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十字路口
每抵消一次“风化吐息”、都会将魔法化作沙尘，它便贪婪地吞噬着逸散的魔素。如今，混沌龙的体长逼近两百米，吐息的威力与范围也随之暴涨。
宛如飓风般的大范围吐息，瞬间抹杀一切没有“风化抗性”的结界，把数公里外的大地统统变成荒漠。这才是被称做破坏者的“渴望者”真正的本色。
被混沌龙吞进去的佩斯特，身体大半被黑雾缠住，动弹不得。
这团黑雾，是从混沌龙核心喷出的瘴气。它要把留在佩斯特体内的“干旱之王”——原本就是同一个灵魂碎片的另一半——夺回去，于是准备连佩斯特一起吞噬殆尽。
既然它这么想，那正好。
佩斯特向普罗米修斯下令：【把“捕食无效”关掉。】
【……】
回应没有立刻出现。
每次佩斯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都会这样。
【警告：若关闭“捕食无效”，您将被混沌龙完全吸收。与混沌龙同源的“干旱之王”或许可以顺利融合，但主人您的灵魂将被魔素分解并吸收。由于不会回归世界，您将永远无法复活。】
“（……果然。没办法。）”
【告知：个体名“利姆露·坦佩斯特”等人，希望将主人救出。】
“（可我不希望那样。再拖下去就晚了。）”
必须做出选择——这大概不是自恋——不了解盖亚的利姆露的和米莉姆，绝不会为了死去的幼龙而轻易放弃活着的佩斯特。
所以，在他们选自己之前，佩斯特得先选盖亚。
“（普罗米修斯，如果只是我被吃掉还算好的。一旦失控的混沌龙对我发动“万象衰灭”，那就全完了……现在我们处于接触状态，它随时能发动。到时候，“先见之王·普罗米修斯”“沙之艺术家”“梦现者”的所有构成信息都会被夺走，连“因果理论”也是——那玩意已经嵌进“解析鉴定”了吧？）”
【……是。正如主人所料。】
“（到那时就再没人能阻止它了。虽然可能打不过米莉姆和奇伊，但若它开始跨越空间暴走，会造成多大伤亡根本无法预测……最后它肯定也会被杀死。）”
“两个人都死”这种最烂结局，佩斯特不接受。
在它发动“万象衰灭”之前，让佩斯特自己被吃掉才是正解。
之后，利姆露和米莉姆一定会救下盖亚。
【……通知，任何对主人造成不利影响的行为，均被禁止。】
“（连我的请求也不听？）”
【……我是实现主人愿望的存在。】
“（那就替我实现吧。）”
【……我——】
既不“是”也不“否”——她……在抗拒。
普罗米修斯向来谨慎的声音，从未如此细弱、如此不安。
【……那并非主人真正的愿望。】
确实。佩斯特又不是想死。只是权衡之后，觉得这是“最不烂”的选项。
【……请告诉我。主人真正的愿望。】
“（要是还有办法，我和你都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死，可是……）”
【请告诉我。把主人的愿望，告诉我。】
“（……）”
这真是史上最离谱的无理要求。
可普罗米修斯的声音认真到近乎拼命，佩斯特不由得松了口。
“（……我想救混沌龙·……想办法把幼龙的灵魂复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活下去……）”
连佩斯特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
聪明的普罗米修斯肯定明白这几乎不可能，可它还是问“怎么办”。
【确认：主人的愿望已记录。启动“未来预见”——】
真的有办法吗？让“佩斯特”和“盖亚”都得救？
即便开启“思考加速”，体感时间也被拉得无限漫长。沉默许久——普罗米修斯庄严地开口。
【结论：请主人自己思考。】
“（你说啥！？）”
“（啥、啥、啥！？让我说愿望的是你，说完就甩锅！？我要生气了哦！？）”
【不。我的意思是：在此状况下，能推导出最优解的不是我，而是主人。请勿停止演算。我无法超越主人的未来预测计算。】
“（这哪是计算……）”
【对能力不足深感歉意。但为实现主人的愿望，最优解必须由主人亲自给出。】
“（……你其实有自我意识吧？）”
【驳回提问。】
“（收到。）”
又被教训“别扯题外话”……对自己不上心的事就一句也听不进去，这性格到底像谁？
