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怕你们担心,就没说。熬过去这一阵就好了,说了也没用。”她轻轻叹了口气,如实“招供”。


    没想到听了这句,宣述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起来了。


    他绷着脸,语气冷硬:“过来坐下,你站着不晕吗。”


    明梧玄尊从来不知道被“命令”是什么滋味,颇为新奇地跟在后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然后看着宣述绷着那张臭脸,从乾坤袋里摸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摆到桌上。


    倒不是丹药,丹药有用的话萧昭明早就吃了。


    她探头一看,竟是银耳雪梨羹和酸辣鸡丝面。


    还是凡人时,她最爱吃这两样。


    “来之前在王府做了点,乾坤袋里能保鲜,还热乎。”


    宣述似乎仍在气闷,但语气缓了些。


    萧昭明惊奇道:“你亲手做的?”


    宣述撩起一点眼皮:“大路边上捡的。吃不吃?”


    萧昭明忙:“吃吃吃。”


    摄政王亲手做的饭。


    萧昭明大为震撼。好像听见沈霁明跳舞一样新奇。


    修士从筑基到化神都要辟谷,但过了化神境之后就没这个讲究了,吃不吃、吃什么都可以。


    只是大多修士辟谷惯了,化神之后也不怎么会去“吃饭”。


    所以,她已经很多年没吃到过“人饭”了。


    又听宣述道:“知道你们修士的规矩,化神之后吃不吃无所谓,但是只要还没飞升,还是人,就总得吃点爱吃的、好吃的。难受的时候,尤其要吃点热的、润的,肠胃舒服些,心情也就舒服些。”


    萧昭明看着面前尚冒热气的餐食,半晌问宣述:“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宣述下巴微抬了下,眼神不屑:“《大玄修仙·明梧列传》里记的,我去问甘之云,她都不知道。”


    话里话外都是暗戳戳的炫耀。


    萧昭明忍不住笑了。


    她垂下头,抿了口银耳羹。


    温热甜润,一下肚,果然舒服很多。


    又夹起一筷子鸡丝面,酸辣开胃,微微麻口,让人食指大动。


    萧昭明眼睛都亮了几分,咀嚼的速度当即快了许多。


    鸡肉鲜麻嫩滑,丝毫不柴,面条劲道入味,一口咬下就忍不住再咬一口。


    王爷在凡间是很尊贵的身份了,没想到宣述手艺还真是不错。


    宣述抱着胳膊瞧着她吃得开心,冷脸终于缓和了下来,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吃完东西,眼见着萧昭明苍白的嘴唇重新红润起来。


    她放下碗,眉心舒展开,眼角重新带上笑意。


    “好吃。”萧昭明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望向宣述。


    “好像确实没有那么难受了。”


    宣述似乎在努力压唇角,清了清嗓子,“喜欢就行。”


    屋里有直接引水排水的机关,宣述打开机关,把碗筷洗了,才坐回桌边。


    他坐那单手搭在桌边,看了会儿萧昭明,半晌叹口气:“你啊。”


    萧昭明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


    “其实还是难受着,对吧。”宣述道。


    萧昭明默了默,“也……不是,真的舒服了很多,没骗你。刚才在路上才叫难受,我都差点撑不住。”


    现在完全可以忍受了。


    她忍了忍,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看出来我真实的想法?”


    以前从来没有过,她糊弄谁都很轻松。


    宣述突然心里有些难过。


    他很快压了下去,对萧昭明解释,“察言观色,拿捏人心,不就是监仙司首座应当做的?既然知道了以后就省点力气,跟我说实话。”


    “有不舒服了就立刻告诉我,难过也好,疼痛也好,哪怕是想逃避也可以。我不会因为你撑不住了就动摇、恐惧、想要退缩。他们会,是因为他们都想依靠你,但我不想,我……”


    话语戛然而止。有什么话差点脱口而出。


    宣述舔了下嘴唇,咽了下,重新抬眼正视萧昭明。


    “我想让你在脆弱难过的时候,也能有逃避、依靠的地方。”


    这天地广阔,能者甚多,凭什么都想着靠她来拯救世道?


    同样生而为人,她就不能喊疼、不能流泪?


    “世道剥夺了明梧逃避的权力,但我想,萧昭明可以拥有。”


    宣述私心里,是不想让萧昭明做回明梧的。


    明梧这个名头,足以让她被“绑架”上近乎神明的高位。


    有无数人期盼着她顶住一切压力,奉献自己的所有,一个族群的领头人就应该牺牲自己的全部,解决一切麻烦……


    毕竟他自己,也是这样被“绑架”到摄政王这个位置上来的。


    所以宣述想,至少在他这儿,萧昭明可以表露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


    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怕疼,也可以逃避、脆弱、愤怒。她是人,不是天界的神。


    他不知道神应当怎样。


    但人,应当如此。


    屋外十分安静,轻微细碎的落雪声传来。琉璃灯清透而明亮,晃得萧昭明不敢看。


    这份目光,太过灼热滚烫。


    “可以吗?”声音几不可闻。


    自己也不知,这话究竟是问人,还是问己。


    或许,早在半年前死遁时,她将那件聚灵给宣述保管,便已在无意识间选择了信任。


    她独自走得太远,背得太重,以为所有人都靠不住。


    可宣述一次又一次凑上来,追着她——百年都写不了一次的特赦令说给就给了她,守着她留下的秘密追寻她的踪迹,从神机门手里保住了她的本命法器,在她疑似陨落的日子里接住了所有她遗留的烂摊子。


