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传奇王钟亭

第498章 辞官归里 罢兵屯田

却说张敞做山阳太守时,勤政爱民,政通民和,百姓富足。然临近的胶东、渤海二郡,因粮食欠收,盗贼四起,围攻官府,强占民财,民不聊生。渤海已派龚遂出守,独胶东尚无能员,盗风日炽。胶东为汉景帝之子刘寄的封土,传至曾孙刘音,少不更事,刘音之母王氏,专喜游猎,政务益弛,张敞遂上书阙廷,自请前往治理,汉宣帝乃迁张敞为胶东相,赐金三十斤。张敞入朝辞行,面奏宣帝,谓劝善惩恶,必需严定赏罚,语甚称旨。因此即辞了山阳太守,之职,赴往胶东。

一经到任,张敞就把盗贼大小头目普查了一遍,编撰名册,悬重赏捉拿。凡是手下官吏抓得盗贼头目者,按规格予以重赏,并上报朝廷请功,可破格提拔。总之,只要抓住盗匪的首目,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当地官吏的积极性因此迸发,盗首纷纷落网,张敞也不食言,先后提拔了几十人做了县令。

张敞还用了一个办法,就是让盗匪首目们自相残杀。悬令:只要斩杀强盗头目,提着人头来官府自首的盗首,则视为改邪归正,不但可以免于治罪,还可以得到官府的奖励。如此一来,强盗团伙们内讧蜂起,你杀我,我杀你,剩下的归顺了官府,省下了官府不少力气。

张敞在胶东治盗,贼患很快消除,百姓又安居乐业了,因此名声大震。

与龚遂治状不同。张敞复谏止胶东王太后游猎,胶东王太后却也听从,深居简出,不复浪游。为此种种政绩,自然得达主知。

可巧彼时都城长安治安不好,秩序混乱,换了几任京兆尹不都称职,汉宣帝急招张敞入京,维护京师的安定。

汉朝时的京兆尹相当难做。京兆是京畿地区,人员最为复杂,既有大量的皇室宗亲,又有很多豪强富户以及地痞流氓。要想做好这个官,既要办案得力,还必须学会保全自己。

在张敞之前、西汉最着名的京兆尹是赵广汉,他在任时深得百姓爱戴,最后因为自以为是乱安罪名,污蔑丞相,得罪了皇帝、被判腰斩。赵广汉之后,又换了几任京兆尹,但是都没有做得很长久的。就连当时最着名的颍川太守黄霸,在京兆尹这个位子上也只是待了几个月,就因“不称职”的罪名遭到罢免了。

张敞到都城上任后,从调查得知长安城里的所谓强盗头目,实际上都是一些外表看似忠厚的富家大户,他们就居住在城内,进进出出,都有童仆在身旁侍奉,与普通的富户无异。其实他们很多人都有做勾结盗匪,欺男霸女的事情。

张敞得到了这些强盗头目的名单,采取了怀柔政策,因为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有背景,不可轻易得罪。

张敞把这些人召到府衙之中,责备他们为非作歹的行径。然后,张敞饶恕了他们的罪行,要求他们戴罪立功,协助自己抓捕强盗小偷。

几个盗首说:“今天我们蒙召来此,必为同伙窃贼所疑,如能允许我们权补吏职,方可如约。”

张敞当即允诺,给他们全部安排了官职,然后让他们回去。盗首回家后,设宴欢庆,遍邀同伙入饮。

那些窃贼不知是计,一齐赶去赴宴祝贺,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盗首按照在张敞府拟定好的计谋,乘机将每个盗贼后背都涂上红色记号,好让守候在门外的捕役辨认。盗贼们饮罢辞出,即被捕役一一捉拿。这一下就捕捉数百名盗贼。从此,长安市内社会秩序一新,偷盗事件极少。

张敞执法虽严,但知道适可而止,刚柔兼济。他同河南太守、酷吏严延年有交情,对他的滥用刑法,动辄杀人很不满意,曾写信劝告说:“六国时韩氏之默,捕捉兔子还要仰视人主之意,而后获之,愿次卿(延年字)少缓诛罚,思行此术。”可是严延年酷虐成性、专尚刑威,对张敞的告诫根本听不进去。

