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废后移宠 诛二征女
却说蜀地告平,全军凯旋,凉州牧窦融,上表称贺,有诏令窦融与五郡太守,一同入朝。
窦融遂与武威太守梁统、张掖太守史苞、酒泉太守辛彤、敦煌太守竺曾、金城太守库钧,奉诏入都。
既而抵达宫阙之下,即缴上安丰侯凉州牧印绶。光武帝刘秀赐还侯印,即日召见,赏赐恩宠,无与伦比。
寻拜窦融为冀州牧,窦融辞不就任。刚好这个时候大司空李通,因病去职,由扬武将军马成,暂行代理,未尽胜任,乃进窦融为大司空;并授梁统为大中大夫。凉冀二州,另行简员镇守。
好在陇蜀之地已平,西北地区安然无事,只有卢芳伪称刘文伯,联合勾结匈奴乌桓单于,常为边境祸患。骠骑大将军杜茂等,奉诏前往讨伐,历久未平,芳部将随昱留守九原,阴通汉军,欲胁卢芳降汉。卢芳与十余骑逃入匈奴,昱即诣阙请降,得拜五原太守,封镌胡侯。后至建武十六年间,卢芳复入居高柳,遣使奉上降书。光武帝乃立卢芳为代王,令他和辑匈奴。
卢芳申请入朝,奉诏批准。及卢芳南至昌平,又遇朝使传谕,叫他折回。卢芳不免疑惧,仍背汉投胡,既而病死。自是函夏无尘,全国统一。
光武帝刘秀增封功臣,得三百六十五人,外戚封侯,计四十五人,惟宗室诸王,却为了将军朱佑计议,反降封为公侯。如赵王良,由广阳徙封。齐王章、即刘演之长子。鲁王兴,演子过继刘仲,均见前。三人统称为公。长沙王兴、真定王德、即刘杨子。河间王邵、中山王茂四人,俱景帝后裔。统称为侯。更封孔子后裔孔安为宋公,周公后裔姬常为卫公,此外宗室封侯,共一百三十七人。光武帝久在兵间,厌心武事,且知天下疲耗,益欲息肩,自陇蜀平定后,非遇急警,不复言兵。皇太子刘强,年已十余,有时侍侧,问及攻战方略,光武帝刘秀正色道:“从前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事非尔所宜问呢!”
此实一权宜之语,并非至训。邓禹贾复,知帝欲偃武修文,不愿功臣拥众京师,乃投戈讲道,修明儒学。耿弇等亦缴还大将军印绶,并以列侯就第。朱佑尝荐贾复端重,可为宰相,光武帝刘秀置诸不答。惟移封邓禹为高密侯,使食四县。贾复为胶东侯,使食六县。李通已封固始侯,位兼勋戚,因得与邓禹贾复,参议国家大事,恩遇从隆。
其余功臣数百人,不过给与廪禄,令他安享太平,不复重用。保全功臣,莫如此策。至若朝廷宴会,辄召功臣集饮,济济盈堂,无不守礼。光武帝当大宴时,历问群臣道:“卿等若不得遇朕,果有何为?”
邓禹起答道:“臣尝学问,可做一文学掾吏。”
光武帝笑道:“这也未免太谦了!卿志行修整,可官功曹。”
及问至马武,马武答言:“臣粗具膂力,可为守尉,督捕盗贼。”
光武帝刘秀又笑说道:“且自己不为盗贼,做个亭长罢了!”