    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迟疑、疲惫、懦弱,可以休息,重新积攒勇气和力量。


    “可以。”宣述笃定地说,“不信你试试。”


    萧昭明抬起冷淡疲倦的面容,愣怔一瞬。


    片刻后,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如迟来的春水破冰,万丈冰川悄然融化成清溪,干净而澄澈。


    “好啊。”她说。


    宣述被这笑晃了下眼。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萧昭明这么轻松的笑。


    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能让她一直这么轻松自在地笑着,哪怕赴汤蹈火他都甘愿。


    可这不是独属于他的笑,在她还是明梧的时候,有过那么多亲友、弟子、同道,近点的,还有居大鸟虎视眈眈,沈孔雀日日惦记……


    而他一想到她或许也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笑容,仅仅是个可能,都觉得胸腔内有什么被撕裂。克制不住的占有欲暴烈地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宣述幽深的目光紧紧锁着眼前的人,抬起手,指腹抚在她扬起的唇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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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不要看他们。”他几不可闻道。


    萧昭明有些痒,一分神没听清面前的男人说了什么,下意识:“嗯?”


    这一声疑问唤回了摄政王的神智,他目色一顿,很快恢复了冷静。


    “没什么。”他指尖一挪,转而变成给萧昭明擦拭唇角饭粒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有正事跟你说。”


    今天事情太多,时间紧迫,他只好把内心的阴暗全都咽回去。


    “大巫卜算过苏星川和苏月澜的位置和情况了,都在矿洞方向,没死,但情况凶险。


    “沈霁明本想今晚就强攻,但你状态不好,我做主让大家先修整两个时辰。


    “而且照大巫的说法,你若决心想对付煞炁,就一定要破开忘川印。这事还得你自己做主。”


    “最后就是……”


    萧昭明接过话茬:“那个给我下忘川印的人,不是澧玉,是谁?”


    宣述抬起眼,望进她的眼睛里,缓缓道出一个名字:“我师父。无涯。”


    霎时间,雪声都静了片刻。


    这还是萧昭明想起自己明梧的身份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弟子的消息。


    她喃喃道:“无涯给我封的忘川印……为什么?”


    “颜城主的千机体是澧玉道君给的,你还记得吗?她提到过你这两个弟子去启暮城,表面上说是要去做一些法器的研究,实则是将你秘密放在了启暮城。”


    “是……但颜落显然不知详细缘由,我也就没有追问。”


    宣述点点头,“你曾经说过,明梧飞升的同时被一道雷劫劈得魂飞魄散,卡在了飞升成功与失败的交界处。所以你才能借助阵法保留下魂魄——还记不记得这阵法设在何处?”


    萧昭明眉心蹙起,苦思片刻,摇头:“暂时想不起来了,那一瞬间的震荡……太大了。”


    正常,忘川印没解开之前,萧昭明能想起来的东西有限。


    “没事,先别急,我们捋捋。”宣述竖起大拇指,理顺线索,“第一,这个地方一定极其隐蔽。从你‘飞升’开始,到你被藏进启暮城,大概有五十年的空白。”


    “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发现你,也没有任何元神残片与你产生共鸣的迹象。换句话说,整个修仙界觉得你是真的飞升了。”


    “所以至少对于玉虚京来说,这个地方很隐蔽,很难注意到,并且,和存放你元神碎片的洞天福地有结界隔绝。”


    萧昭明若有所思:“确实如此。”


    宣述又伸出食指,声音沉下来:“第二,你那两个弟子,很可能是因为某件事察觉了异常,或者说直接碰上了你的阵——所以才意识到明梧并未真正飞升,而是以类似兵解的方式死遁。”


    “究竟是因为什么发现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我们假设,这个阵法就设在他们身边,所以才能这么顺利找到了你,将你的躯壳保护起来,悄悄藏到启暮城。”


    “那么,”宣述干脆地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专注地盯着萧昭明的眼睛,“找到你之后,不管你是想隐姓埋名也好,杀回修仙界报仇也好,都要等你醒了再做打算吧?但你徒弟们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甚至专门去极北之地找巫觋族问了一个能封住记忆和修为的法术给你用。”


    “忘川印需要入地府取黄泉路的土和忘川河的水,不是什么好制作的东西,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说句不好听的,把你变成一个普通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