张敞政绩卓着,得到宣帝嘉奖。他为京兆尹,朝廷每有大议,他总要博引古今,拿出合于实际的实施办法,朝中公卿莫不佩服。可是,朝廷上对张敞也有不同议论。他不拘小节,不摆官架子,往往穿上便衣,摇着扇子,在长安街上自由自在地溜达;有时早晨起来没有事,还提笔为他的夫人画画眉毛。

张敞和他的妻子感情很好,因为他的妻子小时候曾经受伤,眉角处有缺点,所以他每天要替他的太太画眉后,才去上班。当地人都说张敞夫妻恩爱。一些看不惯张敞,曾经被张敞处置的的富豪于是把这件事当做把柄,告诉汉宣帝,说他没有体统。

一次,汉宣帝在朝廷中当着很多大臣对张敞问起这件事。张敞就说“闺房里边,夫妇之间,比画眉毛更甚之事还多着呢!难道光画画眉毛就算了吗?”

汉宣帝听后笑了笑,没有办他的罪,但总觉得他缺乏威仪,不应上列公卿。所以张敞为京兆尹,差不多有八九年,浮沉宦署,终无迁调音信,张敞亦是得过且过,但求尽职罢了。不过作者想想,这汉宣帝也是有点不近人情,张敞给妻子画眉,又没有上班迟到,又没因此耽误工作,至于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而看轻一位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臣子吗?

是时,太子太傅疏广与少傅疏受,谊关叔侄,并为太子师傅,时论称荣。疏广号仲翁,疏受字公子,家居兰陵,并通经术,叔疏广以博士进阶,侄子疏受以贤良应选,当时太子奭,年尚幼弱,平恩侯许广汉为太子外祖父,入请汉宣帝,拟使弟舜监护太子家事。

汉宣帝闻言未决,召问疏广,疏广面奏道:“太子为国家储君,关系甚重,陛下应慎择师友,预为辅翼,不宜专亲外家,况太子官属已备,复使许舜参入监护,是反示天下以私,恐未足养成储德呢!”

汉宣帝应声称善,待疏广退出,转语丞相魏相,相亦佩服疏广的先见,自愧未逮。嗣是汉宣帝益器重疏广,屡加赏赐。

太子入宫朝谒,疏广为前导,疏受为后随,随时教正,不使逾法。叔侄在位五年,太子刘奭年已十二,得通《论语》《孝经》。疏广喟然语受道:“我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成身退,方合天道。今我与汝官至二千石,应该止足,此时不去,必有后悔,何若叔侄同归故里,终享天年!”

疏受即跪下叩首道:“愿从尊命!”

疏广遂与疏受联名上奏,因病请假。汉宣帝于是给他们假期三个月,转瞬期满,两人复自称病笃,乞赐放归。汉宣帝不得已准奏,加赐黄金二十斤。太子奭独赠金五十斤,疏广与疏受受金拜谢,整装出都。盈廷公卿,并故人邑子,俱至东都门外,设宴饯行。两疏连番受饮,谢别自去。道旁士女,见送行车马,约数百辆,两下里嘱咐珍重,备极殷勤,不禁代为叹息道:“贤哉二大夫!”

及广、受归至兰陵,具设酒食,邀集族党亲邻,连日欢饮。甚至所赐黄金,费去不少,广尚令卖金供馔,毫不吝惜。约莫过了年余,子孙等见黄金将尽,未免焦灼,因私托族中父老,劝疏广节省。

疏广太息道:“我岂真是老悖,不念子孙,但我家本有薄产,令子孙勤力耕作,已足自存,若添置产业,非但无益,转恐有害,子孙若贤,多财亦足灰志;子孙不贤,反致骄奢淫佚,自召危亡。从来蕴利生孽,何苦留此余金,贻祸子孙!况此金为皇上所赐,无非是惠养老臣,我既拜受回来,乐得与亲朋聚饮,共被皇恩,为甚么无端悭吝呢?”

看得穿,说得透。父老听了,也觉得无词可驳,只得转告疏广子孙。子孙无法劝阻,没奈何勤苦谋生。疏广与疏受竟将余金用罄,先后考终。相传二疏生时居宅,及殁后坟墓,俱在东海罗滕城。这也不必细述。

