋炀帝的天下,所以,李世民心中一直有点忧虑,担心天下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认为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不念亲情,以下犯上。
当然了,作为君主,他最担心的是手下的那些臣子也会像他以前那样起兵造反,甚至夺取帝位,如果人人都这样想的话,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长孙冲一看这个题目,顿时脑袋就大了,这道题也太难了,从哪里下笔呀?
再说了什么合法不合法的,谁兵强马壮,谁就当皇帝呗。
他埋头苦想也想不出来,急得差点要哭了。
长孙皇后站起身来,在场内走来走去,她目光锐利,谁要是做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李泰饱读诗书,他自然知道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之说,其中就讲到了君权神授的问题,大致的意思就是说,汉取代秦乃天意,刘邦夺取天下,乃神明的意思。
是神让他老刘家坐江山的。
李泰就以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为依据,展开论述,说明了唐取代隋的合法性,论述了李氏取得杨氏乃顺天应人。
长孙冲急得抓耳挠腮,他在李泰的身后,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李泰又从自己的座位下面拿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把他所写的内容重新写了一遍,头也不敢回,递给了长孙冲。
长孙冲接到那个纸条之后,展开一看,喜出望外。
说实话,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被长孙皇后看得一清二楚。
“咳,咳!”长孙皇后有意咳嗽了两声,不过,并没有当场指出来。
房遗爱是个武夫,对于这种题目,他也不会。
他心想自己还算是信用的,没让考试就把高阳公主娶回了家只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俩还没有同房。
原因是他的狐臭越来越严重了,高阳公主简直受不了他。
李恪引用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说法,阐述了唐取代隋的合法性。
自从秦始皇一统六国以来,中原地区形成了大一统的局面。
经过秦末大乱之后,刘邦建立了汉,延续了四百年,此为合。
到了东汉末年,三国鼎立,此为分。
后来,三家归晋,天下又合!
再然后,进入了南北朝时期,天下又分。
隋朝统一了全国,但是,隋炀帝暴虐无道,天下大乱,分崩离析。
最后,由大唐取代了隋。
李承乾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阐述了这一论题。
隋末军阀割据,各方往往都以残害、掠夺百姓为手段,获得大量的钱财,进行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很不得人心。
而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以民为本,与百姓秋毫无犯,得民心者得天下,谁体恤百姓,谁得到老百姓的拥护,谁就是合法的。
李承乾破除了君权神授的迷信思想,认为是历史选择了李世民。
李泰担心自己的答案和长孙冲一样,又把自己的答案略加改动。
李世民一一看了他们的试卷。
长孙冲的回答虽然有点老套,但是呢,勉强说得过去。
尤其对于李承乾的答复,他觉得非常新颖,具有超前性。
他感叹不已:“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咱们大唐取代隋朝,正是天下的百姓自己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吧,这一次考试,算长孙冲过关了。
下面进入第二个环节的考试。
第二道题目由长孙皇后出题。
长孙皇后领着他们来到了两个马厩旁,其中一个马厩里面是空的;另外一个马厩里面有二十匹母马和二十匹小马驹。
长孙皇后就问:“冲儿,这二十匹母马和二十匹小马驹是二十对母子,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识别出来哪匹小马驹是哪一匹母马的孩子呢?”
长孙冲一看,这些母马都差不多,二十匹小马驹也没啥区别,那如何能猜得到呢?”
他是一脸的懵逼,低声问李泰:“这题怎么解呀?”
李泰一笑说:“这也不难,你先把二十匹小马驹赶到另外一个马厩里。
等过一个时辰之后,再把它们赶回来,你就知道了。”
“那是为什么呢?”长孙冲更是不解。
“因为到那时,那些小马驹都饿了,你再把他们赶回到这个母马的马厩里,他们就会找自己的娘亲了。”
长孙冲一听,竖大指称赞:“果然是个好办法!”
这么一来,这第二关也算长孙冲过关了。
苏婉就问李承乾:“如果换做是你,你可有办法识别?”
此时,李承乾的耳边响起了模拟器的声音:【可以比对dnA!】
李承乾就把这个方法告诉了苏婉。
苏婉问:“什么叫dnA?没听说过!”
第三关是由李丽质亲自出题。
她取出了一个球状的物体,在那个球体内有一个孔,从上面通到了下面。
但是,那个孔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歪歪扭扭的,让长孙冲想办法把一根丝线穿过那个球体。
因为那个球体里面的孔不是直的,长孙冲怎么也穿不过去,直把他急得满头大汗。
他低声地问李泰:“大王,你说这线如何能穿得过去呢?”
