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污秽暗河
垃圾山的一处隐秘角落，一个锈迹斑斑的井盖被【工匠】用两根手指轻易地掀开，如同揭开一块饼干。*d?u/a.n_q￠i/n-g-s_i_.¨n`e¨t.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醇厚的恶臭，混合着甲烷与硫化氢的气味，从那深不见底的洞口中喷涌而出，足以让任何未经训练的凡人当场昏厥。
这里是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是这座钢铁森林的消化道，是它最隐秘、最不愿示人的血管。
林临第一个跳了下去。
双脚落地，踩在粘稠湿滑的淤泥上，发出“噗嗤”一声。
他没有开启任何感官屏蔽。
而是任由那股浓烈的、足以构成化学武器的恶臭包裹自己，任由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黑暗吞噬自己的视野。
他需要这种感觉。
用物理层面的“污秽”，来中和、稀释他脑海中还未散去的、那数千万种精神层面的“污秽”。
就像用一杯泥水，去冲淡一杯毒酒。
【无面者】和【工匠】紧随其后。
当井盖被重新合上，隔绝了地表最后一丝微光时，他们便彻底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被遗忘的、沉默的、在地图上不存在的世界。~求′书¨帮- ′冕+肺\悦^渎.
“跟着我。”
林临的声音在狭窄的隧道中回响，带着一丝空洞。
他不需要眼睛。
在他那接入了城市潜意识的感知中，整个地下水路系统，就像一幅错综复杂的神经网络图，清晰地展现在他的脑海里。
每一条管道的流向，每一个节点的淤积，都代表着一种情绪的沉淀。
而他们要找的那个流浪汉所在的防空洞节点，就像一个麻木的、灰色的神经元，散发着恒定的、置身事外的信号。
三人开始在这片黑暗的迷宫中穿行。
【工匠】走在最前面，他那魁梧的身躯像一艘无声的破冰船。
任何挡路的、凝固成水泥块的垃圾，或是在黑暗中悄然滋生的、不知名的菌类苔藓，都在靠近他身体半米时，便被那股无形的炽热气浪蒸发、碳化。
他为这条路，带来了一条绝对安全的“无菌通道”。
【无面者】则走在最后。
他什么也没做，但他们三人经过时所产生的一切痕迹——脚步声、空气的流动、温度的变化——都在他们身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抹平。
他将他们的“存在感”，伪装成了这条下水道里，本就该有的“一次平平无奇的淤积物涌动”。*r·a+n′t?x￠t../c¨o¨m￠
这是最顶级的潜行。
从物理到概念，双重意义上的隐形。
他们沉默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工匠】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东西。”他沉声说道。
林临的感知早己“看”到了。
在前方一处数十条管道交汇的巨大圆形空间里，横亘着一条“河”。
那条河里流淌的，不是污水。
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如同液态悲伤的物质。
无数张扭曲哭泣的人脸，在河水中沉浮，发出无声的哀嚎。
“是‘城市之泪’。”【无面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
“这座城市数十年间，所有被压抑的、无处宣泄的悲伤，都在地底汇聚成了这条‘概念之河’。”
“它没有攻击性，但任何有情绪的活物一旦接触，就会被瞬间同化，沉溺其中，首到变成河里的一张新脸。”
这是一个无法被物理手段跨越的障碍。
因为它的本质，是情绪。
林临走上前，站在“河”边。
他能感觉到那股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如同海妖的歌声，诱惑着他放弃思考，放弃挣扎，就此沉沦。
他缓缓伸出手，虚空君主的权柄，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微小的、漆黑的漩涡。
他没有试图去对抗或驱散这条河。
对抗悲伤，只会让悲伤变得更强。
他选择了“理解”。
他将自己的意识，探入那片蓝色的悲伤之河，去读取那些哭泣面孔背后的故事。
失恋的痛苦、失业的绝望、失去亲人的哀恸、梦想破碎的悔恨……
然后，他用“虚空”的权柄，将这些故事，尽数“归零”。
他没有给予安慰，也没有给予希
望。
他只是告诉它们，一切都毫无意义。
痛苦没有意义，悲伤没有意义，眼泪也没有意义。
在终极的虚无面前，一切情绪，都只是无聊的自扰。
那条蓝色的悲伤之河，在接触到“虚空”的瞬间，剧烈地翻涌起来。
但它没有反抗，而是像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河水的蓝色，迅速褪去，变成了纯粹的、透明的虚无。
那些哭泣的人脸，也停止了哀嚎，表情变得平静而麻木，最终消散无踪。
一条由纯粹悲伤构成的概念之河，在短短十几秒内，被林临彻底“喝干”了。
一条由淤泥和碎石构成的、干燥的河床，出现在他们面前。
【工匠】和【无面者】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圣堂】的“秩序”是圣洁的光，那么林临的“虚空”，就是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最深沉的黑暗。
“走吧。”
林临收回手，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快到了。”
他们跨过干涸的河床，拐入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古老的砖石隧道。
空气中，腐烂的气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尘土与硝烟的、属于陈年往事的味道。
他们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一架锈迹斑斑的、通往上方的铁梯，出现在眼前。
林临抬起头。
通过铁梯尽头那个方形的、被铁栅栏封住的通风井口，他能看到外面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剧院。
星光大剧院。
那扇紧闭的大门，那破损的穹顶，那从门缝里透出的、令人不安的墨绿色光芒。
一切，都和画里一模一样。
他们找到了那个最完美的“观众席”。
找到了通往画师世界……唯一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