且说二疏去后,卫将军大司马张安世,相继病逝,赐谥曰敬。

许史王三家子弟,俱因外戚得宠,更迭升官。谏大夫王吉,前曾与龚遂,并受髡刑,见前文。

嗣由汉宣帝召入,令司谏职。王吉因外戚擅权,将为后患,已有些含忍不住,并且汉宣帝政躬清暇,也欲仿行武帝故事,幸甘泉,郊泰畤,转赴河东祀后土祠,又听信方士讹言,添置神庙,费用颇巨,王吉乃缮书进谏,请汉宣帝明选求贤,毋用私戚,去奢尚俭,毋尚淫邪。语语切中时弊,偏宣帝目为迂阔,留中不报。王吉即谢病告归,退居琅琊故里。

王吉为官十分清廉。他住长安时,邻家枣树的枝叶伸入其院中,王吉的妻子随意摘了几颗枣子给他吃。事后,王吉得知枣子是偷摘邻居家的,便将妻子赶走。邻家听说后,只为了区区枣儿,惹出这般祸崇,为避免得伤了人家夫妻感情,执意要把枣树砍掉,后经再三劝说,王吉才将妻子招回。因此当时流传着“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的佳话。王吉辞官回乡时只带着自己的行装,毫无积蓄。回乡后衣食亦如同平民百姓。

原来王吉字子阳,故里人称为王阳。王吉又与同郡人贡禹为友,当王吉为谏大夫时,贡禹亦出任河南令。

时人又称诵道:“王阳在位,贡禹弹冠。”至吉乞休归里,禹亦谢归,出处从同,心心相印,真个是好朋友了。不略名人遗事。

惟宣帝不从王吉建议,依然迷信鬼神。

适益州刺史王襄,举荐蜀人王褒,说他才具优长,汉宣帝当即召见,令作“圣主得贤臣”颂。王褒应命立就,词华富赡,独篇末有雍容垂拱,永永万年,不必眇然绝俗等语,宣帝尚未以为然,但既经召至,暂令待诏金马门,王褒有心干进,变计迎合,续制离宫别馆诸歌颂,铺张扬厉,方博宣帝欢心,擢褒为谏大夫。

可巧方士上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二宝,为神所司,可以求致。汉宣帝因问诸王褒,褒含糊对答,未曾详言。当由汉宣帝饬人致祭,王褒亦乐得奉诏,正好衣锦还乡。其实金马碧鸡,乃是两山名号,不过一山似马,一山似鸡,因形留名,并非国宝。惟山上颇多神祠,褒应诏致祭,逐祠拜祷,有甚么金马出现,碧鸡飞翔?王褒却在途中冒了暑气,竟致一命呜呼,无从复命。想是得罪山神,故令病死。

益州刺史代为报闻,汉宣帝很加悼惜。只因求宝未获,反致词臣道毙,也渐悟是方士的谎言。

又经京兆尹张敞,奏入一本,极称方士狡诈,不应亲信,汉宣帝乃遣散方士,不复迷信鬼神了。还算聪明。

忽然由西方传入警报,乃是先零羌酋杨玉,纠众叛汉,击逐汉官义渠安国,入寇西陲。

羌人为三苗遗裔,种类甚多,出没湟水附近,附属匈奴。

就中要算先零罕二部,最为繁盛。自汉武帝开拓河西四郡,截断匈奴右臂,不使胡羌交通,并将诸羌驱逐出境,不准再居湟中。

及汉宣帝即位,特派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奉命出巡羌人各部,其中先零羌的酋长表示希望在一定时节渡河到湟水北岸,寻找汉民所不耕种的地方放养牲畜。义渠安国把此事报告给汉宣帝,但遭到赵充国“奉使不敬”罪名的弹劾。自此之后,羌人凭借此前与义渠安国所言,触犯汉律,肆意渡过湟水,侵入内地,郡县长官无法阻挡。

于是汉宣帝严旨驳斥,召还义渠安国,拒绝羌人。先零不肯罢休,联结诸羌,准备入寇,且绕道通使匈奴,求为援助。

赵充国探得秘谋,趁着汉宣帝召问时候,便谓秋高马肥,羌必为变,宜派妥员出阅边兵。预先戒备,并晓谕诸羌,勿堕诡谋。

汉宣帝乃命丞相御史,择人为使。丞相魏相,拟仍资熟手,再令义渠安国前往,有诏依议,复使安国西行。一误何可再误?安国驰至羌中,召集先零土豪三十余人,责他居心叵测,一体处斩。复调边兵,残戮羌首,约得千余级。先零酋杨玉,本已受汉封为归义侯,至此见安国无端残杀,也不禁怒气上冲,再加部众从旁激迫,忍无可忍,即日麾众出发,来击安国。安国方在浩亹,手下兵不过三千,突被羌人杀入,一时招架不住,拍马便奔。羌人乘势追击,夺去许多辎重兵械,安国也不遑顾及,只是逃命要紧,一口气跑至令居,闭城拒守,当即飞章入报,亟请援师。但知纵火,不能收火。

汉宣帝闻信,默思朝中诸将,只有赵充国最识羌情,可惜他年逾七十,未便临敌,乃特使御史大夫丙吉,前往讯问赵充国,何人可督兵西征?赵充国慨然答道:“欲征西羌,今日当无过老臣!”

