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前世这一块56
8
秦淮渝帮我系好围巾。
抬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不要胡思乱想。”
他牵过我的手,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我光秃秃的手。
我被牵着往前走。
刚刚那句话,秦淮渝没再继续解释。
“嘎吱”“嘎吱”“嘎吱”
鞋底踩过路面,干枯的枫叶被碾碎,发出好听的声音。
我扒下围巾,呼出一口白雾。
我喜欢看雪。
可惜北平的冬天干冷,一直到现在也没下过雪。
天气预报又是晴天。
我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秦淮渝停下脚步,偏过身,轻声问我:
“困吗?”
我摇头
医生说我精神不好,原先我总吃药,睡眠状态总在两个极端反复横跳。
不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是浑浑噩噩好几天。
去了秦家后我戒了药。
又或者说换了药,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
晚上十一点。
我停在原地,仰头看着天,不明白秦淮渝留下是要干什么。
直到鼻尖一凉。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一片白色。
——是雪。
男人修长冷白的指尖伸出,接住快砸进我眼睛的雪花,轻轻将还未融化的雪结晶递到我面前。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
“只有十分钟,错过就看不见了。”
我没认真听。
出神地望着地面,指望着雪停后好团个雪球打雪仗。
但天不遂人愿。
雪很快停了,积雪也因为路面的余温化成一滩水。
我看向手表。
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
我侧身看秦淮渝。
“你不会真的有预言功能吧?说得这么准。”
秦淮渝牵着我的手。
带我踏过积水,轻声解释道:
“我对天气比较敏感。”
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人有奇奇怪怪的天赋,或许秦淮渝也是这样。
我拍了拍手。
小声嘀咕着。
“还好回去的晚,不然就要错过了。”
秦淮渝轻笑一声。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附和。
“是啊。”
9
约了会,看了雪,张叔来接我们回家。
“张叔。”
一路沉默,车内气氛凝重,莫名压抑。
我想找些话题。
“您现在还看书吗?”
我对张叔不甚了解,初见时只觉得他严肃,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活泼时髦的小老头。
张叔爱看书。
不是什么严肃文学,是红柿子文学。
什么《霸道季少偏执爱,千亿娇妻她受不了》
什么《假千金断情绝爱,全体家人悔不当初》
什么《贵妃她一胎三百六十五宝,皇帝夜夜过生日》
此类种种。
连我都很少看的东西,张叔却沉迷不已。
印象里除了我上次离开前和秦淮渝冷战的那七天外…
绝大多数时候,张叔都是乐呵呵的小老头模样。
可这次回来后似乎有什么变了。
我看向张叔。
小老头的白发多了许多,人也沧桑起来,像瞬间老了十岁。
并且逐渐沉默寡言。
听了我的话,也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应。
“很久没看了。”
张叔简单回答。
随后,车内再度恢复安静。
接近零点。
家终于到了,我去对张叔说回去路上小心,张叔却突然握住我的手。
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我。
张叔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但在张叔开口前。
我身后一沉,清浅微凉的淡香萦绕。
秦淮渝从身后抱住我。
他微微偏过头,肤色冷白,精致优越的眉眼在夜间幽光的衬托下生出几分鬼魅。
“在说什么?”
秦淮渝的嗓音是笑着的,一如往常,令人如沐春风。
再见时秦淮渝的气场变了许多。
曾经被称作高岭之花的人,在一夜间变得温和起来。
我以为这是秦淮渝的本性。
直到我抬眸,无意发现用着那种嗓音说话的秦淮渝,实际上是面无表情的。
心跳漏了一拍。
我像是撞破了某种秘密,心虚地收回视线,紧张地不敢再看。
气氛僵持。
许久,张叔道:
“没什么,只是想拜托卿少爷多照顾您,您最近总是睡不好我怕…”
秦淮渝率先开口。
“没什么好怕的,你知道,现在是我最好的时候。”
张叔没了声音。
等我再抬头,眼前就只剩下张叔蹒跚的背影。
我侧身去看秦淮渝。
他刚刚还面无表情,但一眨眼,那张优越精致的脸上只有清浅笑意。
“在发呆?”
