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9章
他们会审视她打量她观察她,看她一个从贫民窟爬上来的小丑猴子有什么丑恶的心思想法。
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做,那些罪行就已经全部都砸到她的身上,避无可避。
她想,只是当一个普通的人,为什么就这么难。
温栩栩跪坐在地上,大理石地面的凉意从掌心渗入骨髓,喉口涌起的呕意几乎冲破喉咙。
她蜷缩着身子,仿佛这样就能缩进地缝,逃离这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脑海中不断浮现黎家老夫人那鹰隼般的目光。
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剖心脏,每一次对视都如被凌迟的酷刑。
老夫人从不说话,却用枯槁的手指在佛珠上捻动,每一颗珠子的转动都似在称量她的灵魂,轻飘飘一句“黎家的门不好进”便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想起踏入黎家老宅时的情景。雕花檀木门后是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金丝楠木的家具泛着冷光,每一幅古画都像是窥视的眼睛。佣人们低眉垂眼的姿态如精密齿轮,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座百年宅邸沉淀的威压。
而老夫人坐在主位,茶盏轻搁的声响比任何训斥更令她胆颤。她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显得滑稽可笑,衣角沾上的泥点被无数双眼睛放大,成为她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痕。
“最底层的泥泞中开出的花……”温栩栩喃喃重复着这个比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的,最底层开出的花,不就是她吗?
漂亮又如何?生命却是随时掌控在另一群人手中。
她曾以为自己是淤泥中倔强的生命,攀上黎云笙这棵参天巨木便能开出耀眼的花朵。可黎家却告诉她,她的根永远浸在腐臭里,哪怕被移栽进昂贵的花瓶,本质仍是毫无价值的杂草。
对未来的惶恐如一把悬在头顶的钝刀,随时可能劈开她脆弱的生存。
温栩栩深知,自己在黎家的存在本就是一场赌博,赌黎云笙的庇佑能持续多久,赌老夫人何时会厌倦这场“教养野花”的游戏。她曾以为接近权贵便能获得资源与庇护,却未料到,那些唾手可得的“恩赐”不过是悬在脖颈的绳索,随时可能被勒紧。
和黎家完全不同衣食住行,都在提醒她的卑微。
那些打量她的目光如显微镜,将她每一个毛孔的贪婪与自卑放大成罪证,仿佛她呼吸的空气都带着原罪的污浊。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尚未有所行动,罪名却已如山压来。
贫民窟的麻雀,就算披上孔雀羽毛,骨子里还是垃圾。
而她就是贫民窟的麻雀。
她后悔了,她以为攀上黎云笙便是攀上了云梯。
可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跌入更深的深渊。她曾幼稚地以为勾引黎云笙是她的胜利,却不知这场“成功”的代价是将自己剥皮拆骨,置于众目睽睽的解剖台上。
接近他后,她才发现黎家的权势如铁壁,将她与过去彻底割裂。若当初不曾试图攀附这棵巨木,或许她仍能在泥潭中苟活,至少保有选择的权利。
而现在,她连后悔都成了奢侈。黎家的门一旦踏入,便再无退路。
她想起老夫人某次在佛堂的警告:“黎家的水,不是谁都搅得起的。”那枯槁的手掌抚过她脸颊的触感,至今让她浑身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