可谓老当益壮。丙吉返报汉宣帝,汉宣帝又遣人问道:“将军今日出征,应用多少人马?”

赵充国答:“百闻不如一见。打仗的事很难凭空设想。老臣想先到金城,再计划攻讨的方略。不过羌戎是小敌,违反天意背叛朝廷,消灭他们不须多久,希望陛下把任务交给臣,不要担心。”

这数语传达汉宣帝,汉宣帝含笑应诺。赵充国即拜命起行,到达了金城,集结了一万骑兵,打算渡过黄河,又恐被羌人截击,就在夜间派遣三支小分队骑马衔枚先渡,渡后安营置阵,到了天明,全都完毕。于是大部队依次全都过渡。约有数十上百名羌人骑兵前来,出现在汉军近旁。赵充国说:“我军兵马刚渡河,已略有倦意,不可追击羌骑。这些都是骁勇的骑兵,难以制伏,又恐怕他们是诱兵。打仗以消灭敌人为目的,小利不值得贪取。”

于是赵充国命令汉军不要攻击,而派骑兵到四望峡中探知,明白此处没有羌骑。入夜后,赵充国带领汉军上了落都山,召集各个分队的校司马,对他们说:“我就知道羌人不善用兵。假使敌人调几千人把守四望碠中,我军哪能前进呢?”

赵充国用兵注重行进前后的侦察工作,行军时一定要作好战斗准备,宿营一定要壁垒森严,特别慎重,又关爱士卒,能做到“先计而后战”。

他来到设在金城的西部都尉府,日日食宴军士,士卒都希望为他效力立功。羌人多次前来挑战,赵充国都命令坚守而不出兵。

捉到的俘虏供认羌人内部各个头领互相埋怨说:“告诉你不要造反,现在天子派赵将军前来,年纪有八、九十岁了,擅长用兵。现在请求决一死战,哪能达到啊!”

这说明羌人畏惧赵充国之用兵,因而内部发生了矛盾。

起初,罕幵羌头领靡当儿在先零部落叛乱其数日已先派其弟雕库来向都尉报告这个消息。雕库的部民中有不少人待在先零部落中,都尉就把雕库留下作为人质。赵充国认为此人无罪,就让他回去告诉羌人部落的其他头领说:“汉军前来是诛杀有罪的人,有罪无罪自会分得清清楚楚,不要跟着别人,自取灭亡。天子告诫诸羌人,犯法的人可以捕杀犯法的人,免除他的罪。杀有罪的大首领一人,赐钱四十万,中首领十五万,小首领二万,杀壮年男子三千,杀女子和老小的一千钱,又把他捕获的人的妻子、儿女、财物全给他。”雕库唯唯诺诺领受命令,欢跃而去。

赵充国是想凭威信招降、部落及被掳掠者,瓦解羌族联合之谋,待其松懈时击破之。

当时汉宣帝已大举征调了六万军队,而酒泉太守辛武贤上奏说:“各郡部队都驻守南山,北边空虚,这种形势难以持久。有人提议到秋冬再进军,这是敌虏在境外采用的策略。现在敌虏不时侵犯,那里寒冷艰苦,汉马无法过冬,驻守在武威、张掖、酒泉的部队超过一万人马,大多都是羸弱的。可以增加马的口粮,在七月上旬带上三十天的粮食,从张掖、酒泉分兵同出,一同攻击在鲜水上的罕幵部落。敌虏视牲畜如命,现在都被冲散,军队如果分几路出发,即使不能把他们全部消灭,但是可以夺取其牲畜,俘虏他们的妻子儿女,然后退兵返回,冬天再行进攻,大军频频出动,敌虏一定震动瓦解。”