马武平素嗜酒,任气使性,常在御前折辱同列,故光武帝刘秀随事加诫,略示裁抑。但功臣稍有过失,光武帝必曲为优待包容,所有远方进贡的珍品甘物,亦曾先赐列侯,不少悭吝。故功臣皆怀德畏威,不生怨望,安上全下,比那高祖时代,迥然不同。这是光武帝刘秀的识量过人,故有是良法美意,卓越古今。应该称扬。
独骠骑大将军杜茂,尚留守北方,防备抵御匈奴。光武帝刘秀不欲劳兵,特使吴汉等人北往,监督迁徙边塞人民,尽入内地,但告谕杜茂要缮治城障,阻住胡烽。但杜茂令兵士屯田筑堡,毋敢稍有疏忽。
而这个时候因为军吏冤杀无辜,遂导致致杜茂被连带被免官,减削食邑,由修侯降为参蘧乡侯,于是光武帝另外命蜀郡太守张堪为骑都尉,使他前往领管杜茂的军营。匈奴闻得杜茂被免去职位,乘隙进发攻打,兵至高柳,被张堪督兵邀击,大破胡兵,飞章告捷。
光武帝刘秀因此而令张堪为渔阳太守,兼辖军民。
张堪率领骠骑将军杜茂的部下士卒,在高柳击败匈奴,被任命为渔阳太守。在任期间,他率领军队追捕奸险狡猾的人,功劳赏罚非常分明,官吏百姓都愿意追随他,为他所用。
匈奴以高柳被挫败,再图报复,竟发万来骑兵攻入渔阳。才入境内,即有数千健卒,当头截住,仿佛与长城相似,丝毫不能动摇。
再加张堪领着后队,鸣鼓继进,锐厉无前,把胡骑冲得七零八落。匈奴将帅,连忙奔还,十成中已丧失了四五成,从此畏惧张堪如神,不敢靠近边塞,边界地区得以安宁太平。
张堪乃劝人民耕稼,紧接着他在狐奴县开辟稻田八千多顷,鼓励百姓进行耕种,从而使百姓逐渐殷实富有。百姓编成歌谣唱道:“桑树茂盛无旁枝,麦结双穗丰收时。张君治理郡中事,其乐融融不可支。”张堪在渔阳任职八年,匈奴不敢进犯边塞,户口蕃庶,物阜民康。
光武帝刘秀曾召见各州郡主管考核官员的官吏,询问各地的风土人情及其前后守令贤能与否。蜀郡的计吏樊显进言道:“渔阳太守张堪昔日在蜀郡时,心地仁慈,爱护部下,他的威名足可以讨伐奸贼。在以前击败公孙述的时候,珍宝堆积如山,他掌握的财富,足可以使子孙享受十代。而他解职还都时,乘坐的只是一辆断辕的破车,车上只有布被包袱而已。”
光武帝刘秀听后,叹息好久,任命樊显为鱼复县长吏。正准备征召张堪,张堪不幸病逝。刘秀为他深深地哀悼、叹息,颁发诏书,褒扬他的功绩,并赏赐布帛一百匹。
张堪,字君游,南阳宛县(今河南省南阳市)人,南阳郡豪门大族。张堪很早就成为孤儿,他把父亲留下的数百万家产让给堂侄。张堪十六岁时,来到长安受业学习。张堪的品行超群,诸儒都称他为“圣童”。光武帝刘秀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看到张堪品行兼优,常常夸奖他。
刘秀登基称帝后,中郎将来歙举荐张堪,刘秀便征拜张堪担任郎中。经过三次调迁后,升任谒者。刘秀派他转运积聚的布帛,并率领骑兵七千,前往协助大司马吴汉征伐公孙述。在半道上又追任为蜀郡太守。当时吴汉的部队只剩下七天的军粮,因此暗地准备船只打算退兵。张堪听说后,赶紧拜见吴汉。张堪对吴汉说:“公孙述必败,不应在这个时候退兵。”吴汉采纳他的意见,于是故意示弱以引诱敌。公孙述果然中计,率兵出城追击,而被斩首。成都被攻占后,张堪首先派兵占据城池,然后清查仓库,收其珍宝,并将它逐件记录,上报朝廷,没有半点遗漏。他还慰问、安抚成都的吏民,使蜀地的吏民十分高兴。张堪在蜀郡担任太守前后两年,刘秀再次调任他为骑都尉。东汉光武帝在位时期,张堪可谓是贤能之臣,故在此说其生平,于此褒扬。
沛郡太守韩歆,亦刚直有声,建武十三年(37年),大司徒侯霸去世,光武帝刘秀把韩歆从沛郡(治所是相县,在今安徽淮北市境内)调到京城,让他代替侯霸担任大司徒。韩歆喜欢有话直说,没有隐讳,常常让光武帝刘秀感到难以容忍。
有一次朝会,光武帝刘秀在读隗嚣、公孙述的来信之后叹道:“可惜了,其实,此二人也有才。”韩歆应声答道:“亡国之君都有才!夏桀和商纣王就很有才。”光武帝刘秀听了勃然大怒,认为他的言词太过激。
建武十五年(39年)正月,韩歆上书刘秀,说汉朝要遇到庄稼歉收出现饥民,韩歆指天画地,言辞急切。正月二十三日,光武帝刘秀正式颁诏,将韩歆免职遣送回乡。即便如此,光武帝刘秀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他又下了一道诏书,派使者去路上继续追责韩歆。
