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静心与涟漪
她不敢想，也不愿再想。她怕自己的道心，真的会彻底崩碎成粉末。
“多……多谢。”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
姬如雪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将水瓢放回桶边，然后拿起另一把扫帚，开始清扫因世界树刚才的疯狂生长而震落的些许尘土。她的动作，与福伯如出一辙，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梳理着这片庭院的脉络。
凌剑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明悟。
或许，自己所以为的“道心破碎”，在这座庭院里，只是一场必经的“入门仪式”。无论是这位曾经的女帝，还是那位剑道诡异的白衣女子，想必都经历过与自己此刻一般无二的，三观重塑的痛苦过程。
而想要在这里真正地“求道”，第一步，就是要把自己过去所有的认知，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常识，全部……打碎，清空。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鸿蒙紫气与世界树生命气息的空气，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某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界域。
这里是“青帝世家”的祖地，一方完全由各种神木、仙草构建而成的世界。亭台楼阁，是活着的通天神木；江河湖海，是流淌的生命琼液。
在这方世界的中央，一座由亿万年“长生木”雕琢而成的古老神殿内，供奉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碧绿，仿佛心脏般缓缓跳动的木核。
这，便是青帝世家的镇族至宝——【建木之芯】。传闻中，它是上一个纪元，撑天神树“建木”在寂灭后，留下的唯一一点本源核心。
此刻，这枚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建木之芯】，正前所未有地剧烈震颤着！
一道道璀璨的青色神光从木核中迸发，将整座大殿照得宛如白昼。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与臣服之意，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位青帝世家子弟的心中。
“怎么回事？！”
“建木之芯为何会发生如此异动？”
数道苍老而强大的气息，瞬间降临神殿。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青色帝袍，须发皆绿，面容古拙的老者。他便是青帝世家的现任家主，青帝。一位活了数个纪元，修为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他看着剧烈震颤的建木之芯，眼中先是惊疑，随即化作了无与伦比的狂喜与激动。
“是……是那种气息！是本源的气息！是超越了建木的，真正的‘生命’与‘世界’的本源之息！”青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能感觉到，建木之芯并非是在示警，而是在……欢呼！雀跃！像是一个流落在外的游子，感受到了“母亲”的召唤！
能让建木之芯产生这等反应的，普天之下，只有一种可能——
传说中的，宇宙的基石，万界的支柱，【世界树】！
“快！推演天机，锁定源头！”青帝发出一声咆哮，整个长生界域都为之震动。
几位太上长老立刻盘膝而坐，以自身精血为引，催动建木之芯的力量。一道虚幻的光幕在神殿中央展开，无数繁复的因果线条在其中交织，最终，所有的线条，都指向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无比意外和困惑的方向。
“是……下界凡尘？”一位长老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可能！那等法则残缺，灵气枯竭的蛮荒之地，如何能诞生这等神物？”
青帝却是不管这些。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贪婪与野望。
世界树！那可是世界树啊！若是能将其掌控，哪怕只是一株幼苗，他们青帝世家，将不再是九天十地的顶尖势力之一，而是会成为……唯一的主宰！
“不管它在何处，不管它因何而生！它，必须属于我青帝世家！”青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决心。
“传我谕令！”他沉声喝道，“命我孙青玄，持【青帝令】，带上‘枯荣二老’，驾驭【九龙沉香辇】，即刻下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神物迎回！若有阻拦者，无论是谁……”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机。
“……杀无赦！”
……
顾家小院。
凌剑儿已经重新拿起了那把扫帚。她没有再去看那棵已经长成参天巨木的世界树，也没有去想九天之上会因此掀起何等波澜。
她只是学着姬如雪的样子，一扫，一收。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安静。
她将自己的剑意，一点点地，融入到扫帚的每一次挥动之中。不再是杀伐，不再是毁灭，而是一种“清理”与“归序”的意境。
扫去地上的落叶，也扫去心中的杂念。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只叫小黑的土狗，它正懒洋洋地躺在新长出来的大树下，似乎对这个更宽敞的“遮阳伞”颇为满意。
一只混沌吞天兽。
一株初生的世界树。
一位正在扫地的，曾经的瑶池女帝。
一位正在用混沌神铁锄头松土的，疑似上古大能转世的侍女。
一位正在用万道霞光衣擦拭混沌神铁狗盆的，不知名强者。
一位正在躺椅上打盹，气息比混沌海还要深邃的老仆。
以及，一位刚刚因为宠物没有合适的玩具，而随口催生了一株世界树的……少主。
这一切，构成了一副荒诞到极致，却又和谐到诡异的画面。
凌剑儿忽然觉得，师尊让她来，或许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目的。
不是让她来学剑。
而是让她来……活下去。
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九天十地，乃至诸天万界都将迎来无法想象的大劫时，或许只有这座看似平凡的小院，才是唯一能够幸存的……方舟。
她手中的扫帚，挥动得更加沉稳，也更加虔诚了。
凡尘界域的天，裂开了。
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苍穹之上。紧接着，一艘无比巨大，完全由一种青翠欲滴的活体神木构筑而成的华美飞舟，缓缓地从裂缝中驶出。
飞舟的前方，是九条体长万丈，头生峥嵘龙角，浑身覆盖着青色鳞片的蛟龙。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到极致的木之法则与生命能量凝聚而成，每一次呼吸，都让下方的山川草木疯狂生长，又在瞬间枯萎，仿佛在演化着“荣”与“枯”的轮回。
这，便是青帝世家的座驾——【九龙沉香辇】。
它的出现，带来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上位的绝对压制。整个凡尘界域的法则都在哀鸣，空间不堪重负地扭曲着。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修士，都感觉像是有一座太古神山，压在了自己的神魂之上，连喘息都变得无比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