秦淮渝捧着我的双手,将那张漂亮过分的脸埋进我的手里,轻声问我。
我问秦淮渝。
“你和张叔闹矛盾了吗?张叔他看起来怪怪的。”
秦淮渝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揭过去。
“张叔孙子结婚,这段时间比较忙。”
可我明明记得…
张叔的孙子,不久前才幼儿园毕业。
秦淮渝有事瞒着我。
我越发笃定这一点,却始终想不明白秦淮渝有什么骗我的必要。
他没道理骗我。
就算骗我,他也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边想不通,一边被牵着手往里走。
从院外到院内。
不过几步远的距离,秦淮渝却很小心地披上大衣,生怕我受一点冻。
他对我真好。
但好过了头,反总让我心生疑虑。
三个月前的秦淮渝。
三个月后的秦淮渝。
不过一百天,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像是做梦一样。
我时常云里雾里,感觉自已活在梦里。
但这偏偏不是梦。
因为我以前也时常做梦,时常看见幻觉,梦和幻觉里都有秦淮渝。
但梦和幻觉里的秦淮渝没有温度。
不像此刻,那具鲜活的身体躺在我身侧,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只会在梦或者幻觉里发生的事情。
却偏偏是现实。
太割裂了,我直到现在都没完全适应。
这时灯灭了。
秦淮渝将水杯递到我面前,轻声哄我。
“早点睡。”
我垂眸去看。
不止有水杯,还有安眠药。
——我的神经太脆弱。
秦家的医生说,是我喝错药导致的,要一点点养回来。
是药三分毒。
只是我的神经太脆弱,需要一些药物辅助才能睡着。
我看到药,却没喝,抬头问秦淮渝。
“那个保姆呢?”
——一个月前,在我喝药前,药物检测针出了问题。
水杯里有毒药。
致死的毒,不到一克就足以致命。
水杯掉落在地。
我原先总觉得纳闷,不懂秦淮渝为什么对我保护过度,吃的喝的穿的全都要用试剂检查一遍。
那天过后我便懂了。
或许是秦淮渝经常遇见这种事,才会爱屋及乌的想保护我。
秦淮渝面色不变。
“她现在在警察局,正在被拘留审查。”
交给警察很正常…
我抬眸,看向秦淮渝,在心中默默道:
‘又骗我。’
是的,秦淮渝在骗我。
虽然我没有告诉秦淮渝,但实际上,我能很轻易的察觉到他身上谎言的气息。
一个保姆的去向…
别的事就算了,为什么连这个也要骗我?
我难得叛逆了一次。
表面装乖喝药,实则把药压在舌底吐掉。
该睡觉了。
秦淮渝将我勾进怀里,按着我的后脑勺,将我压了进去。
他最近总这样抱我。
像是只有将我全部抱住,全部藏进怀里,他才能感觉到一点安全感。
我在心里叹气。
比起我,秦淮渝才是那个该吃安又眠药的人。
秦淮渝以为我睡着了不知道。
但实际上,从黑眼圈就能看出来秦淮渝自我回来后就再没正常睡过觉。
他总是半夜出去一次。
然后回来,再伪装成从未离开的模样抱着我。
我觉得纳闷。
是因为我的存在导致秦淮渝睡不好吗?
可如果真是那样,秦淮渝又为什么非要接我回来?
我胡思乱想。
须臾,将我抱紧的束缚感消失。
秦淮渝坐起身。
穿着睡袍,举着烛台,缓缓朝外走去。
几乎是秦淮渝前脚刚走。
我后脚便睁开眼。
四周一片漆黑,我按了按灯的开关,没有亮。
秦家会在十二点后停电。
这也是原先没有,最近才突然多出来的奇怪规则。
烛台被拿走。
我没有灯源,只好扶着墙,摸黑往外走。
“呜呜呜——”
黑暗中,似啼似鸣,悲切惊恐的哭泣声环绕。
我搓了搓胳膊。
那上面一堆鸡皮疙瘩,怎么也下不去。
我放下手。
吐出一口气,心脏渐渐沉了下去。
这种声音我有时会在梦里听到。
我以为只是梦,但原来不是,又或者我还在梦里吗?
我心生疑灶。
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大腿的地方,准备拧一把看是不是梦。
毕竟我之前没少干过把现实和幻觉弄混的事。
可在我动手前,一阵激烈的“呜”声响起。
像是动物的叫声。
我放下手,被那声音吸引,鬼使神差地过去。
最终抵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声音从角落传来。
我好奇靠近,看见一个笼子,和笼子里…
血肉模糊的畸形生物。
那生物没手没脚,头发很长,浑身血痂。
活脱脱一个怪物。
我被吓到,以为自已做了噩梦,转身就往走廊跑。
本想这样就能摆脱噩梦。
可那怪物却呜咽的越发厉害,过分瘦弱的残肢伸出笼子,死命夹住我的衣摆。
我挣扎不开,伸手想拉开怪物的手。
这时月光倾泻。
我动作一顿,在那个怪物的身上。
窥见景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