汉宣帝把这封奏书交给赵充国,让他与了解羌人情况的校尉及士兵广泛讨论。赵充国与长史董通年上书进谏,认为匈奴与羌族必有预谋,打算大举侵扰,以阻塞张掖、酒泉,断绝汉朝与西域的交通,所以那里的郡兵尤不可调发,而先零部落首为反叛,其他部落则是被迫胁从,因此赵充国等建议对羌族各部,应当根据主谋与胁从的不同情况区别对待,严惩主谋者,宽恕胁从者,选择了解羌俗的良吏抚慰羌民,这才是万全之策。宣帝将他的上书发给群臣议论。但公卿议论的人的意见完全与赵充国之策相反,认为如果不“先破罕幵,则先零未可图”。

汉宣帝于是任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辛武贤为破羌将军,发玺书嘉纳其策。同时发书给赵充国,指责他迟迟不肯用兵,不顾士兵艰苦,不计国家开支;告诉他朝廷已按辛武贤之策行动;命令他带兵扰乱敌军,并说天道顺当,出兵必胜。

赵充国虽受到汉宣帝的指责,但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他认为将军带兵在外,如果适宜固守,就应该以固守之策来安定国家。于是上书承认过错,趁便陈述战略部署的得失利害,他在奏疏中说:

臣听说兵法有“攻不足者守有余(进攻力量不足的但防守有余)”的说法,又说“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善于打仗的人让敌人送上门来消灭他,但不被人牵制送上门去)。”现在四千羌打算侵犯敦煌、酒泉,我军应当整顿兵马,训练战士,等待他们到来。采用“坐得致敌”的方法,以逸击劳,这是取得胜利的途径。现在担心两郡兵少不够防守,却调动他们去进攻,丢下招引敌人上门的策略,却走上被敌人牵引的道路,臣以为没有好处。先零羌虏打算反叛,所以与罕幵化解仇恨,缔结条约,但是内心不能不担心汉朝军队到来,罕幵背叛他们。我认为先零的计策是常希望先奔赴罕幵的急难,援救他们,使合约坚固,我们先攻打罕羌,先零一定援助他们。现在敌人马匹肥壮,粮食正充足,攻打他们恐怕不能损伤他们,恰恰让先零向罕羌施行恩德,使合约坚固,使他们团结。敌人的联盟坚固,内部团结,精兵二万多人,又胁迫各小部族,附合的人渐渐众多,像莫须之类的小部族不容易离间。这样,敌人的兵力渐渐强大,消灭他们要用几倍的力气,臣担心国家的忧患累计要用十年计算,不是二三年。臣能够蒙受天子厚恩,父子都在显贵之列,臣的职位已达到上卿,爵位为列侯,年纪已有七十六岁,即使为皇上的命令去死,也死而不朽,没有顾念。私下想,对羌用兵的利害得失只有我最熟悉,在臣的计策中,先诛杀了先零,那么罕幵之类不用劳烦大军出动便能归服。如果先零已消灭,罕幵还不愿臣服,过了正月就进攻他们,符合使用计策的规律,又正是时候。现在进兵,的确看不到好处,请陛下考察裁夺。

汉宣帝见了此奏,方才省悟,乃报从赵充国的计议。

赵充国领兵突然到达先零羌屯聚之处,使其大为惊恐,抛弃车辆辎重,打算穿过险隘的道路,渡过湟水窜逃,赵充国只是命令汉军缓速前进,驱逐羌人。有人建议迅速进攻,以扩大战果,赵充国解释道:“这些穷寇不能追得太急。慢慢追,他们就会逃跑不回头,追得急了,他们就会回头拼命。”

诸将听后纷纷称叹。此役中,羌人赴水溺死者数百人,投降及被斩首的有五百多人,汉军获得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多辆。汉军到了罕部落的地界后,赵充国命令不得烧毁住所、损害农牧。

罕部的羌人听说后,高兴地说:“汉军果然不攻击我们!”

