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新宴将开

    控制变量法一向是非常好用的实验方法。


    作为一个擅长解题的人,余知念的直觉一直异常准确。


    她好像天生就能快速找到正确答案,除非她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次数不多,但代价足够高昂。


    她猜测自己的死亡有限制条件,她猜对了。


    在剧情点结束之前都没有推进剧情时,直到下个剧情点开始的那天,全是针对自己的杀局。


    她猜测余季清的记忆有时间范围,她猜对了。


    余季清只记得自己死后七天发生的事,最远最远也是冠军赛结束后的七天。


    她现在猜测,余季清能获得记忆,是因为自己的血融进了对方体内。


    她需要一个小小的、不像是对待陈铎生那样的自毁型的测试,以避免——


    无意间让余家人得知了未来的消息。


    余季清因为愚蠢很好糊弄,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她现在有的东西太少,关于未来的关键信息是底牌,不能让别人抢走。


    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又或者,除了自己的血融入对方体内之外,至少要有一些其他条件在。


    挑来挑去,余家这一家子里——


    最幼稚单纯的是余季清,最重感情的是余伯晏,最理性无情的是余文和,最被宠着的是娄梦然,看得最清的是余仲扬,最会看眼色的是余菁菁。


    非要说哪个最好,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余伯晏最好欺负。


    余伯晏要是得知了未来,以他那副惯有的家族长兄的责任感,绝对会非常非常愧疚,愧疚到,自己会有一份丰厚的补偿。


    丰厚到,也许比自己现在费劲地积攒来积攒去,甚至折腾到结局拥有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说实在的,要不是余伯晏愧疚起来比起带来的利益更多的是麻烦——会刨根问底、会时刻紧跟,她宁可获得记忆的是这位长兄,而不是装又装不好、认又不敢认的余季清。


    她站在软凳上,大概估算着余伯晏的身高,她需要一拳把人打得后仰,要造成一个创口,还必须将人扑倒在地,在他反应未及的时候把自己的血按上去。


    要一气呵成,只有一次机会。


    大臂带动小臂,拳头握紧,挥动。


    余伯晏风尘仆仆地归来,满脑子余知念发来的:


    余季清昏迷不醒、余季清醒来吐了一口血、余季清翻来覆去检查没有问题、余季清哭着喊着要见大哥。


    他揪心不已。


    和别人以为的不一样,余季清三岁之前都是自己带大的。


    娄梦然怀孕双胞胎开始,他还一直照顾着余仲扬来着,后来双胞胎出生,余知念下落不明,全家人的心思都在娄梦然和找余知念上,两个小男孩的保姆起了坏心思,余伯晏干脆年纪轻轻就开始带孩子。


    余仲扬成年后和自己不太亲近了,但余季清不一样。


    人对操心过多的对象总会更关心,余季清从小调皮,又和余家的其他孩子不一样资质普通——对比下来其实就是愚钝了,余伯晏一直很心疼自己这个笨蛋小弟。


    好在这次出国的地点离邵城很近,直飞两个小时就能到,在余知念预计的三小时内,余伯晏赶到家中。


    鞋都没来得及换,穿着定制皮鞋就踏上二楼。


    他推开半合的房门:“季……”


    第二个字还没喊出口,迎面就是一拳头。


    咚地一声,拳头砸在自己左眼,痛先不提了,力度之大让他眼冒金星地直直后仰。


    本来是不会这么狼狈地仰倒下去的,但奈何袭击者豹子一样扑过来,两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向后推。


    脚下本就没有站稳,这下彻底倒地了。


    好在,地上是厚厚的地毯,最先落地的不是脑袋而是厚实的脊背。


    “你……”


    又是一拳!


