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都逃荒了，你就不能认清事实么？
秦嬷嬷不敢再妄下决断。
她守在火堆旁动作麻利地缝补着沈越贞的丝绸外裳，打算再多观察下情况，反正小小二丫，迟早拿捏了她！
秋夜寒凉，许凉芩躺在地铺上，感觉一点儿热气都无，她推了推沈越贞，把人赶起来。
沈越贞本是累极，凤眼只是阴沉沉地盯着她，并不说话，单薄而欣长的身躯立在一旁。
许凉芩知道他在压着脾气，冷冷淡淡，可那又怎样，她也因为疲惫而满身烦躁，无视秦嬷嬷打量的视线，她迅速把板车上的东西搬到空地，又把铺盖垫上。
这次她再躺上去，果然没有接触地面的阴冷了，她拍拍身旁的位置，“小沈，睡这儿罢，比地上暖和。”
只说完这一句，不等沈越贞反应，她盖好两层被子，迅速进入梦乡。
沈越贞黑着脸躺下，哪个女子会像她大咧咧地叫男人一同安寝，当真是不知羞！
他实在困极，只想出这一句，便很快感觉到身下棉褥子的暖意，身侧许凉芩的鼾声传来，也竟不觉得吵，反而觉得心安。
“贞哥儿，睡罢。”秦嬷嬷轻声开口，脸上都是喜意，“二丫有心了，我都没想到这遭。”
沈越贞应了声，他在板车上很容易看秦嬷嬷二人情况，阿嬷在火堆旁细心缝补，应是并未感到寒冷。
而白叔侧躺在地铺上，身子不时轻微颤抖，半梦不醒。
他叹了口气，眼下想再多也无用，便直接睡下了。
经历如此动荡的出城夜，他以为会像独自逃亡那些时日，睡不安稳，可次日醒来，才发觉一夜无梦，睡得好级了。
许凉芩打了个哈欠起来，伸着懒腰的同时，瞧了一眼周围，微微笑起来，“阿嬷，周记得煮稠一点，有我和白叔在，不怕别人抢。”
还想再交代两句，比如野菜干也多放点，毕竟还有膳食纤维好消化，但瞧见秦嬷嬷动作一僵，脸色不好地看过来，她还是止了话头。
或许又惹人家不痛快了罢，她记得嬷嬷心眼里只有她尊贵的主子来着。
许凉芩目光开始逡巡起自己那位好相公，沈越贞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正用小刀在打造差不多已成型的弩身。
他背后一袭墨发披散，林荫下，有道日光正打在他指节间，越发显得那双手白皙修长，而指节处有着长短不一的杂乱红痕，很有些战损美。
她顿觉欣慰，走上前去，借着袖子掏出一只干鸡，“小沈，真是辛苦你了，奖励你吃野鸡肉干可好？”
沈越贞抬眼看她，脸色不太好。
这一瞬间，他脑海闪过了很多，曾几何时，山珍海味任他挑选，宫中宴会任他出入，他何须奖励？
两相对比，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几许失落与烦躁，又很快消散，只是轻叹一声，“谢谢你，二丫。”
“好相公，我还得谢谢你呢。”许凉芩说完，不再打扰他，走去了别处，慢悠悠地用柳树枝沾着粗盐粒刷牙。
目光移向不远处，有秦嬷嬷照顾逃荒生活，有白叔教导功夫精进，她现在真的很满足，这一切都是美相公沈越贞的功劳吖。
洗漱完，她选了个箱子。
借着开箱从里面拿出那只干鸡，递给锅边搅拌着粥的秦嬷嬷，“阿嬷，这是我奖励给小沈吃的鸡，你煮了罢。”
是单独煮，还是和一锅粥一起煮，意思可不一样，秦嬷嬷想问这鸡是哪来的，她可不记得那箱子里放了肉干来着。
可是一听完，她立刻不认同道：：“二丫，怎么能说是奖励，你嫁给了贞哥儿，得尊敬他些，应说是体恤他才对。”
她说话的功夫，就开始处理鸡了。
活干得漂亮，许凉芩觉得这是一大优点，但不代表她说话还得听这人的，
她撇了撇嘴，“阿嬷，你们高门大户的荣光已不在了，小沈也不是以前的公子哥，都逃荒了，你就不能认清事实么？这鸡就是我奖励给他的，不是伺候大爷一样供着他的，他给我做袖弩，我给奖励，有什么问题？”
“二丫，你住嘴！”后面的沈越贞像是被刺到了，一瞬间站起了身。
秦嬷嬷还想再劝，眼下更是心疼得恼火，怒道：“二丫，没有媳妇像你这样无礼的，简直是倒反天罡！”
她又瞪了一眼那边没反应还在练功的白叔，都是沈府的奴才，白护卫也不帮衬着教训，都是主子叫了才会动作，没有她这眼力见。
许凉芩转身看了看沈越贞。
秦嬷嬷使劲顺了几下气儿，努力挤出笑容，“二丫，我和白叔都是下人，你怎么着都行，可你这样不敬贞哥儿，到头来只会夫妻离心，贞哥儿人有多好，一早起来给你制弩，不用我多说了罢？”
到底是出自乡下的丫头，仗着自己被暂时需要着，喜欢贞哥儿还要拿乔。
“况且，贞哥儿这一路是要干大事的，往后迟早会恢复以前的身份，或许还会受圣人高官厚禄的追赐，你该好好待他敬他。”
许凉芩瞪着一双明媚的杏眼，越听越觉得好笑，平反还八字没有一撇，白日做梦莫过于此罢。
“我哪没有好好待
他？”她觉得好笑，也就真笑了出来，“成婚以及这一路的互帮互助，不过是相互利用，到了南下安顿好，那时我就会和你们散伙的。”
“他确实挺好，聪明绝顶，所以啊，你们可得好好呵护着，千万莫让他受一点儿苦头，更别再让他遭刺杀的狼狈。”
沈越贞放下木头零件，阴着脸过来，“你在笑话我？”
“没啊。”许凉芩望向别处。
“你有。”他冷笑着，如霜似雪的面容覆上一层薄红，似乎是气极了，眉眼微微扭曲，“你分明是在讽刺我。”
许凉芩直接问道：“这哪里讽刺了，难道你一路上跟着我受苦，还几次三番被刺杀不是事实吗？”
“这些只是暂时的。”
沈越贞敛起神色，垂着长睫看她，改为怜悯般似叹似笑，“待我大事己成之时，我会有多殊荣，以及沈府势力，会有多庞大，不是你能想象的。”
“得，当真是尊贵无比，您请！”许凉芩还是那副好笑的神情，微微欠身，手势迎向他之前坐着制袖弩的那处。
沈越贞仿佛被敲了一下，一时间如鲠在喉，几乎站不住，抬袖指向别处，低吼出声来，“你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