他们的头领靡忘派人来说:“愿意归还你们的失地。”

赵充国将此事奏报朝廷,还未得到答复。靡忘亲自前来,赵充国赐给饮食招待,让他回去告谕部民。

护军以下的军官对这件事都有争议,有说对于这种“反虏”,不可放他回去。

赵充国说:“各位只想照章办事,以求自安,不是为国家忠心策划。”他的话还未说完,朝廷答复的玺书已经到达,命令对靡忘用将功赎罪论处。后来罕羌果然不用出兵就平定。

同年秋季,赵充国患病。汉宣帝闻讯后,下诏给他说:“制书诏告后将军,听说将军腿脚不便又被腹泄折磨,将军年纪大了,又加上疾病,万一有不测,朕很担心。现在令破羌将军(辛武贤)到营地,担任将军副手,赶紧趁有利时机,士气高昂,在十二月份进攻先零羌。如病情加剧,就留守驻地,不要亲自前去,只派破羌、强弩(许延寿)二位将军即可。”

这时羌众来投降者已一万多人,赵充国估计他们必定将自行瓦解动摇,打算让骑兵解散,让士兵屯田,等待敌人瓦解。

奏书还未送上去,正好得到命令他进兵的玺书。

赵卬听闻消息后害怕起来,派人劝告赵充国说:“如果真的命令部队去进攻的话,即使军队被打垮,将领被杀,危及国家,您能保住将军之位也可以。进军无论有利或有害,哪里又需要争辩呢?一时不合皇上心意,派御史前来斥责您,将军的性命尚且不能自保,哪有国家的安定呢?”

赵充国闻言,叹息道:“为什么说这么不忠的话!如果朝廷早用我的建议,羌患还能到这种程度?以前推举可以出使羌的人,我推举辛武贤,丞相和御史却荐举义渠安国,导致羌事败坏。金城、湟中的谷物每斛八钱,我劝说司农中丞耿寿昌,购进二百万斛谷,羌人就不敢妄动。耿中丞只申请购一百万斛,结果仅得四十万斛。义渠安国再次出使,耗去储谷一半。朝廷没有采纳这两条计策,羌人因此敢于叛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已经是这样了。现在战争久久不能结束,四方蛮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乘机而起,即使有智谋的人也不能在事后想出对付的好计策,哪里只是担忧羌?我坚决死守,圣明的君主可以对他尽忠直言。”

这奏牍呈入阙廷,朝臣多半反对,说他迂远难成,汉宣帝因复诏道:“如将军计,虏何时得灭?兵何时得解?可即复奏!”

赵充国乃再条陈利病道:

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蛮夷习俗虽殊,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失其美地荐草,荐草谓稠草。骨肉离心,人有叛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但留万人屯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决可朞月收效。

臣谨将不出兵与留田便宜十二事,逐条上陈。步兵九校,吏士万人,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

排折羌虏,令不得居肥饶之地,势穷众涣,必至瓦解,二也。

居民得共田作,不失农业,三也。

军马一月之费,可支田卒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

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示羌威武,五也。

以闲暇时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

兵出,乘危侥幸;不出,令反叛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堕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

无径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

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

又无惊动河南大ば—ぃ皆羌种。使生他变之忧,十也。

治隍陿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

大费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

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诏采择!

是书奏入,汉宣帝再复书询问赵充国,提出了几个问题:战争何时可以结束?羌人如果袭击农民及各处守军,如何抵御?大开、小开部落是否还会与先零部落联手?针对朝廷的疑虑,赵充国上奏一一回答:首先,他认为先零羌已经势衰,其崩溃已指日可待,大约到神爵二年(前60年)春便可结束;其次,他认为沿边需要守御的地界虽长、军士数量虽不足,但屯田军居高望远,彼此间倚靠防御工事自保,用通道联络,烽火相通,以逸待劳。羌人见汉军有备无患,自身又被限制,很快就将自行瓦解,不战就可以自行消灭。小规模抢掠虽不能完全禁止,但较之出动大军,徒劳无功,疲兵伤财,是不值得的。何况汉朝还需要对付防备匈奴和乌桓,如果长期供给西北用兵,也不是万全之策。再次,朝廷先前已遣使抚慰羌族各部,应该不会再生异心。

赵充国解释了后,又说:“请陛下明见赐决,勿误浮言!”这已是第三次奏请罢兵屯田。汉宣帝每得一奏,必询诸众议,第一次赞成充国,十人中不过二三;第二次便有一半赞成了;第三次的赞成,十中得八。汉宣帝因斥责从前反对的朝臣。群臣无词可说,只得叩头服罪。丞相魏相跪奏道:“臣愚昧不习兵事,后将军规划有方,定可成功,臣敢为陛下预贺!”

也是个顺风敲锣的。汉宣帝始决依赵充国计策,诏令罢兵屯田。有诗赞充国道:

尚力何如且尚谋,平羌全仗幄中筹;

屯田半载收功速,元老果然克壮猷。

屯田策定,偏尚有人主张进攻。欲知是人为谁,待至下回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