    这一拳出自另一只手,指关节上还有一环硬物。


    余伯晏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嘴角就一阵刺痛。


    他嘴巴微张,下嘴唇和口腔弥散出血腥味。看来是破了。


    余伯晏抬起头挣扎着要起身,紧皱的眉头挤出不解又恼怒的褶皱,可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几乎同一时刻,余知念将渗血的掌心按在他没有合上的唇间。


    浓烈的血腥气让余伯晏瞪大了双眼,他抬臂去抓那只强硬控制他下半张脸的手,骑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胃上。


    反射性地,他缩成虾子干呕,嘴巴张开,伤口暴露,湿热的掌心更加用力地按在他的唇上。


    不属于自己的血流淌进口腔,铁锈味浓浓地扩散着。


    余伯晏下意识去用舌头顶开那只掌心,拒绝血亲的血液,而始作俑者面对他的抵抗更加强硬了。


    余知念的手指掐在他的面颊上,将那张稳重端庄的脸按出白印。


    她命令道:“咽下去。”


    什么?


    连续地被袭击带来神志的刹那恍惚,夜灯早已亮起,灯光从袭击者背后投下,给少女笼罩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余伯晏不合时宜地在此刻察觉余知念容貌上与父母的相似,无一不昭示着,这的确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她与自己也是相似的。


    相貌相似的施暴者却依旧毫无怜悯。


    她因为手下猎物的不听话而拧着眉头,干脆暴虐地用另一只手砸向余伯晏的喉结,剧痛下,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


    余知念这才满意地舒展眉眼,好似狩猎完成后放松下来的大猫。


    余伯晏后知后觉自己吞下了什么,但他在这场突袭里有些精疲力尽。


    他试图起身——按道理他该起来的,就好比按道理,余知念应该从他身上离开一眼。


    但对方不讲道理。


    余知念一手按着他的一只手腕,将他钉在了地毯上。


    他只能就此狼狈地躺平在地毯上,穿着一天都没有换的全套西装和定制皮鞋,衣领上涌,堆着贴在喉结下方,领结都没有松,随着刚才挣扎的动作,现在勒在脖子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嘴巴里的血腥气久久不散,但随着几次深呼吸后,慢慢变淡了——果然,那股血气大部分来自于余知念。


    他都不用转头就能想到,这家伙按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一定沾上不少血了。


    二十八年来的人生里,余伯晏从未有这种荒诞的时刻。


    因为过于荒诞,他甚至不想动了。


    谁千里迢迢挨揍啊?是我啊,哈哈!


    哈哈!其实根本笑不出来。


    此刻他终于和自己的小弟有所共情,甚至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无奈——所以,谁又惹余知念啦?


    余季清翻身下床赶紧来看自己的大哥和小妹在做什么,很明显,大哥被揍了。


    所以刚才那个练习动作,就是为了这个吗?


    “余知念你疯了,你……”


    话没说完,迎上余知念的一瞪,立马吧嗒地闭上嘴巴,甚至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蹑手蹑脚走过来,蹲在大哥身边,手指戳了戳余伯晏:“大哥,你还好吧?”


    问得很心虚,声音很弱,就像是小时候干了坏事后那样。


    余伯晏不吭声,他在思考。


    虽然此时的思考只是在维持自己的体面。


    虽然他的体面早在被袭击的时候已经死不瞑目。


    他的眼神终于聚焦,先是看了一眼按着他的少女。


    余知念专注地盯着他,在观察他的反应。


    再看了一眼蹲着的余季清。


    气色很好,一点都不像是消息里说的“脸色白得要死啦!也可能是受到了大惊吓!”。他甚至和余知念一样,也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真像是一回家被收养的流浪狗一把扑倒,家养的二哈一边看流浪狗的眼色,一边傻乎乎地蹲在主人旁边看热闹。


    好惨的铲屎官。


    被做局了。


    想他一个专门给别人做局的资本家,也有被做局的一天!


    这难道是这对双胞胎的叛逆期恶作剧?


    余季清也被余知念带坏了?我们家是不是要完了?


