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贪婪的代价

佩斯特前面，玛丽安贝尔自言自语的声音飘来：

“没想到魔王利姆露竟然是那种怪物……早知道就该从爷爷那儿把拉兹尔借来。不过算了，也借不到。北边的恶魔们最近动作太奇怪了。”

拉兹尔是格兰贝尔的直属，主要对付北边频繁袭击的奇伊一伙——米萨莉、蕾恩她们，是人类防线的核心，暂时动不了。

“玛丽安贝尔，你要去哪儿？”

“最深处的魔导控制动力炉。把它引爆，把整座遗迹连同目击者一起炸飞。就算你打不过魔王利姆露，魔力爆炸也能补刀。不想死的话，就自己动手。”

——错了，利姆露不会来。

佩斯特已经托拉斐尔传话，他不可能放着米莉姆不管。

佩斯特轻轻点头，用“万能感知”扫描最下层的结构。不是单行道，有好几个岔口，走错就浪费时间，佩斯特干脆让普罗米修斯导航。

佩斯特边走边跟玛丽安贝尔搭话，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事：

“凯为什么在这儿？他不是被议会逮捕了吗？”

“哦，那个男人。凯是自由组合公会的，优树以‘抹除埃里克王子的丑闻记忆’为条件，把他保释了。本来可以放了——”

玛丽安贝尔毫无感慨地说着，突然轻轻一笑：

“那家伙说，想向可恨的魔王复仇，求我赐给他更强的力量。既然他那么执着，我干嘛拒绝？”

佩斯特心里五味杂陈。

玛丽安贝尔早就对凯失去兴趣，凯本来有活路。那时他还有自我意识，恐惧本能正常运作，他本可以选另一条路，却主动走进了死胡同。

——

抵达墓室最深处。

这里是个空旷大厅，只有几口空棺材和少量财宝。

玛丽安贝尔小跑着冲进去，瞬间僵住：

“不对劲……优树明明说……这怎么可能——？”

——因为优树在撒谎。这里根本没有魔导控制动力炉。

佩斯特没说出口，只在掌心凝出细沙，无声地化成一把p99手枪，咔哒一声上膛。

玛丽安贝尔被金属声惊动，回头看见枪口，瞳孔骤缩。

“……你干嘛？”

“玛丽安贝尔，我可没被控制。‘贪婪者’对我无效。”

“你说什么……骗我，明明我还在支配你——”

“那只是假人格，我随时能关。”

“所以全是演技？为什么？”

“让你以为成功控制了我，我的同伴就安全了。”

玛丽安贝尔以为能操控利姆露的弟弟就高枕无忧，于是没再对其他人下手。能免疫她支配的只有佩斯特、利姆露、维尔德拉，也许还有迪亚波罗和紫苑……但“贪婪者”太危险，佩服你不想让任何人接触。

“我问你，认得这支枪吗？”

“格兰达的枪？你不是说已经处决了他？原来也是假的？”

“对，假的。下一个问题——当初给魔王克莱曼下精神支配的是你吗？”

玛丽安贝尔眯起眼。

“……魔王克莱曼？”

“我在克莱曼的灵魂里，发现了一颗嵌着‘支配咒法’的子弹。‘狙击’+‘精神支配’……如果是你和格兰达，应该做得到。”

佩斯特知道，幕后其实是近藤中尉，但佩斯特的情报必须一点点公开。世界能接收的真相，只能这样慢慢揭晓。

“谁知道呢？我干嘛要做那种事？”

——很好，她说“不知道”。佩斯特得到了“玛丽安贝尔否认”这个事实。

佩斯特猜，这话肯定被和“贪婪者”深度绑定的优树听见了。不能直接泄密，但这种“意外事故”就难说了。

“——啊啊，真是受够了，谁都靠不住。”

玛丽安贝尔啐了一口。

佩斯特终于明白她怎么衡量别人的价值。

“你已经彻底失去优势了，要投降吗？”

“做梦。赢的人只能是我。我会杀了你。”

佩斯特确认了，玛丽安贝尔不对劲。

她是人类，种族脆弱，一发铅弹就能要命。作为“异世界人”，她比谁都清楚枪的恐怖，可枪口指着她，她却毫无惧色。

利姆露不让佩斯特随便对人举枪，不是怕危险，而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践踏他人尊严的暴力。玛丽安贝尔面对凶器却连本能防御都没有，她的精神已经异常到什么程度？

她转生时带着“寿终正寝”的记忆，本该老谋深算，却鲁莽得像青春期少女。精神年龄受肉体影响？佩斯特自己也算个转生者，能理解，但这也太离谱了。

是前世的成功让她傲慢？是“最强独有技”给了她全能的错觉？还是——

玛丽安贝尔动了。

“贪婪波动”是物理破坏，对佩斯特无效。

“渴望死亡”的精神支配也一样。果然，如果“干旱之王·赛特”还是“渴望者”，那“贪婪者”就是天敌。

“够了，聊不下去了。”