这时,他发现李泰的手心里有一只大头蚂蚁。
李泰便把那只蚂蚁递给了长孙冲:“你把那根丝线拴在蚂蚁的身上,然后,再把这只蚂蚁放入那个球体的孔中,等到蚂蚁穿过去之后,那么,这根丝线也就穿出去了。”
长孙冲一听,大喜,心想这果然是个好办法啊。
于是,他就按李泰说的那样做了,果然蚂蚁很快就钻了出去,那根丝线自然也穿过了那个球体。
这么一来,长孙冲就等于过了三关。
李世民微微领首:“冲儿果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李恪却说:“父皇,儿臣有下情回禀。”
“什么事?说吧。”
“我发现长孙冲作弊。”李恪声音洪亮。
这一嗓子可不要紧,直把长孙冲羞得满面通红:“蜀王,你……你胡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三道题目,长孙冲一道也不会,都是李泰教他的。”李恪语气坚定。
“这三道题目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
“臭小子,你特么作了弊,你还不承认,看我不抽死你!”李恪也是火爆子脾气,撸胳膊捥袖子,就要来揍长孙冲。
李承乾一看,父皇和母后还在现场呢,李恪这么干,似乎有点失礼。
李承乾赶紧上前把他给拦住了。
李世民把脸一沉,道:“恪儿,你这成何体统?”
“父皇,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看到什么不公平的事儿,我就要说出来。”
“从头到尾,朕都看了,长孙冲还是有进步的。”李恪见他父皇发话了,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负气转身离开了现场。
不管怎么说吧,这事就算是长孙冲混过关了。
李世民当场宣布把李丽质许配给长孙冲。
李丽质却哭着跑了回去。
东宫。
这一日,崇文馆顺利地成立了。
这件事对于李承乾来说,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一直以来,由于李泰创办了文学馆,手下人才济济,朝中有很多大臣争相归附,好似那就是一种暗示,暗示李世民要改立太子似的。
如今,李承乾成立了崇文馆,规模更大,招揽的人才更多,而且,这些人都是经过李承乾亲自挑选的,都是德才兼备的人。
另外,由李承乾主编的《资治通鉴李承乾注》,也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史书,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做了注。
也就是说在司马光原来的内容之上,又增添了自己的看法和见解,同时补充
了很多史料,使得这部史学巨著的内容更加详实。
李承乾忙里忙外,既要忙着撰写新的内容,也要收藏一些图书典籍。
他正在忙碌着,只见李泰来了。
“皇兄,我来向你道喜啊!”李泰不亲假亲,不近假近。
李承乾一看,在他的身后跟着数名随从,抬着一块匾,上写四个大字:“翰墨书香。”
“青雀,那孤可就多谢了。”李承乾说着命人把那块匾高挂了起来。
“你何必如此客气呢?咱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你说的也是。”
“你的崇文馆正式成立了,弟由衷地替你感到高兴啊。”
闻言,李承乾心想好小子,到了此时,你还在和孤演戏,你不恨孤一个洞,那就已经不错了,还说这样的话。
不过,虽然李承乾心知肚明,也不便戳穿他:“如果说做学问,孤哪里能比得上你呢?可是,父皇偏偏要孤兴办这崇文馆,孤也是没办法啊,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差使。”
“你太谦虚了,弟已经听说了,你撰写了一本《资治通鉴》,堪比《史记》啊,能拿出来给弟瞧瞧吗?”
李承乾一听,就知道他是心中不服啊。不过,也没关系,好书从来都是不怕人家推敲的。
于是,李承乾便把第一卷取出给他看。
李泰仔细地观看了之后,就是一皱眉。
他平时自认为自己的文笔特别好,可是,当他看完了第一卷,就已经明白这本书比起他编纂的《括地志》丝毫不差,而且,在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了他。
因此,他心中很是不平衡,觉得这没道理啊,他心想平时也不见李承乾写过什么文章,怎么一出手竟然会有这样的大手笔呢?
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啊。
虽然他心里羡慕嫉妒恨,但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皇兄,真是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你有这本书,便可以名垂青史了。”
李承乾微微一笑:“孤之所以编纂这本书,就是要让人们以史为鉴,学习前人治国的成功经验,吸取他们失败的教训,从而能把我们大唐治理得更好啊。”
“你这本书立意高远,令弟佩服啊。你只要有新卷出炉,你就派人给弟送去一份,可以吗?”
“如果你对这本书感兴趣的话,那么,自然是没问题的。”
李泰又把崇文馆里外看了看:“你这里还缺少什么吗?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可以派人到我那里去取用,只要是弟那里有的,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孤在这里就先谢过了,目前来说,还没有。”
李泰一边看着书架上的那些藏书,一边说:“上次,弟在吐谷浑被围困之时,听说你帮了很多的忙啊,要不然,弟还不一定能突围呢。”
“正如你刚才所说,咱们是兄弟,不必说这些。”
“皇兄,以前,弟可能对你有点误会,现在看来,你真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啊。”
李泰发现李承乾这里的藏书也很丰富,甚至比他们文学馆的藏书还要多,他真是弄不明白,平时,也不见李承乾习武,可是,没想到,他的功夫竟然那么高,不但会摔跤,还会射箭,而且,他还发明了太子弩;
从来也没见他做过文章,没想到这本书竟然写得那么好;
如今,也没见他收藏过什么书,竟然有这么多的书,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啊。
“皇兄,你成立崇文馆,应该需要很多人手吧,要不弟给你推荐几个人才。”
闻言,李承乾心想青雀,你小子又在跟孤玩心眼儿,你是在给孤推荐人才吗?