    余知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看来光有血没有用,余伯晏一脸怒气,不像是有了什么记忆的样子。


    她慢悠悠地起身,释放了可怜的囚犯。


    余伯晏的手腕自由了,他坐起来,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休息,手捏了捏被箍出红印的手腕,活动活动后,在袖口摸到了一股黏腻。


    原本想要训话的嘴巴抿了抿,他语气生硬:“叫人上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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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扎好再说。”


    但一抬头,余知念手边竟然就有一个急救盒,她手法娴熟地给自己掌心的伤口上药,眼睛都不眨一下,利落地绑好了绷带。


    余伯晏硬巴巴地问:“伤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回事啊?”


    余季清关切地凑过去看,他离得近,看对方包扎仿佛疼得是自己,五官都皱成一团。


    “没什么,自己割的。”


    余知念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甚至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你没事割伤自己做什么?”余伯晏不满道,“你就不能少主动惹事,非要让自己一身伤吗?”


    “然后等着被人杀?”


    余知念包好手,她抬眼回怼,“就像邱鹏那时候一样,干脆被欺负一场,死了换些赔偿吗?”


    “你胡说什么!”余伯晏听得又急又气,“谁要拿你换那些东西!咱家缺那些吗!”


    余季清大气都不敢出。


    但他不妙地想起自己回忆里的事情,好像确实是邱建业把自己产业赔了大半给余家,某种角度来说,余知念没说错。


    既然余知念没说错,那,确实是家里过分了。


    他过去扯了扯大哥的袖子:“大哥,你别说她,她没错。”


    “她没错?”余伯晏不可思议,“那就是我错了?”


    “你,你也没错,但事情吧,就……”余季清顶着大哥震惊又气愤的眼神,干脆直接摆烂,“反正你别说她!”


    “余季清!”


    “我错了!”


    余季清光速跪下,抱住大哥的腿,“我错了,你别说她,你说我吧。”


    余伯晏真想一脚把人踹开,他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像只航行的船帆一样鼓起瘪下、鼓起瘪下。


    最终,这位长兄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没好气地轻踹一脚余季清:“行了,起来!”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余季清很狗腿地站起来:“大哥你去换衣服吧,还有你嘴上的伤,这是怎么了,磕哪儿了,疼不疼啊?”


    “去去去!这会儿知道献殷勤了!”


    余伯晏摆摆手,走之前又回过头,郑重地对余知念说:“不管你信不信,要是邱家真的害死了你,他家至少落一个全线破产,连监狱都不会进,全家都去流落街头。”


    他注视着自己这位桀骜不驯的小妹,气恼中又有些无可奈何。


    “余知念,我们是一家人,我要你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先入为主,关于过去,我很抱歉。”


    前两天,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关于过去的真相,那夜他失眠了。


    能这样将歉意说出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少女身形一顿,她抬起头,黑亮的眼睛凝视着他,没有惊讶,没有感动,也没有嘲讽。


    她冷漠无情,目光沉沉,不发表任何看法。


    许久,她笑了:“你们都很会道歉,但道歉有什么用呢?”


    在她的葬礼上掉眼泪的人,不也是害死自己的人吗?口口声声的道歉,能改变她已经被痛苦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结果吗?


    “是要我原谅你们吗?”


    余伯晏微微偏头,轻轻点了一下:“这样最好。”


    “但我不要原谅你们。”余知念微笑着,笑容甜美温柔,“我不会原谅你们。”


    我要你们和我一起,在地狱,共尝无尽哀苦。


    “对了,妈妈不是要给我开认亲宴吗?”


    她真如一个被宠着的小姑娘,声音甜蜜极了。


    “我想自己办可以吗?我也有些朋友要邀请。”


    余伯晏从来不操心这些,但他也知道母亲在这件事上准备了很多。他没办法直接应下:“你可以和妈妈商量。”


    余知念目送余伯晏离开。


    “三哥,你替我说服妈妈好不好?”


    她转过头对余季清道。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撒泼打滚、撒谎哄骗,我的认亲宴必须由我来开。”


    余季清为难地想要推辞:“为什么非要是我……”


    “为什么?”


    余知念微讶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睛因为眯起来,眸子更显漆黑。


    “因为你觉得愧疚,你想要补偿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