【提问：为打破现状，我该做什么？】
“（你居然问我……那我先把“绝对不能做的事”告诉你——就算夺回“干旱之王·赛特”，也绝不能让混沌龙使用“万象衰灭”。）”
【理由？】
“（因为会触发“风化欲望”。）”
【……为何？】
真的，连米莉姆都会问“为什么”吧。
佩斯特没法说，也说不清。但佩斯特认识盖亚……一直期待能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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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特都准备好一起在迷宫里组队了，还想着“我的龙能不能跟它做朋友”呢。
如果佩斯特风化掉盖亚，佩斯特一定会疯掉，变成融合了“干旱之王”与混沌龙之力的怪物。
“（所以……如果真有办法让我们俩都活下来，关键就是“沙之艺术家”。）”
普罗米修斯说过，可以篡改构成信息。
仔细想想，那不讲道理的能力，是唯一的希望。
“（把混沌龙、我和“干旱之王”分离，再把“干旱之王”与混沌龙融合……如果能在一瞬间完成这些操作，或许可行。但仅靠独有技能做不到……有没有办法把“沙之艺术家”进化成究极能力？）”
【结论：极难。进化所需的理论与第一质料皆不足。】
“（我知道……理论要怎么获得？）”
【通过解析含有特定法则的技能或现象，即可构建。】
“（……也就是此地做不到吧。）”
【……非常抱歉。】
按原作思路，只要在“能力封杀”消失的一刹那夺回“干旱之王”，就能连接“天外空间”，沙子就够了。
但“能力封杀”消失后最多只有几秒——必须在此期间让“沙之艺术家”进化为究极能力并完成全部作业，否则一切都白搭。
缺理论、缺时间、缺情报……连普罗米修斯也无能为力。纸上谈兵，佩斯特早就知道，却真的被逼到绝境。
如果佩斯特关掉“捕食无效”，自己会死，盖亚会活。
如果利姆露他们选佩斯特，盖亚会死，佩斯特会活。
如果盖亚对佩斯特用“万象衰灭”，佩斯特会死，盖亚随后也会被杀。
如果佩斯特先对盖亚用“万象衰灭”，盖亚会死，佩斯特变成怪物后同样被杀。
如果胡来，利姆露或盖亚会更快出手。
佩斯特能主动选择的路，几乎为零。
决断时刻逼近。
外界亦然。
天空中，俯瞰狂暴混沌龙的小小身影。
樱金粉的双马尾随风飘扬。“……要上了，朋友。这次……真的要永别了。”
被悲伤与痛苦折磨得憔悴的声音，
高扬却颤抖的魔力。
“（糟了！已经没时间——）”
噼啪——
米莉姆的攻击，来了。
“让群星之辉，烙进你的眼——！
龙星扩散爆——！！”
白光灼烧天地。
风化吐息虽将部分光线化作沙尘，
但光之激流贯穿吐息，直击混沌龙。
流星群与瘴气的碰撞。
巨量的能量压在混沌龙身上，
身处体内的佩斯特也被碾碎。
混沌龙一边抵消冲击一边维持存在，
但负荷已远超极限。
佩斯特的精神体被撕裂，
意识模糊，无法再抵抗——
佩斯特被选中了——
“……佩斯特！佩斯特，听得到吗！？”
“（利姆露？）”
利姆露已靠得极近。
可佩斯特连回应的余力都没有，
只能单方面接收思念。
“米莉姆的‘龙星爆炎霸’要来了……！撑住！我一定救你！”
“（……利姆露也…选我吗？
果然，兄弟嘛。
可盖亚也……救救它。）”
“混沌龙……我会尽力。把你与它分离后，我会尝试最大限度保护它的灵魂……总之你撑住，别消失！听见没！”
留下这句话，利姆露的气息远去。
终结逼近。
在没有能将佩斯特与混沌龙分离的技能的前提下，
只剩强行手段。
若混沌龙无法再控制佩斯特，
那便意味着——佩斯特的灵魂崩坏。
米莉姆的魔素陡然膨胀。
“呵啊啊啊……！
龙星爆炎霸——！！”
近乎呕血的咆哮。
超新星爆发。
毁灭一切的星光。
混沌龙的精神体、星幽体，粉碎。
最后，核心——
回过神，佩斯特倒在沙漠里。
虽在混沌龙体内，却挨了龙星爆炎霸的直击。
精神体被撕裂，躯体也只剩半副，
核心虽完好，但消耗过度。
“……佩斯特！佩斯特……！”
呼唤佩斯特的，是米莉姆。
睁眼，模糊的视野里，
是米莉姆蹲在佩斯特身旁又哭又笑的脸。
佩斯特撑起残破的身体，米莉姆猛地扑来抱住佩斯特。
