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郢尧王
年关将近，北临郢尧王风尘仆仆而来，一行二十余人，个个高大不凡，带着独属于北临的粗犷和野性。
为首之人样貌不凡，鼻高目深，虽壮健而眉目柔和，违和的带着一股高贵典雅的气势，在一群壮实虬髯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的出众。
和颜烈与属下，以及礼部官员林效等人在城门外恭候。
两拨人寒暄几句，通了身份，便一齐进入皇宫觐见天子。
郢尧王一身宝蓝宽袍，外套了一件半袖貂皮的比肩，貂皮油光水亮，因为今日下了一场稀疏小雪，衣发上落上点点的白雪，更显风姿凌然。
接风宴上，天子姗姗来迟，果在看见郢尧王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郢尧王瞧了一眼乔国天子，在那抹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上首位时，清楚看见她秾丽的容颜，目中闪过一丝惊喜。
兄长为何选他前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在北临王庭，他是样貌好，也最了解，最知道怎么对付女人的，在北临，还没有他成旌拿不下的女人。
相较于怎么和他那凶残的大哥抢王位，征服一个年轻又貌美的女人——即使是帝王，也似乎更加简单。
成旌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从容地行了一个北临的礼仪。
“小王成旌，拜见陛下，愿陛下福运绵长，千秋万岁。”
“免礼。”李云昭坐在高座，看了他一眼，抬手道，“天冷风大，郢尧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坐吧。”
“谢陛下赐座。”成旌又行一礼，不骄不躁，在左下首落座，举止十分规矩，连多看李云昭一眼也没有，远远瞧着，让人如沐春风。
宴席上不算太热闹，也不算冷清，只是刚刚好，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恰到好处。
殿内一轮歌舞、一轮酒水之后，李云昭笑问：“听闻郢尧王精通倾山阙一舞，不知朕可有幸观瞻？”
成旌站起身，拱手道：“陛下抬爱，本不应拂却，只是一路舟车劳顿，手脚乏力，准备不全。一来恐污陛下明见，二来恐缺倾山阙之精彩，还望陛下准允我等准备齐全，再向陛下献舞。”
他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
李云昭点头，笑呵呵道：“说的也是，倒是朕考虑不周了，那就请郢尧王好好准备，到时候让朕一睹天下第一舞的风采才好。”
成旌微微一笑，眉眼舒朗，“是，谨遵陛下圣旨。”
一场接风宴毫无波澜，没有一见倾心，也没有天雷勾地火，那郢尧王行为风度翩翩，丝毫没有要勾引天子的意思。
宴会结束之后，便随使团回都亭府，几日来足不出户，只一味专心排练倾山阙，安分得让人咋舌。
倒是天子，愈发宠爱一名叫作“何欢”的乐伎，连日召幸，还留他在捡云宫过夜，不仅将冠武侯抛诸脑后，似乎也遗忘了郢尧王这一号人物。
天气愈冷，屋头堆积的霜雪也渐厚。一日，尚宫局出了几张顶级的裘皮料子，崔尚宫不敢私自做主裁衣，便留着让宋宫令呈到了陛
宋令泽将料子送到捡云宫，李云昭只看了一眼，手一挥，料子送到了“何欢”的面前。
“选一选吧，上次你不是想要一件像样的披风吗？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闻言，汤予荷放下手中的账册，朝托盘上摆好的料子看了一眼，在其中一件丹红色的内衬锦鼠毛的流珠锦上摸了摸。
“这张不错，柔软暖和，颜色也漂亮，最衬陛下，用来做一件外袍刚好。”
李云昭抬眸看向他，有些好笑，“叫你选给自己，不是给朕选。”
汤予荷又摸了摸那丹红的料子，有些爱不释手，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