司隶校尉鲍永一再为韩歆求情,光武帝刘秀都没有答应。韩歆与他的儿子韩婴在路上接到责问诏书,愤愤不平,当即伏剑自杀。
韩歆一向名气很大,死于无罪,大家都感到不满,京都之中的人都为他喊冤,光武帝刘秀听说这个消息以后,也因此感到很后悔了。为了弥补前过,光武帝刘秀下诏对韩家追赐金钱、粮食,又令有司以大司徒之礼安葬,并对其家属予以安慰抚恤。
遇主如光武,且以直言贾祸,遑问他人。后来欧阳歙、戴涉,相继为大司徒,俱坐罪论死,光武帝刘秀亦稍稍严厉性急了。最错误的是废后一事,为光武帝平生大累。
建武九年(公元33年)七月和十一月,金星两度犯轩辕大星,轩辕是后宫之官,大星为皇后,金星犯之代表其失势。此时,因为相信这些,郭圣通已失势被光武帝刘秀疏远。
同年,有强盗劫杀阴丽华母亲邓氏与弟弟阴欣,光武帝刘秀非常伤心,为了安慰阴丽华,光武帝刘秀下诏给大司空说:“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欣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光武帝刘秀的诏书强调自己不忘与阴丽华的患难之情。最重要的是,在立郭圣通为后七年之后,光武帝刘秀再次旧事重提,诏书很直白的说拥有“母仪之美”的阴丽华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而郭皇后能成为皇后,完全是贵人阴丽华“固辞”的结果,也是在暗示,给阴家的一切待遇都是阴丽华理所应当、不容置疑的。当时尚书令申屠刚在任期间多次谏言让郭圣通所生的太子刘疆就东宫,却被光武帝刘秀拒绝,并最终把申屠刚贬黜出京。
而且,当时天下未平,很多功臣还没有封地(刘秀大封功臣外戚是在建武十三年),刘秀以阴丽华曾固辞后位的缘由,给阴家兄弟封爵,西汉只有皇后外戚才能封侯,而且也不可以太多。王政君为太后时,因其家封了五个关内侯备受诟病。
而此次光武帝刘秀将阴丽华的兄弟先于功臣封侯,对于那些在前方打仗拼命还未得到封赏的将军士兵眼中,不啻于极大的恩宠。
建武十三年(37年),光武帝刘秀在刘阳十岁之时摸着他的头说“吴季子”,此言更是引人遐想。
吴季子是吴王寿梦的第四子,本来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但寿梦却希望他继承,于是他的哥哥纷纷辞让储位,希望他即位,他却推却了。
联系阴丽华和阴家兄弟让后、推让爵位的举动,不难看出,光武帝刘秀希望刘阳能够继承大统,却又担心他受母族谦让的家风影响,不肯接受父亲的一片苦心。而十岁稚龄便通晓春秋的刘阳,却毫无所惧,以一句“愚戆无比”评价吴季子的行为,也向父亲表明了自己当仁不让的态度。
建武十四年(公元38年),皇后郭圣通的弟弟郭况迁城门校尉,其后,皇后郭圣通因宠爱渐衰,数怀怨怼。郭氏无丧却有忧,政局中南阳河西拉锯。随着河西窦融的低调沉默而基本失去平衡,以及郭皇后的渐渐失势,皇太子刘强的河西辅臣集团渐渐势弱。
光武帝刘秀既立郭氏为皇后,嫡子强为皇太子,相安有年。郭后复生子四人,一名辅,一名康,一名延,一名焉。阴贵人亦生五子,长名阳,次名苍,次名荆,又次名衡,名京。尚有一子名英,是为许美人所出。许美人许久无宠,夜晚侍寝的时间比较稀少,所以只生了一个男孩。就这后宫中总算这位阴贵人,也就是阴丽华,最得宠爱,光武帝刘秀有时出征,曾经命阴贵人随行。
阴贵人初次生男,曾在元氏县中分娩,彼时从征彭宠,适当有娠,故在行辕中产儿,取名为阳,两颊甚丰,至十岁时能通《春秋》,光武帝目为奇童。夺嫡之兆,已寓于此。
建武十五年,大司马吴汉等,上书请封皇子,三奏乃许。使大司空窦融告庙,封皇子辅为右翊公,英为楚公,阳为东海公,康为济南公,苍为东平公,延为淮阳公,荆为山阳公,衡为临淮公,焉为左翊公,京为琅琊公。这是因年序封,故与上文叙次不同。诸子受封,才及月余,有诏令天下州郡,检核垦田户口。刺史太守,依诏施行,次第奏报。独陈留吏牍中夹入一纸,上书二语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光武帝瞧着,问所从来,吏人谓由长寿街上拾取,误夹牍中。这是因光武帝喜好谶文引惹出来。光武帝因疑生怒,顿有愠色。东海公阳,年才十二,适侍帝后,便乘间进言道:“河南帝城,必多近臣,南阳帝乡,必多近亲;田宅逾制,不便细问,故有是言!”
