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混乱熔铸

钟楼废墟之下,工坊里的空气依旧凝滞。/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空间折叠留下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让这里的每一寸尘埃都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扭曲的寒意。

三人从漆黑的空间裂隙中依次迈出,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挣扎着返回现实。

工匠没有片刻停歇。

他反手关上裂隙,将手提箱放在工作台上,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那个囚禁着“混乱”的捕捉装置,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由繁复力场构成的、不断收缩与膨胀的金属球体。

透过表层那些流光溢彩的符文,可以窥见其核心处,那团被捕获的“代价”。

【神格的万花筒】。

它看起来像一颗液态的、活着的宝石。

没有固定的颜色,也没有固定的形态。

上一秒,它还是一团燃烧着神圣怒火的金色烈焰。

下一秒,它就变成了一汪流淌着无尽悲悯的蔚蓝清泉。

紧接着,它又碎裂成亿万片闪烁着狡黠与智慧的、黑曜石般的锋利碎片。

战争与和平,创造与毁灭,丰饶与枯萎……八百万个神明的意志与神性,在这颗小小的光球中,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暴烈而又静美的轮回。

它瑰丽,壮观,却又散发着足以让任何一个理智的灵魂,在瞬间被撕成碎片的、极致的疯狂。

“和上一次不同。”工匠的脸色异常凝重,他盯着那团光球,就像盯着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足以摧毁整座城市的概念炸弹。-叁.叶-屋_ `追.罪_芯¢章^結¢

“【拉莱耶的抄写员】的代价,是‘疯狂增殖’。它的本质是‘一’,是向着所有方向无限扩张的‘一’。虽然疯狂,但它的方向是确定的。”

“而这个……”他指着那团混乱的光球,“它的本质是‘八百万’。是八百万个互相冲突、互相否定的‘一’。”

“它没有方向。”

“它唯一的‘方向’,就是自我湮灭。”

“将它熔铸进钥匙,就像是试图将一场正在发生的、无休止的内战,雕刻在一根针的针尖上。”

工匠转过头,看向林临和无面者。

“这一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来充当‘刻刀’,负责引导它的形态。但我的力量,不足以压制它自我毁灭的本能。”

他将目光投向林临。

“你的‘虚空’,是绝对的‘无’。而它,是极致的‘有’。你需要创造一个‘法则真空’,一个绝对的、隔绝一切的‘静滞场’。用你的‘无’,去为这场狂暴的‘有’,划定一个绝对的‘边界’,强迫它向内坍缩,而不是向外爆炸。”

接着,他看向了无面者。

“而你,是‘熔炉’,也是‘铁砧’。”

“你那张脸上的‘空白’,是唯一能够承载这场内战的‘战场’。你不能抵抗它,不能排斥它。你必须主动‘接纳’它,用你的‘不存在’,去容纳它那八百万种矛盾的‘存在’。”

“只有这样,我才能将这份‘混乱’,烙印进龙骨的缝隙里。′e/z`k.s\w′.+o′r_g\”

这是一个比上一次危险百倍的、容错率几乎为零的计划。

林临与无面者,都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同时,轻轻地点了点头。

无需言语,三人的意志,在这间小小的工坊里,己经达成了一种超越生死的共鸣。

锻造,开始。

工牙匠启动了工坊的防御系统,一层又一层的符文护盾亮起,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捕捉装置的释放按钮。

嗡——

那团名为【神格的万花筒】的“代价”,被释放了出来。

在脱离束缚的瞬间,它猛地膨胀开来。

整个工坊,瞬间被拖入了一个由无数神明意志构成的、光怪陆离的幻境。

林临仿佛看到,无数场战争在自己眼前同时爆发,无数个文明在自己耳边同时兴起与衰亡。

慈悲女神的圣歌,与锻造之神的锤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

丰收神明的喜悦,与死亡神明的叹息,混合在一起,化为令人作呕的矛盾情感。

这股庞大的、混乱的信息流,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生物,在千分之一秒内,彻底脑死亡。

“就是现在!”工匠大吼道。

林临早己准备就绪。

他向前踏出一步,双眼之中,那片熟悉的、代表着绝对虚无的黑暗,骤然降临。

他没有去攻击那团混乱的光球。

而是将自己的“虚空”,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了整个锻造区域。

一个完美的、球形的“静滞场”,被创造了出来。

场内,一切法则都被冻结,一切概念都被抹除。

那团疯狂膨胀的“混乱”,在接触到“静滞场”边界的瞬间,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光滑的墙壁。

所有向外爆发的力量,都被强行反弹了回去。

在“虚空”的绝对压力下,它被迫开始向内坍缩,向着球体的中心,那个唯一没有被“虚无”覆盖的地方,涌去。

而那个中心,正是无面者。

无面者静静地站在那里,抬起了他那张空白的脸。

他像一个张开双臂,拥抱海啸的疯子,主动迎向了那股足以撕碎一切的“混乱”。

光球,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声音。

只有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核爆都更加璀璨、更加恐怖的,概念层面的大爆炸。

无面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张空白的脸上,【弑神之钥】的龙骨纹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发出刺目的光芒。

无数张神明的脸,在他的皮肤之下浮现、挣扎、尖叫、然后被另一张脸所取代。

他正在用自己的“空白”,去承受那八百万个神明的“表情”。

“抓稳了!”工匠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的双手化作了残影,操控着数只悬浮在空中的、闪烁着电弧的机械臂。

那些机械臂的顶端,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些跳动着、宛如活物的“法则符文”。

它们像一群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精准地伸入了那场概念风暴的核心。

它们开始对那团“混乱”进行切割、梳理、引导、编织。

将那些狂暴的、互相冲突的神性碎片,强行扭曲、拉伸,然后按照龙骨的纹路,一点一点地,蛮横地,镶嵌进去。

这是一个无比血腥、无比残暴的“艺术创作”过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缕暴走的神性,被工匠的“刻刀”死死地按进龙骨的最后一丝缝隙时。

那团瑰丽的光球,彻底消失了。

工坊内那光怪陆离的幻境,如潮水般退去。

林临撤回了“虚空”,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

工匠则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整个工坊,一片死寂。

只有无面者,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永恒的雕像。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感觉……怎么样?”林临的声音有些干涩。

无面者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在林临和工匠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那不再是无面者过去那种毫无起伏的、冰冷的单音。

那是一个合唱团。

一个由无数个声音——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组成的,却又完美地统一成同一个声调的,神圣而又诡异的合唱。

“我们……”

“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