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如散伙，就此分开罢
后面，远远候着的流民群也动了，黑泱泱一大片开始入城。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城门那儿才不算太拥挤，许凉芩抬眼望了一下巍峨但残破不堪的城墙。
这么大的一个城，往后要被乱军统治了，真是可惜。
不过跟她又有何干系，进城买粮后她还要跑路的。
她冲沈越贞招手，“我们走。”
只一声，她就转身急匆匆先往城门快步疾走，没有要等任何人的意思。
“阿嬷，白叔，走罢。”
几丈远外，沈越贞淡淡发话。
还在夯土垒实新堆坟包的秦阿嬷和白叔立刻停手，走过去跟在他后面，然后就看着公子跟在了一个女子身后。
秦阿嬷哑然，那女子是谁啊。
她试探着问：“公子，那可是你买下的奴婢？”
“不必再称我为公子。”沈越贞微微一叹，接着将自己和许凉芩的前后之事大概讲了一遍。
末了，他神色越发冷淡，嘱咐道：“只是权宜之计，你们自行斟酌了再行事。”
二人自是点头称是。
秦阿嬷一脸后悔，方才她说许凉芩是奴婢，可不就折煞了公子！
她是沈老夫人的心腹，也是看着沈越贞长大的，沈府被抄那会子，是太子妃秘密接她和其他忠仆去了私府。
如今能被送到公子这里，为沈府出一份力，她焉能不激动，恨不得做牛做马为公子效劳。
公子何等金尊玉贵，如今一朝落难罢了，沈越贞在外奔走，他日必定能复沈府荣光。
只可恨那个不知好歹的村姑，公子娶她，她非但不感恩戴德尽心伺候公子，还对他大呼小叫。
成何体统？
如今她来了，必是有责任替沈老夫人好好管教敲打那村姑儿媳妇，不，她不配作公子的媳妇呢，呸！
前面，许凉芩催道：“沈越贞，快点跟上，城里乱的很，若是走散了，你可别赖我。”
她皱着眉，嫌弃的意思很明显。
沈越贞一下子黑了脸，在家奴面前被一个村姑呵斥，实在有失体面。
可进城局面混乱，许凉芩说的不无道理，他这会子只能生生忍下。
他加快脚步，吩咐道：“你们二人以后叫我贞哥儿便是。”
“诶！”
秦阿嬷激动应下，作为伺候沈老夫人的老人，她何其有幸，和老夫人一样称呼公子。
比起她的反应，旁边的白叔淡定多了，一板一眼，应了声是，他是沈府的总护院，如今过来只负责公子安危，其他一概不管。
“贞哥儿，你放心，往后阿嬷定会好好教她规矩。”秦嬷嬷忽然郑重道。
沈越贞注视着前面许凉芩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许凉芩不看身后的几个尾巴，先行跟在一众难民身后进了城。
乱军们去的是明显繁华的地带，位于城东，那里才有资源供他们烧杀抢掠。
而贫民区在城西，流民们往西边钻，许凉芩自然也是。
她行走在石砖板路上，左右张望着，见街道一片狼藉，四处散乱着残破的物件，有的地方，还横七竖八躺着尸首。
到了一个巷子。
巷尾有几个流民当街哄抢出逃的城中百姓粮食时，她目光定住了，那被抢的一家人里，有个穿着蓝布裙的少女身形，真是像极了原身姐姐。
许凉芩眯了眯眼，等看清楚后失望地叹了口气，真可惜，人不是许大丫。
巷子里其余几家也被抢了。
许凉芩不打算管，不过，冲着这缘分，她去了少女那三口之家，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几个蓬头垢面的流民汉子。
“姑娘，谢谢你！”
那家人正感恩地连番道谢。
许凉芩正摆着手让他们赶紧走，一道清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别耽误了，走。”
她扭头看去，沈越贞这家伙下巴一抬，正被旁边那两个恭敬的人给拥护着进了这巷子一间空屋。
她跟着进去，就听沈越贞道：“这是秦阿嬷和白叔，往后便跟着我们一同南下。”
许凉芩点点头，非常直接道：“不用了，你有了护卫和奴仆，咱们不如散伙，就此分开罢。”
沈越贞很意外她突然翻脸，他修长的眉轻蹙，“为什么？”
“我刚说了。”
“不行！”
“……”
许凉芩沉默，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散伙的事只需要其中一方提起就行，他一个落魄公子哥还能管她不成？
“许凉芩，你站住。”沈越贞冷喝。
许凉芩才不听他的，继续往外走。
这时秦阿嬷忙跑过去，挡在她前面，劝道：“姑娘，你嫁给了贞哥儿，怎么能说走就走。”
见许凉芩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她继续道：“我知道姑娘你能耐大，可很多时候，还是需要有人照应着。”
许凉芩若有所思。
有沈越贞在，可以做家务，给她洗衣做饭，她则给他庇护，这原本是他们二人的平衡点来着。
秦阿嬷笑了一声，又亲热地拉过她手，“况且啊，这世道艰难，你白叔武功高强，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她面上虽是笑着。
可心底实在是心疼起了自家主子，竟要受村姑的拿乔，以后，她定要让这丫头知道，什么是规矩！
许凉芩把手抽出来，转身走到沈越贞停下，“那我再说几句，真要走也得断个干净。”
沈越贞唇线抿直，挥手让旁边二人退下，秦阿嬷当即招呼白叔去收拾屋子，外面只剩他和许凉芩。
他抓起许凉芩的手腕，大跨着步子，飞快将人拉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浑身的气压又冷又抑。
那一双乌瞳黑沉得透不出一丝光，不等她开口，他缓慢道：“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了么？”
许凉芩见过许多次他生气的模样，但这次他好像懂得了收敛自己的情绪，开始隐而不发。
“好，我说，原因是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会有奴仆来找你，现在你通知我说有人加入。”
“作为你的妻，我没有知情权？还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妻？”
许凉芩语气转冷，“我又不是你沈大公子的下人，你不会尊重人，咱们就没有继续合伙过日子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