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3章

是黎云笙,那个他骨子里畏惧的黎家真正的继承人,此刻正以阴鸷的眉眼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具死尸。

黎远航的脊背瞬间沁出冷汗,掌心在裤缝处颤抖。

在黎家,他可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挑衅老夫人的规矩,挥霍家族资产,甚至在私底下咒骂黎云笙的冷血。

但每当真正对上那双冰渊般的眼睛,他便会想起自己卑贱的出身。

游轮上的舞女与黎父一夜荒唐的产物,永远被刻在“私生子”烙印上的耻辱。

他清楚,黎云笙只需动动手指,便能让他所有肆意化为泡影。

黎云笙缓步逼近,皮鞋踏过碎石的声响如死神的倒计时。

他并未言语,只是将黎远航衣领猛地攥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布料撕碎。

黎远航踉跄后退,额头的伤口再度裂开,血珠滴落在地,他却不敢挣扎,那双眼睛正死死盯住他,瞳孔深处翻涌着暴戾与鄙夷,仿佛在看一只试图撕咬狮王的野狗。

暴走的情绪在黎云笙周身沸腾,他扯着黎远航拖行数步,直至将他狠狠抵在跑车引擎盖上。

“滚。”终于,黎云笙开口,声音冰冷。

黎远航瞳孔骤缩,却不敢反驳。他知道,此刻若激怒这尊阎王,那些“安稳度日”的承诺都会成为空谈。

私生子的命,在黎云笙眼中比蝼蚁更低贱。

他咬牙咽下屈辱,踉跄着爬回自己残破的车,发动引擎时,手指因颤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后视镜中,黎云笙的身影如黑影矗立,直到跑车绝尘而去。

黎远航逃离的背影狼狈如丧家犬,而黎云笙却始终未移开目光。

指尖残留的血迹在路灯下泛着暗红,他低头扫了一眼,片刻后温栩栩的喘息声从廊柱阴影中传来,他侧眸望去,她蜷缩的身影如破碎的瓷娃娃,烫伤的手背十分明显。

他喉间涌起莫名的情绪。

是厌恶?是怜悯?或是更深层的恼怒?

厌恶的是黎远航,怜悯的是温栩栩,至于恼怒……是对自己恼怒。

愤怒于自己根本无法庇护自己像庇护的人。

但思绪不过刹那,他转身走向温栩栩。

她抬头时,瞳孔里仍残留着惊惧,仿佛刚逃出兽口的猎物。

黎云笙递出手帕,动作机械如执行程序,“擦血。”

温栩栩怔愣片刻,颤抖着接过。布料触到伤口时,刺痛激出她一声闷哼。

他蹙眉,却未收回手,只是冷声道:“黎家的事,到此为止,后面我都会解决好。”

她抬眼望向他,却见他眼底毫无温度,仿佛方才暴戾撞车的不是他,好像他也完全没想过帮她做什么事,只是偶然。

此刻的黎云笙对温栩栩而言,陌生得仿佛隔着一片冰封的荒原。

他居高临下矗立在她身前,那双眼眸冷得令人窒息,像寒冬里凝结的琥珀,将她彻底隔绝在千里之外的冰窖。

这眼神分明与初次相遇时如出一辙。

此刻重逢,身份的沟壑依旧横亘如山,他是云端之上的黎家继承人,而她不过是泥泞中挣扎的野花,美艳却贫瘠,连根系都浸着卑贱的污水。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匹配,那些缠绵的夜晚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的泡影。

眼眶突然泛起潮热,温栩栩咬住唇瓣,将泪意死死压回喉间。

温栩栩望着他,不知怎么突然眼眶就红了,她知道自己这样挺矫情的,但就是,很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