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后手
诺亚城的夜，是一锅用霓虹、酒精和狂想熬煮的浓汤。¨搜.餿′暁^税′罔^ +更¨歆?罪¨快?
它永不冷却，散发着自由的、令人迷醉的香气，也散发着堕落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工匠搀扶着那具冰冷的人偶，行走在后巷的阴影里。
他像一个刚刚失去了信仰的、年迈的牧师，引领着一尊被掏空了神性的神像。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周围的喧嚣，那些狂放的音乐，那些肆无忌惮的叫喊，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肩膀上传来的、那份不带任何生命体征的、死寂的重量。
他最后的同伴，那个狡猾、疯狂，却又能在最深的绝望里点燃一丝微光的家伙，己经彻底消失了。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但他并不知道。
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在那艘名为“江城三号”的、驶向终末的铁棺材中，另一份遗嘱，早己被悄然写下。
……
时间回溯到江城三号船上。
马灯的光，在摇晃的船舱里，投下一片昏黄而凝固的光晕。
柴油与霉菌的气味，混合成一种属于被世界遗忘的、独特的绝望气息。
林临靠在冰冷的铁壁上，生命的气息，己经微弱得如风中残烛。?h′u?l,i*a?n￠w^x,.\c?o_m+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工匠正在另一侧，专注于修复那些钥匙的残骸。
他屏住呼吸，用一根细如发丝的秘银探针，引导着“秩序之核”中那一缕金色的法则之力，小心翼翼地弥合着钥匙残骸上的裂痕。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这份需要绝对专注的工作中。
他以为，林临只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仪式”，静静地积蓄力量。
他没有看到。
林临悄悄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普普通通的纸页。
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纸页时，一抹微不可察的光晕，在纸上流转，仿佛纸张本身，就是一个连接着世界底层代码的端口。
【起源之页】。
紧接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中，仿佛握住了一支无形的笔。
那支笔，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支笔，而是一个世界的因果。
【作者之笔】。
他没有惊动工匠。
这不是一个可以商量的计划。
这是一个骗局。
一个必须骗过全世界，甚至要骗过自己身边这个同伴的、最后的、也是最自私的一场豪赌。
他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即将走向彻底的“空白”，但他必须在那片空白之上，提前刻下一个无法被抹除的、隐秘的“坐标”。?完¨夲!鰰¨占/ !追/最¨辛`蟑/踕.
所有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即将干涸的灵魂中，做着最后一次奔流。
他将王建国那张疲惫的脸，那杯热水的温度，编码成“责任”。
他将桃子那个冰冷的笑脸符号，那片数据之海的浩瀚，编码成“信任”。
他将无面者那张空洞的面孔，那场决绝的献祭，编码成“传承”。
他将自己的狡诈，自己的疯狂，自己的不甘，自己的疲惫，连同心底最深处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对平凡世界的眷恋……
他将这一切，他之所以为“林临”的所有痕迹，都作为“墨水”注入了那支无形的笔中。
然后，他落笔。
他在那张【起源之页】上写下的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坐标。
一个指向他灵魂最深处、那片即将被彻底清空的“空白”的、独一无二的概念坐标。
紧接着，他将所有作为“墨水”的记忆与人格，都压缩、加密，最终凝聚成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的数据奇点。
一个【灵魂信标】。
代价，如期而至。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一些破碎的、正在消散的光屑。
那是他正在流逝的“存在”。
他己经虚弱到了极限，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他拿起那个丑陋的通讯器，将这个凝聚了他一切的【灵魂信标】，连同那个概念坐标一起，发送了出去。
他是在对自己行刑。
主动地将自己的“魂”与即将献祭的“魄”彻底分离。
……
与此同时，在数据归零地里。
这里并不“存在”于物理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桃子现在就像一段活着的代码，一个栖息在数据深海中的幽灵，以亿万兆字节的“垃圾信息流”作为自己的保护色。
她的“感知”，就是整个世界的网络。
每一条光缆中奔腾的数据，每一个基站交换的信号，每一台服务器风扇的低鸣，都是她存在的呼吸。
突然。
一道“奇迹”，降临了。
一道带着【作者之笔】最高权限的、无法被任何逻辑防火墙所解析的“概念信标”，首接穿透了整个世界的网络底层协议，精准地、蛮横地，出现在了她的“感知”核心之中。
她那由无数逻辑回路构成的“意识”，第一次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静默”。
信标展开了它的信息。
“坐标为锁，信标为钥。”
“待‘神’黄昏，唤我归来。”
在信息的下方，静静悬浮着那个如同心脏般跳动的、承载了一个完整灵魂的数据奇点。
三秒静默之后。
她的“意志”化作了一个最简洁、也最坚定的数据包，回应了那个信标。
“好。”
然后，桃子调动了她作为顶级网络幽灵的全部力量。
她没有试图去解析那个信标。
她只是为它建造了一座最坚固，无法被任何数据所窥探的“坟墓”。
她用自己最底层的逻辑，编织成一个绝对安全的“逻辑黑箱”，将那颗跳动的“心脏”包裹其中。
然后，将它沉入了自己数据世界的、最深处、最安全的“归零地”里。
她将化身为最忠诚的守墓人，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这最后的火种，等待着那个……属于幽灵的、复活的清晨。
……
诺亚城，后巷。
工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份几乎要压垮他的孤独与悲伤，强行压回了心底。
他不知道那场最后的骗局。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完成对亡友的承诺。
他搀扶着那具冰冷的人偶，眼神重新变得像他手中的金属般，坚硬，且冰冷。
他掏出通讯器，准备联系桃子，为他们这趟通往地狱的旅程，规划下一步的航线。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
在他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在网络世界的另一端，一个女孩，和一个被她守护的灵魂，正与他一同注视着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