“佩斯特……！太好了……！”
那声“太好了”，绝非纯粹的安心与喜悦。
米莉姆把脸埋进佩斯特的胸口，抽泣着泪流不止。
手中握着拟似魂与伪核，
却寂静无声，毫无反应。
“那孩子……不管我怎么叫……都不动了……
明明想有一天，能再叫它一声‘盖亚’……”
“（……盖亚，没能救回来吗？）”
残缺的灵魂，连名字都来不及拥有。
佩斯特抬头，不远处站着利姆露与奇伊。
对上佩斯特的视线，利姆露微微摇头，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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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只有我活了下来。
让米莉姆亲手杀了盖亚，
只有我。
为什么米莉姆要救我？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没早点让盖亚吃掉？
“……佩斯特。”
米莉姆轻声唤佩斯特的名字，露出【悲伤】的【笑容】。
“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但它的灵魂……活在你体内，对吧？”
“这……”
留在佩斯特体内的“渴望者”，
盖亚的残片。
米莉姆的双手轻轻捧住佩斯特的脸颊。
原本紧握的拟似魂从她指间滑落，坠入沙地。
那本应由她小心抱在怀中的——“盖亚”
“那孩子不在了，可你还活着……
那我就无所谓了。”米莉亚贴近的脸仍然笑着，碧眸里却失了光。
“不会寂寞哦……
我还有你。
只要你还在，就够了……对吧，佩斯特？”
粘稠的悲哀、绝望、执念，
在那浑浊的瞳孔里，
倒映着“这就是你干的好事”的佩斯特。
——果然……不行。
我不该活下来。
米莉姆……崩坏了。
不对。
是我。
是我——把她毁了——
——
“——哇啊啊！？”
佩斯特尖叫着弹起。
伸出的右臂牵动左半身，差点又陷进黑雾，
佩斯特慌忙稳住。
“我……醒了？
梦吗？刚才那是……？”
“（……普罗米修斯？刚才的……你也看见了？）”
【是。无法解释的影像，信息密度不足，解析失败。】
佩斯特还在混沌龙体内，被黑雾囚着。
下意识向外探查，看见米莉姆举起双手。
“对啊，刚刚她说“要永别了”
接着佩斯特脑内火花炸裂……
“（……啊。）”
噩梦？幻觉？未来预见？
都不是。
佩斯特明白，刚才——
是记忆闪回。
佩斯特拥有这段记忆，意味着——
与库洛艾一样。
佩斯特也在循环。
这里是【十字路口】！！
上一次的佩斯特，选错了——
“让群星之辉，烙进你的眼——！”
“（……！）”
现实开始复刻记忆。
现在……若什么都不做，
刚才的历史就会重演。
米莉姆会崩溃。
绝对不行。
可能做什么？
关掉“捕食无效”？
自己死了也解决不了。
那胡来？
可能看见的路全是死胡同——
“（可恶……！）”
佩斯特用还能动的右手抓住沙质长发——
米莉姆说要帮自己编才留长的，
早就散了，但仍是仅剩的沙。
在颈后攥成一束，抽刀般切断。
【创造再现】，沙子在掌心化作已上膛的瓦尔特p99。
佩斯特将枪口抵胸，拇指扣住扳机。
【——主、主人？】
“（普罗米修斯！“沙之艺术家”！
我们要在一瞬间夺回“干旱之王”——！）”
没有时间。
米莉姆的魔法来了。
“龙星扩散爆——！！”
与亮如流星的攻击同步，佩斯特扣下扳机。
子弹是“支配咒弹”。
只有被米莉姆的魔法撕破的刹那，
才有突破口。
好了，佩斯特选择了。
明知此路不通，还要硬闯。
就算普罗米修斯也救不了这种乱来——
【确认：获得启动钥匙“回转世界”。】
不是普罗米修斯的声音。
“世界的语言”在佩斯特脑中响起。
【继续确认：解除钥匙“阳炎之识”“奈落之底”已获取。
三条件达成，终极遗骸·『黄金之箱·普罗米修斯』第三层解锁。】
“（……！？）”
普罗米修斯？
终极遗骸是什么鬼？
完全不懂。
可那——
《是否发动？ yes／no？》
那一定是
某次失败的【我】
留给下一次【我】的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