光武帝大悟,再使虎贲将穷诘吏人,吏人无从隐蔽,所对如东海公语。光武乃更遣谒者巡行河南南阳,纠察长吏,实地钩考,免得徇私。但自此爱刘阳有加,自悔立储太早,不得使刘阳为冢嗣。天下事不宜生心,一有芥蒂,免不得形诸词色。郭皇后暗中窥透,当然怀嫌,因此对着皇帝刘秀面前,往往冷嘲热讽,语带蹊跷。光武帝刘秀积不能容,遂致夫妻反目,动有违言。到了十七年冬月,竟突然下诏道:
皇后怀势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他子,训长异室。
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睢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戴涉,时涉尚未坐罪。宗正刘吉,持节往谕,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两句援引《诗经》,为追忆之词。宜奉宗庙为天下母。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特颁诏以闻。
诏书既颁发,群臣互相感到错愕,莫敢发言。郭皇后只好缴出印绶,徙居别宫。那色艺兼优的阴贵人,竟得超居中宫,母仪天下。殿中侍讲郅恽进奏道:“臣闻夫妇情好,父子间尚且难言,况属在臣下,怎敢参议?但望陛下慎察可否,勿令天下贻议社稷,方可无忧!”
光武帝刘秀答道:“卿能曲体朕意,朕亦不为已甚哩!”乃暂不易储,更进郭后次子辅为中山王,号郭后为中山太后。余如东海公阳以下,俱进封为王。嗣且命赵齐鲁三公,均复王爵。
且说光武帝刘秀即位以后,曾经出幸舂陵,亲祠先人园庙,旋又改舂陵乡为章陵县,永免徭役,比拟高祖时代的丰沛。
至建武十七年冬季,光武帝刘秀复至章陵祭祖,治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大会宗室,无论男妇老幼,并得列席。酒至半酣,诸母相与絮语道:“文叔光武帝小字,见前文。少时谨信,与人交际,无甚款曲,不过柔顺有容,素无争忤。谁料今日尊荣至此!”