“你敢开枪吗？”

“没那个必要。”

锁链已经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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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贝尔亲手系上的锁链。

佩斯特把枪化为沙，在脑中对普罗米修斯下令：

【收到。正在追踪拟似人格程序，对独有技“贪婪者”执行“沙咒缚”——】

◇

就在刚才，长廊里。

只有佩斯特和玛丽安贝尔两人的脚步声，佩斯特悄声对普罗米修斯说：

“（普罗米修斯，准备“沙咒缚”。）”

【收到。目标是个体：玛丽安贝尔·罗素？】

“（不，是“贪婪者”。）”

普罗米修斯宕机了……

连佩斯特自己都觉得离谱……

“（你看，“渴望者”会侵蚀宿主精神吧？越强的技能对宿主影响越大。玛丽安贝尔欲望上头，可能是“贪婪者”的锅。）”

原作没这设定，纯是佩斯特的脑补。

佩斯特体内的“干旱之王”一直像睡着一样安静，但“渴望者”时期那个声音像诅咒，差点把佩斯特拖下深渊。

“（所以，让“贪婪者”也睡着试试？）”

【警告。不确定技能是否能被“沙咒缚”影响。】

原作里，有意识就能被支配。“贪婪者”明显有意识……但这不算证据，得找别的理由。

“（独有技是情感或愿望的具现化，只要能压制其意志，就能让它停摆。）”

【明白。未知操作，成功率无法保证。】

“（试试呗。现在拟似人格和“贪婪者”是连着的吧？这就“捕捉”。等我信号。）”

【……收到。“沙咒缚”启动准备。】

如果玛丽安贝尔的鲁莽真是“贪婪者”的debuff，那就帮她摘掉，她也许能清醒。

最理想是直接剥离“贪婪者”，但不杀她太难。独有技就是心的形状。佩斯特要是用“风化”去削除，等于削掉她一半灵魂，她会死。

利姆露和佩斯特都能用“捕食”或“风化”连人带技能吞掉……但只夺技能？没“篡夺者”那种权限，做不到。

万一“贪婪者”真是debuff，摘掉后玛丽安贝尔投降……她得承诺限制使用“贪婪者”，然后“智慧之王·拉斐尔”的“能力改写”会忙疯，接着还得和罗素谈判……未来会彻底改写。

最麻烦的是优树。但优树有“能力封杀”一堆外挂，天才加狗运，应该能苟住。

不过，玛丽安贝尔投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前世就是极致恶人，不可能接受被支配。但精神不正常的话，对话都没意义。

——事后回想，这就是导火索。

佩斯特存在本身就在扭曲世界，每动一次，世界就更歪。佩斯特早该知道——这世界早就歪了。

——

“沙咒缚”发动瞬间，玛丽安贝尔全身僵直。

【——报告。“沙咒缚”成功。独有技“贪婪者”已停止……相关权能全部失效。】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确认成功。优树那边的支配也解除了，佩斯特这边也自由了，但现在被“沙咒缚”绑着。

玛丽安贝尔低头几秒，再抬头时，眼神变了。

“……玛丽安贝尔，感觉如何？清醒点了？”

“嗯，是啊……”

几秒前还疯癫的眼神，现在平静如水。

她微微一笑，像真正的淑女。

“谢谢你，温柔的孩子。你压住了这孩子的欲望。”

佩斯特脑子宕机。

“（……她说啥？）”

“（不是玛丽安贝尔？）”

“（那是谁？难道……玛莉亚？）”

“（不对，太早了，应该还不是——）”

“初次见面，我叫玛莉亚·罗素。我曾活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玛莉亚！

勇者格兰贝尔·罗素的妻子

顶着玛丽安贝尔脸的玛莉亚，温柔地笑着。

“……你可能不认识我吧？我是你们口中的‘格兰贝尔·罗素的妻子。很久以前，我抛下他先死了。”

不，佩斯特认识……佩斯特知道她是谁。

玛莉亚和勇者格兰贝尔一起守护人类，最后却被人类杀害。

“我当时，一定是带着对世界的怨恨死去的……转生到另一个世界的我，变成了对剥削他人毫无愧疚的人。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把无数人推入不幸。”

佩斯特懂。前世的玛丽安贝尔，金融鬼才，操纵暴动、战争，踩着尸山血海登上权力巅峰。

两人格截然不同，玛莉亚寄宿在玛丽安贝尔体内也说得通。但佩斯特搞不懂，为什么压制“贪婪者”会把玛莉亚唤醒……佩斯特每走一步，世界就疯狂偏离轨道。

“第二次转生回到这个世界，我的自我变强了，但这孩子也继承了前世记忆，欲望更扭曲。所以我之前无法现身……谢谢你，终于让我能阻止这孩子。”