你分明是想把你的心腹之人安排到崇文馆里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在这里说什么,干什么,你随时都会知道了。
孤能上你的当吗?
李承乾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多谢你的好意,我们人员都已经招揽齐了,孤正打算辞退一些人呢。”
李泰也是一愣,因为他也没想到李承乾做事竟是这样雷厉风行。
“弟听说你和苏婉就要订亲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弟是一定要参加的,等参加完你们的订亲仪式之后,弟就要到扬州去了。”
李承乾一听,就明白了,知道他是在找借口,想在长安多呆一段时间。
“你能来参加孤的订亲仪式那是最好不过了,孤求之不得啊,你就像上次孤行冠礼时那样,做一下主持。”
“咱们俩是亲兄弟,苏婉是苏大人家的千金,出身名门,你们俩真是天作之合啊。”李泰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在心里暗骂,苏婉你可真够损的哈,我已经吃过你好几次的亏了,总有一天,我都要收回来的,你等着我呢。
李承乾笑问道:“你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一个王妃了?”
“弟……弟不急。”
李泰心想你们都成双成对的了,我还是老哥一个,早晚就是自己一个人,不行,我得找母后,帮我物色一个。
“你还是尽早找一个比较好,这样,早晚也有人照顾你的生活。”
李承乾故意劝道。
“不用,我还小呢,此时,当以学业为重,既要编写《括地志》,又要处理那么多的政务,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儿女私情呢?”
“嗯,好像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啊。”
“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尤其是像我们生在帝王家,如果不能有所作为,那岂不是白活了一回啊。
我见过历史上,那些皇子往往都是碌碌无为之辈,比如说,汉高祖有八个儿子,除了被吕后害死的几个,剩下的几位,除了刘恒之外,没有一个有作为的。”
“刘长怎么样呢?”
“你是说,那个什么淮南王?”
“正是。”
“刘长更是荒诞不经,他竟然率领着几十辆车就要造反,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我从未见过历史上还有像他这样狂妄无知的人。”
“可能是汉文帝太过于疼爱他了,他在淮南出入使用天子的旌旗和车辇,而且,他打死了丞相审食其,汉文帝也没有治他的罪。
所以,他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啊。
最终,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对于这事,弟和你有着不同的看法,弟认为汉文帝并非疼爱刘长,而是有意要杀刘长呢。”
李承乾一皱眉,因为这个问题,从表面上看,是在说汉文帝刘恒和淮南王刘长之间的事,实际上,是在说他和李泰之间的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汉文帝表面上老实巴交,甚至会装孙子,当初,在吕后得势之时,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锋芒,其他的皇子都遭到了打击,他却能平安无事,从这件事上来看,说明他有着过人的智慧。
到后来,刘襄和刘章都是有机会做皇帝的,但是,那些大臣们认为他们太过强势,如果做了皇帝,将来不便于控制,于是,便把刘恒接到长安做了皇帝。
周勃和陈平等人原以为刘恒是个软弱之人,结果,他们想错了,刘恒却是一代明君,政治老道。
他只用一封书信便平定了南越王赵佗,使赵佗臣服于汉。
后来,周勃见到他,都变得神色恭敬。
由此可见,汉文帝是一个十分老练、精于权术的人。”
闻言,李承乾点了点头,因为李泰说的有理有据,不能不说,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只听李泰继续往下说:“后来,有一次,汉文帝和刘长一起去打猎,刘长直呼其为‘大兄’,汉文帝居然没有反驳,就答应了。
他们名为兄弟,实为君臣,这样一来,是违背礼法的。
刘长在淮南国使用和皇帝一样的车辇和礼仪,甚至制定自己的法律和制度,随意任免高官,汉文帝一概不问。
汉文帝这样做,我们可以理解为,他是有意而为之啊。
他就是想培养刘长骄纵的性格,从而使刘长一步步走上谋反的道路。”
李承乾说:“后来,刘长真的谋反了,大臣们再三请求杀了他,汉文帝并没同意,只是将他流放。”
“那也是他在做表面文章,因为,谁都知道,刘长的性格刚烈,难以忍受这样的屈辱,而且,袁盎已经提醒了汉文帝,让他小心在意,以防刘长在路途之中死掉,使得汉文帝背上杀弟的罪名,可是,汉文帝却不管这些,依旧我行我素。
所以,弟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
刘长在不知不觉中,就中了刘恒的圈套。
因为,刘长是刘恒唯一活下来的兄弟,也就是他唯一的潜在的对手,只要刘长一死,就再也没有人和他争夺皇位了。
一切都在汉文帝的计算之中。
最终,刘长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孤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刘长死后,汉文帝下令把沿途的官员全部斩杀,替他报仇,另外,又封了他的三个儿子为侯。”
“皇兄,那时刘长已经死了,汉文帝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想堵住天下人的嘴啊。”
李承乾一听,既然李泰一定要这么说,他也没必要和他争论了。
因为历史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
同样的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有着不同的含义,甚至可能是完全对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