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春坟西屋虚

第235章 我心昭昭

“子嗣……”李云昭美目中散着倦意,慵懒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嘻嘻道,“怎么,不行了?”

她说话十分轻蔑,仿佛自己才是情事上的掌控者,衬托得汤予荷像有心无力地那一个。

汤予荷拢着她长发的手一顿,气笑了,“嘴上逞强管什么用,谁行谁不行,自己心里没点数。”

李云昭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输了,理不直气也壮,高傲地哼一声,“还有谁,自然是你不行!”

汤予荷知道她一贯喜欢在这方面挑衅自己的臭德行,也知道跟她作口舌之争,一向是不会有赢的机会,所以只是笑笑,认下了这个屈辱头衔。

他继续低头给她擦头发,道:“北临着急得很,寒冬腊月的,郢尧王冒雪而来,不过三五日就到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做?”

“方鱼年让柳神医配了一枚药丸送来,服下之后,与北临国特有的一种曼沙陀的毒症状一致。”李云昭顿了顿,转头看他,“到时候,我会给郢尧王一定的荣宠,你,明白吗?”

汤予荷眉目淡淡,可止不住心里苦涩,点头应了一声,“我明白。”

瞧着他荣辱不惊的脸色,李云昭将头枕在他腿上,仰头问道:“你不高兴了?”

“不,没有。”他以手代梳,垂着眼眸,一下一下理顺她的发,微笑道,“我相信陛下。”

陛下……他喊的是陛下。

“撒谎。”李云昭头枕在他腿上,伸手点了点他的唇,慢悠悠地顺着下巴往下,在凸起的喉结上勾勾画画,“不是说过吗,不准对我说谎。”

汤予荷喉结滚动,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无奈道:“好了,何必诈我,兵法不是这样用的,想听什么我说就是了。”

闻言,李云昭支着手臂坐起来,钻入他的怀中,眼眸明亮,紧盯着他的眼,似乎能穿透表面看到他内心。

“你有心事,在想什么?”

汤予荷愣了一下,伸手圈住她的腰,脸色有些难言的微妙,像在紧张她的态度,又像在惊于她敏锐的察觉力。

“我……”他欲言又止,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她的后腰,替她缓解酸痛,“我在想,如果我做的不够好,你是不是会不喜欢我了。如果有人比我好,就像林效那样不求名分,你……”

“汤予荷,不要妄自菲薄。”

李云昭打断他的话,看了他良久,抿了抿唇,软声道,“你这么想,是不是我让你伤心失望了?”

汤予荷有些稀奇,她竟会自我检讨,心中恍若春雨倾斜打窗,因她冷落而焦躁烦闷多日的心情,忽然就熄灭了。

他忍不住低头轻啄她干净白皙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鬓发,含糊道:“嗯,是有一些伤心,这些日子见不着你,心都空了一半了。”

“就会油嘴滑舌。”李云昭嗔他,“林效也好,乐伎也罢,他们都不如你好看,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若碰上比我好看的呢?”

“嗯……”她沉吟片刻,笑了笑,依偎着他,“可他们又不是你……好哥哥,我和你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汤予荷瞳孔震动,咽了口唾沫,心中生疑:“不过喝了一点葡萄酒,就醉成这样了?还是要他做什么难办大事,所以要下血本来哄他高兴吗?”

这样想着,他脱口而出道:“醉了?”

李云昭瞪了他一眼,难得有一番柔情蜜意,他却这样煞风景,不觉羞恼起来,“好话不想听,非得叫我骂一骂才舒坦?”

“错了。”汤予荷立即道歉,低下头亲她,“你说,我听着。”

“上次让陆书令去苏北运河查了贪污案,好在他还不算太蠢,知道我有意提拔他,回来后学乖了许多。我许他回中书省任职,中书省草拟了后宫与前朝的新律令,明日回宫,你瞧一瞧满不满意,不满意我再叫他改。”

汤予荷望着她,嘴唇嗫嚅一下,声音变得低沉,“什么律令?”

“你说呢?”李云昭含笑看他,眸中水光流转,戏谑道,“你不是最想要吗,现在装模作样可没意思了。”

“可以吗?”汤予荷眼睛倏然一亮,呼吸都紧促了,展眉舒颜,激动地在她唇上亲了几下,“真的可以吗?”

李云昭避开他胡乱地亲吻,笑得弯眉星眸,按住他的头,“要不要?不愿意算了。”

“要,我要!我愿意!”他急道,神情又喜又惊,像个急躁的少年,浑然没有一点稳重。

像是回到十七岁,重新握住了属于他的一纸诏令。

这一次,是她亲手奉上。

他将她抱得很紧很紧,高兴得找不着北,一个劲地亲她,不停道:“昭昭宝贝,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李云昭哈哈大笑,一边躲他,一边说道:“咦,说话真肉麻,腻死我了。”

汤予荷哪管什么面子尊严,心都沸腾了,她越躲,他越要亲,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喘息低而急促。

“昭昭……”

“好了。”李云昭笑吟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奖赏一样,“不过——还要等一等,等再打一场胜仗。”

她说着,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声音婉转温柔,“接下来你还要躲一阵子,你想和我回宫吗?还是……回侯府?”

汤予荷眼眸幽深,不答反问:“那你想我和你回宫吗?”

李云昭如实地“嗯”了一声,忍不住抱怨道,“暖炉太燥了,实在是睡不好。”

“那你的意思,是要把我藏在捡云宫吗?”汤予荷笑着,轻易点破她的心思。

李云昭有些心虚,对上他的目光,眨了眨水润的眸子,反问道:“不可以吗?”

“嗯……可以。”他越说越向她贴近,密而长的睫毛轻扫,略过她的脸颊,呼吸间潮热的气息不消反增。

李云昭心领神会,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缓缓闭眼。

近在咫尺时,他却忽停下来,贴心地问道:“还要吗?别逞强,一会儿再哭天抹泪,我可是不管的”

李云昭在他下颌咬了一口,一面兀自在他怀中摸索,一面恶狠狠地威胁:“再啰嗦,叫人给你绑起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嗯?”汤予荷挑眉,语气有些兴奋,跃跃欲试,“是吗,快让我瞧瞧怎么个厉害法。”

一夜雪落梅间,山水倾荡。

……

待到夜幕低垂,烛火摇曳,汤予荷拥着怀中的人儿躺在床榻上,手掌抚在她柔韧的腰侧,心中有些打鼓。

她……她这次没沐浴。

她忘记了吗?还是……

犹豫再三,汤予荷心里乱糟糟的,始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他才不想提醒她。

过了半晌,他望着床边的一盏黯淡的烛火,手圈着她的腰,还是开口道:“要不要再沐浴一次?”

李云昭快要睡着了,骤然听见他的话声,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不悦道:“干嘛呀……”

汤予荷隔着轻薄的衣衫,抚在她小腹上,温声哄道:“先别睡,告诉我,洗不洗?”

李云昭困倦极了,扯开他的手,“不要!把嘴闭上。”

汤予荷闭嘴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幔帐,再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