光武帝凑巧听见,不由的接口道:“我御天下,亦欲以柔道为治,并不致后先矛盾哩!”说着,鼓掌大笑。
诸宗室相率腾欢,至日暮方才散席。越宿由光武帝谕令有司,为宗室尽建祠堂,然后命驾起行,还至宫中,已将残腊。
倏忽间又是建武十八年了,孟春无事,过了一月,忽然接得蜀郡警报,乃是守将史歆,据住成都,自称大司马,猝攻太守张穆,穆逾城走入广都,飞书乞援。
光武帝刘秀亟令大司马吴汉,率同臧宫刘尚二将,领兵万余,前往讨伐史歆。汉至武都,再发广汉巴蜀三郡兵马,进围成都,数旬即下,把史歆擒斩了事。宕渠人杨伟,朐伣人徐容等,本已为史歆诱惑,各纠众数千人,与史歆相应。
吴汉等既收复成都,再乘桴沿江,进至巴郡。杨伟徐容,闻风骇走,终被汉军擒诛,余党皆降,徙居南郡长沙。蜀郡复平,汉等还朝复命。
不意南方交址(越南),突然冒出了两个蛮女,公然聚众造反,寇掠岭南六十余城。
想不到当初王莽新朝时候的吕母和迟昭平出现后,复出了两个蛮女,甚是奇特。
这两个蛮女叫做征侧、征贰,本是一对姊妹花,为麊冷县雒将女儿。
交趾”,本是古代北方中原人在古籍中描述“南蛮”民族风俗的词,后来用于指代南蛮人所居的区域。直到汉代,象郡南部专门辟出一块设“交趾”郡,即今越南北部红河三角洲地区。
先秦时交趾境域属百越地。
前214年,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在这一带大量设立了三个郡,其中越南北部归属于象郡管理。前203年,秦朝的南海尉赵佗在秦朝末年的混乱时期,自立为南越武王(后改称南越武帝),首都在今广州。交趾地区成为南越国的一部份。
前111年,汉武帝灭南越国,并在越南北部地方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实施直接的行政管理。
交趾,名为交趾,其意腿脚交错也,盖此地民风开放,男女合川而浴,袒裎相见,肌肤相亲,杂处不避,尚有母系社会残余,故而闺风剽悍,甚至比男子还要骁勇善战,而征氏姐妹正是其中佼佼者。
交址僻处南海,从前未设郡县,为土人所分据,随地垦田,有雒王雒将雒民等名。面貌不过寻常,身材很是长大,力举千钧,霸占一方。征侧尤为骁勇,已经嫁与朱鸢人诗索为妻,她却不安家室,惟与妹征贰玩刀耍枪,练习武艺。及刀枪纯熟,自谓技艺无敌,想做一个南方女大王。可号为井底雌蛙。于是号召徒众,待机即发。
原来,西汉朝廷“从其俗而治之”,并不对骆越人强加汉法,但是到了东汉,情况有所改变,朝廷中央有意改变策略加强交州统治,恰好苏定这个太守,执法严格,治理蛮夷,让当地人不要随便拿兵器争斗,偏偏征侧夫妇不肯依法,到处作乱,于是苏定便想依汉法捉拿征侧夫妇。征侧夫妇当然不肯就范,一通大闹就跑走,躲了起来。
苏定也不客气,当即发兵捕杀诗索(诗索之死只见越南史料,汉史未记)。杀夫之仇不共戴天,这下征侧彻底狂暴了,即与妹妹征贰大发雌威,举兵前来攻打苏定,苏定丢掉城池,剃发割须,落荒逃至南海郡(亦见越南史料),交州遂大乱,九真、日南、合浦三郡的越人亦起兵响应,形成燎原之势,转眼攻克六十五座城池,征侧自号为王,令征贰为大将,建都麊泠,宣布独立,两个蛮女振动雌威,名闻远近。
南方兵弱,交州刺史与诸郡太守皆无力平叛,只能死死守住其他三郡,令其不失,苦苦等待朝廷派来援兵。
警报传到洛阳,光武帝刘秀怎能坐视不管?便选出虎贲中郎将马援,使为伏波将军,令他与扶乐侯刘隆,督率楼船将军段志等人,南下讨伐蛮贼。
马援前为大中大夫,与来歙同为监军。来歙曾经奏言陇西侵残,羌种杂沓,非马援不能平定。
光武帝因拜马援为陇西太守,马援连破叛羌,征服余众,缮城治坞,辟田劝耕,陇西以安。嗣被召为虎贲中郎将,屡得进见,曾与光武帝谈论兵法,意俱相合。再出讨皖城妖人李广,一鼓即平。这是补叙之笔。至是复受命南征,航海前进。军至合浦,段志突然得着急病,竟至逝世。
马援令弁目护丧归葬,自与刘隆并领水军,水尽登岸,辟山通道,得达浪泊。征侧方安据交址,南面称尊,总道是天高地迥,任所欲为,蓦然听闻汉军已至浪泊,也不禁吃了一惊。当下升帐点兵,得数万人,使妹征贰为先锋,自为后应,至浪泊中搦战。两阵相交,金鼓连天,约莫有两三个时辰,蛮众究竟是乌合,到底敌不过百战雄师,一败便走,势若散沙。
征侧、征贰,但靠着两臂蛮力,目无中原,至此才知王师厉害,觅路逃走。马援驱军追杀,斩首数千级,收降万余人,野蛮女流究属无用,不堪一战。趁势至交址城下,四面围攻。征侧自觉孤危,即与征贰商议道:“我与汝奋臂一呼,远近响应,不到数月,得攻克六十余城,满望杀往岭北,进据中原,哪知中朝天子,遣到精兵猛将,锐不可当,现今坐困危城,如何是好?”
