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嘴上不在乎,身体很诚实

那股子热气腾腾的、鲜活的、忙年的味道,冲刷着他们。

像一股暖流,瞬间冲进了他们的心里。

将那点被迫劳作的怨气。

将肩膀上的酸痛。

将身体的疲惫。

冲刷得一干二净。

直播间的画面,也从之前的爆笑和调侃,转为一片温柔的静谧。

弹幕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内容也变了味道。

“哇……这才是过年的感觉啊。”

“明明还是黑夜,但感觉好温暖,好有人情味。”

“这种浓浓的烟火气,比任何华丽的舞台布景都好看。”

“突然觉得,老方把他们从被窝里薅出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真好啊,这种淳朴又真实的感觉,在城市里真的找不到了。”

“想我奶奶了,以前过年,她也是这样天不亮就起来忙活。”

方一凡、王鸣和许鑫三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有疲惫,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被抚平了的释然。

他们默默地将肩上沉重的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清晨的宁静。

然后,三人站直了身体,自觉地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他们不再是光环加身的明星,也不是粉丝千万的主播。

此刻,他们只是三个等待磨豆腐的普通人。

眼前是一幅活色生香的“乡村清晨图”。

耳边是村民们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谈论着收成与归家的孩子。

那些朴实无华的字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温度,带着对新年的滚烫期盼。

心中的那点不情不愿,就在这蒸腾的热气与温暖的交谈声中,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

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

每一个人上前,都与坊主熟稔地打着招呼,交待着自家的豆子,再接过磨好的豆浆,挑着担子,心满意足地消失在晨光熹微的村道里。

等轮到他们时,天际已经泛起了一抹清晰的鱼肚白。

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淡淡的、清冷的亮光。

豆腐坊的主人,是个五十多岁,身材敦实,面色黝黑的大叔。

他常年与豆子和石磨打交道,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被豆浆浸润过的朴实气息,连呼出的气都带着豆子的清香。

他话不多,眼神却很锐利。

目光在方一凡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四个装满了黄豆的大木桶上。

他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指了指那台还在轰隆作响的电动石磨。

“谁来?”

大叔的嗓音沙哑,像是被终年不散的热气熏烤过,每个字都沉甸甸的。

“我来!”

许鑫几乎没有犹豫,一步上前。

他将厚重的外套一把脱下,随手扔在干净的木凳上,只留下一件单薄的黑色运动t恤。

紧实的臂膀肌肉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在大叔言简意赅的指挥下,许鑫接过了这份工作。

他负责往石磨顶端的漏斗里加豆子和水。

这活看似简单,实则极有讲究。

比例全凭大叔一句“多了”,或是一句“少了”来调整。

许鑫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水加急了,豆子放慢了,引来大叔一个不满的皱眉。

但他的调整能力堪称恐怖。

仅仅两三分钟后,他舀豆子、加水的动作,就从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精准而富有节奏。

左手舀豆,右手控水,双臂交替,稳如磐石。

那专注的神情,那对身体肌肉的精确控制,仿佛不是在磨豆浆,而是在训练一项全新的、需要极致协调性的体育技能。

方一凡则被安排在了出浆口。

雪白的、滚烫的豆浆,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气,从石磨的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它们汇成一股乳白色的溪流,沿着预设的木槽,哗啦啦地落入下方早已备好的大木桶里。

那股生命力旺盛的香甜,几乎要凝成实质,让整个豆腐坊都变得温暖而芬芳,吸上一口,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王鸣在一旁看得手痒,他体格壮硕,自认力气不输许鑫。

“我来替他一会儿!”他凑上前去,跃跃欲试。

大叔抬眼瞥了他一下,那眼神里没有言语,却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嫌弃。

仿佛在说:你这毛手毛脚的,别来添乱。

王鸣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退了回来。

直播间顿时笑疯了。

“哈哈哈哈!王教练被鄙视了!”

“大叔:你不行。”

“运动员的协调性真不是盖的,看许鑫那动作,简直是艺术。”

“王鸣:终究是错付了。”

很快,四大桶泡发的黄豆,就在许鑫精准的操作下,全部变成了六大桶白花花的浓稠豆浆。

许鑫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t恤的后背也湿了一片,但他眼神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完成挑战后的兴奋。

就在这时,两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在豆腐坊门口。

杜松和孙辉溜达着找了过来。

他们俩双手插兜,神清气爽,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那悠闲自得的模样,与这边三个汗流浃背、浑身沾满豆浆味的苦力,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刺眼的对比。

杜松一眼就看到了那六大桶还在冒着热气的豆浆,质地细腻,香气扑鼻。

他的好奇心立刻上来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者,慢悠悠地走进来。

“一凡,这……这就完事了?”

他绕着木桶走了一圈,伸出手指想蘸一点,又觉得烫,缩了回来。

“这些浆液,是怎么变成我们吃的那种一块块的豆腐的?”

孙辉也凑了过来,满脸都是新奇。

“是啊,感觉好神奇,跟变魔术似的。”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被勾起了同样的好奇心。

“对啊对啊,科普一下呗,接下来要干嘛?”

“传说中的点卤水?还是石膏?有什么区别吗?”

“涨知识了,原来我们吃的豆腐是这么来的。”

“前面的朋友,你以为超市里的豆腐是地里长出来的吗?”

方一凡刚刚直起酸痛的腰,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他看着杜松和孙辉那两张写满了“求知欲”和“优越感”的脸,嘿嘿一笑。

那笑容,在蒸腾的白色热气中,显得格外狡黠。

格外的不怀好意。

杜松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一股无比熟悉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警惕地锁定在方一凡脸上。

这表情,他太熟了。

每次方一凡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想知道?”

方一凡挑了挑眉,笑容愈发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想知道,就搭把手。”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六个巨大的木桶。

“把这几桶豆浆挑回去,咱们回家,慢慢研究。”

此言一出。

杜松和孙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空气,也仿佛凝固了。

“你小子!”

王鸣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正愁一肚子力气没处使,指着方一凡的鼻子就骂开了。

“你这是趁火打劫!赤裸裸的敲诈!”

“方一凡,你做个人吧!”

孙辉也急了,那份属于演员的优雅和风度荡然无存,声音都变了调。

“我们是游戏的胜利者!胜利者!懂吗?我们凭什么还要干活?”

杜松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最后定格成一种混杂着愤怒与荒谬的酱紫色,精彩纷呈。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在方一凡这里,就没有永远的赢家。

所谓的规则,就是用来坑他们的工具。

最终解释权,永远归方一凡所有。

“挑不挑?”

方一凡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抗议,悠哉悠哉地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像伊甸园里的毒蛇。

“等回去了,我亲自给你们做几碗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豆腐脑。”

“甜的咸的,任君选择。”

豆腐脑!

这三个字,像是有着无边的魔力。

它们穿透了所有的愤怒与抗议,精准地击中了两人最柔软的味蕾。

杜松和孙辉的抗议声,戛然而止。

他们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洁白如玉、滑嫩如脂、入口即化的美妙口感。

再配上用木耳、黄花菜、肉丁熬煮的,香气浓郁的咸卤。

或是淋上清甜不腻的桂花糖浆。

一勺入口,从舌尖暖到胃里……

两人的喉结,不约而同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无比清晰,无比诚实。

“卧槽!老方这个大忽悠!画饼技术已经臻于化境!”

“杀人诛心啊!用美食来腐蚀胜利者的革命意志!太脏了!”

“杜哥和辉哥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我赌一包辣条,他们肯定会妥协,没人能拒绝刚出锅的豆腐脑!”

“他们的尊严,在豆腐脑面前,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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