“（阻止？）”

“你要杀了玛丽安贝尔？”

“对。这孩子害死无数国民，害死战场上的人，却毫无悔意……已经够了。”

“那是她前世的罪，现在的玛丽安贝尔——”

“你们国家的事，我都看见了。你也是‘异世界人’、‘转生者’吧？你敢拍着胸脯说，前世和现在的你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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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一阵眩晕。怎么可能无关。泉也就是前世的佩斯特，做过的事、被做过的事，共同塑造了现在的佩斯特。如果抹掉那些，佩斯特就不是自己了。那罪呢？

佩斯特差点飞出天际的思绪，被童声拉回。

“而且，这孩子参与了对你们国家的袭击……她没亲手沾血，却让你们的国民尸横遍野。”

“我也杀过很多人。希尔特罗斯的手下，我也杀了很多。我和玛丽安贝尔，没区别。”

“这孩子受罚，你没有任何责任。”

“不，是我骗她到这步。我得问她，是想被欲望牵着去死，还是即使失去一切也想活。”

佩斯特原以为谈判会破裂，但至少想听玛丽安贝尔清醒时的答案。不是为救她，只是自私地想卸下良心包袱。

“——是啊，你一直这样活着……对不起，是我懦弱。那我就直说了。”

玛莉亚笑得凄美。

“我受不了现在的格兰贝尔疯了。他已经忘了初衷，把这孩子当成希望……所以我必须杀了她……格兰贝尔的现状对我来说就像受够了摧残后的人回到了自己长大的那片麦田里想找回曾经的美好结果却只找到了一把手枪……”

这也是极端的自私。

只属于她的、不容他人染指的理由。

“求你了，让我选我所爱的人。”

“……”

决定权在佩斯特。

还是连玛莉亚一起用“沙咒缚”压住，让玛丽安贝尔清醒。

“（……普罗米修斯！启动“沙咒缚”——）”

【拒绝。无法执行。】

“（……哈？）”

【警告。主人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建议不再干预个体：玛丽安贝尔·罗素。任何可能伤害主人的行为均被禁止。】

“（……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当初也没反对我的计划吧？）”

【明白。当时判断主人意志坚定，不会影响精神。现在情况变了。主人已无法下达强制命令。】

“（……是啊。从刚才起我就动不了。精神体和宿体的连接都出问题了，说明我已经崩了。）”

果然不如愿。

玛莉亚以为佩斯特默认了，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转身背对佩斯特。大概是体贴，不想让佩斯特看见血腥场面。

她的自私是真话，但也藏着温柔——不想让佩斯特脏手。

她一步步走远，忽然回头。

“请替我转告他——‘我先走一步，在那边等他’——”

空气骤变。

她的瞳孔因察觉异样而紧缩。

佩斯特也感觉到了。

二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事态已疯狂失控。

佩斯特忘了——“贪婪者”停止后，还有另一个意志被释放……不，佩斯特明明记得。

可即便如此，怎么可能——

——“咔嚓”一声脆响。

回过神时，深渊已至。

布满獠牙的巨口纵向撕裂黑暗瞬间吞噬视野。

远处，玛莉亚惊愕的表情。

“怎——”

佩斯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体，动不了。

撕裂空间现身的——是混沌龙的巨颚。

“咔嚓”一声，把佩斯特吞了下去。

——

被吞了？

为什么？！

被瘴气呛得窒息，像被碾碎、搅拌、溶解——只能意识到“被吃了”。

糟了，往下沉。意识要断了。“沙咒缚”一解除，“贪婪者”就会重启——

佩斯特拼命抓住最后一丝清醒，突然碰到了“什么”。

——憎恨

——憎恨

——我要毁掉一切

沉重、鲜活、近乎诅咒的执念。

像被冰水浇头。

这声音，佩斯特认识。

可为什么？

——憎恨

——救救我

为什么，

“渴望者”

和混沌龙的声音，

——米莉、姆

（……！）

不会吧……不会吧。

那个童话。

龙皇女与子龙的故事。

子龙死后灵魂残缺，变成灾厄之龙——混沌龙，只知破坏。

只有龙皇女明白：

“朋友……已经不在了。”

按理说，子龙的灵魂并未完全消失。

但在这个扭曲的世界，童话成真了？

那——

那——

失去的灵魂去了哪里？

——被称为灾厄的技能，在世界游荡的憎恨与破坏意志。

那是远古时代，残缺的龙之魂的末路。

“（“渴望者”……原来你——）”

被吞噬。

被拖入深渊。

（你就是……盖亚！）

佩斯特的意识，在此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