“好吧，好吧。”李云昭拜下风，妥协道，“令泽，告诉尚宫局，这件料子给朕制一件大袖外袍。”
汤予荷选了一件青白狐皮”和一件紫粼锦布料，剩下的李云昭瞥了一眼，摆手示意，“其余的，做两套衣裳给郢尧王送过去。”
收到从皇宫送出来衣裳的时候，郢尧王面上有一丝错愕，疑惑地问前来的小许子，“这是陛下赠我的礼物？”
“正是。陛下说郢尧王第一次来，担心您会觉得孤独，所以，三日后在芙蓉园举办年宴，陛下希望郢尧王愿意穿上，融入乔国，与大家一起过一个好年。”
成旌笑意满盈，道：“多谢陛下美意，请告诉陛下，我一定会穿上赴宴。”
新年前，北临使团又将通商一事提上议程，拉扯几回，乔国方终于松口。只是年节将至，朝堂放休，连陛下也需轻松一二日不理朝政，最后明确在年宴之后，将通商协议呈禀天子盖印。
如此，通商一事便算成了。
年宴在依旧芙蓉园操办，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新年，所以礼部格外重视，办得有声有色，热闹非凡，花销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
宴上灯火通明，歌舞靡靡绕绕不断。
乐工署近来得陛下青睐，上演的乐伎以男子偏多，每一曲每一舞都巧工极思，个个都绞尽脑汁地想要出一出风头，以给陛下留一个好印象。
然而这些曲乐动人，却远远比不上郢尧王的一舞倾山阙。
成旌头戴玉冠，身穿一袭山青色的云纹织锦长袍，从幽长小道中款步而出，风姿华然，瞬间就引所有人注目。
他朝李云昭恭贺新禧，高声道：“陛下赠小王以新年礼，小王愿以倾山阙一舞，为陛下与诸位助兴。”
言罢，弦乐缓响，气势磅礴的鼓乐渐渐震动，天地似翻覆搅荡起来。
正台上之人，舞旋如回雪，步惊犹游龙，似原野的骏马驰骋，似天边的苍鹰盘旋，忽摆袖如飞剑，忽收如云坠，低徊水破浪，混乱风潆雪。
舞姿惊鸿，更胜于疏狂。
一舞渐罢，众人皆看惊了。
天子目露亮光，抚掌连连称赞，“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舞！郢尧王今日一舞，当真是教朕开眼了。”
成旌是下了苦功，面上带着从容又自信的笑意，垂头回道：“陛下谬赞，能让陛下欢颜，是小王的荣幸。”
“来，为郢尧王赐座。”李云昭面上带笑，示意一旁的宫人在自己身旁布置一个座位。
“谢陛下！”成旌有些受宠若惊，坐到了距离天子最近的位子，他一侧目，就能看见暖和明亮的烛光，映得高座上的陛下姿容端丽柔和。
李云昭举起酒杯，笑着朝他示意，“今日欢宴团圆，没那么多规矩，郢尧王不必拘谨，请。”
成旌也倒了一杯酒，幽深的眸子望着她，有说不出的蛊惑，唇边含笑，微微倾身上前，“小王敬陛下。”
美男在前，在之后的几曲歌舞，陛下已无心他顾，满心满眼都留在了郢尧王身上。
成旌能说会道，幽默风趣，惹得陛下连连发笑。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得以从位置上起身，坐到陛下身边，顶替了知春的位子，手持酒壶，替陛下斟酒。
众臣瞧着，心中各异。
待盛宴落下帷幕，众人随天子登上了天遥楼，共赏烟花。
随着轰然的响声，数支烟火飞到天空，砰砰炸开璀璨夺目的花火，直将这个夜幕照亮。
李云昭站在栏杆前，负手而立，望着空中的烟花，目光如水流动，遥远幽长。
成旌站在她身边，心中微动，忽然道：“陛下，烟花真美。”
李云昭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郢尧王在北临可曾见过如此盛景？”
“不曾。”他停顿一下，继续道，“不过十年前，小王曾随父王进京拜见过玄宗陛下，那时也是新年，就在这里，小王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烟花。”
最后，他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只可惜……那时没有见过陛下。”
李云昭缄默片刻，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