征贰想了多时,才答说道:“据妹子看来,此城断不可守,不如奔往金溪穴中,扼险自固,就使猛将如云,亦不能捣破此穴,待他粮尽引退,我等复好出据此城了。”
征侧点首称善,随即弃城夜遁。马援闻知,率众力追,行抵金溪,连战数阵,蛮众除杀死外,多半溃散。惟征侧征贰两姊妹,拼命逃走,得入金溪穴中,穴甚深邃,四围有大山包住,只有一个洞口可通,也是险仄得很。征侧与征贰窜入此穴,使残众堵住穴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
马援率众兵士来到了穴前,察视四周,除穴口外,竟是无缝可钻,倒也踌躇得很。自思航海南来,费尽千辛万苦,得入此地,倘若畏难即退,岂不是尽隳前功?况且留此两妇,终究是将来朝廷的祸祟,理应斩草除根,方免后患。于是下令军士,随山伐木,就谷口筑起巨栅,容纳全师;再命游骑巡弋四围,截虏蛮众,想得几个俘虏,询问路径,或有一线可通,便好令他为向导,捣杀进去。谁知一住半月,竟无人迹,山上瘴气熏蒸,军士一不小心,往往触瘴致疾,真个是欲退不得,欲进不能。
马援却抱定主意,誓灭此虏,勉令将士围住谷口,一面分兵略定各郡,收聚粮食,输运军前。征侧和征贰总以为汉军无法,定必速退,且穴中曾备有粮草,足资一年,但教安心耐守,自可解围。螺蚌缩入壳中,能长此不开么?想不到过了数月,汉兵不退,又过数月,仍然不退,直至岁暮年阑,汉兵尚在谷外扼住,未曾退去。穴内粮食,已将告罄,且水道亦被汉兵塞断,涓滴不见流入,害得征侧、征贰这两个野蛮的越南女人又饥又渴,无可为生。勉强过了残冬,已是建武十九年正月。征侧与征贰不能再隐伏洞穴中了,只得驱众杀出,众兵已困惫不堪,没奈何硬着头皮,冲出谷口,汉兵早已出栅待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吓得蛮众又复倒退。
马援知蛮众不济,传令投降免死,蛮众听着,遂一齐抛去兵械,匍匐乞降。惟征侧征贰两人,罪在不赦,只得不管死活,舍命格斗,结果是跌倒地上,双双就擒,当由汉军缚住,推至马援面前,两人跪倒磕头,哀求饶命。马援严厉作色道:“无知贱婢,也想抗拒天朝,今日还想求生么?”
话音说毕,马援即令刀斧手将两人推出,一同枭了首级,献入都中。恐洛阳城中,难得见此好头颅?于是光武帝刘秀有诏封马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马援乃宰牛酿酒,大飨将士,且笑且语道:“我从弟少游,与我志趣不同,尝谓人生在世,但教饱食暖衣,乘下泽车,跨款段马,做一个郡县掾吏,老守坟墓,乡里间称为善人,也好知足,何必奔波劳碌,妄求功名?我当初意不谓然,今至浪泊西里,转战年余,下潦上雾,毒气弥漫,仰视飞鸢摇摇,似堕水中,卧念少游平生时语,几不可得。还亏诸君戮力,得破二妇,乃先受恩赏,独得佩金拖紫,食采封侯,真令我且喜且惭了!”
将士等都离席跪伏,喧呼万岁。马援复令起饮,至醉方散。越日又率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名,四处搜捕余孽,斩获五千余人,岭南乃平。马援再至交址,设立铜柱,上书:“大汉伏波将军马援建此。”然后振旅而还。有诗咏道:
何来蛮女敢称雄,负险经年扼谷中;
幸有老成操胜算,坚持到底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