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黑影之谜
顾舟的指尖还沾着那枚染血勋章的温度，识海里的金光却像被火燎过的蛛丝，在意识深处抽痛。
他垂眼盯着掌心里的勋章，纹路与胸口的灾厄印记严丝合缝，连裂痕都如出一辙——这哪是巧合？
分明是某种被刻意设计的锁钥。
“顾老板？“李姐的手又晃了晃，这次带着明显的颤抖。
女商人发簪上的珍珠早不知落在哪里，发尾沾着半片鱼鳞，却仍挺直腰板站得像杆枪：“您要是撑不住，咱们回舱喝口热鱼汤——“
“不必。“顾舟深吸一口气，咸涩的海风灌进肺里，让他的声音稳了些。
他抬眼时正撞进李姐发红的眼眶，这才惊觉对方裙角的暗褐色血渍不是海水，是干涸的人血。“李姐，方才那怪物逃得太利落了。“他捏紧勋章，“它故意留下这个。“
甲板另一侧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老渔夫柱着磨得发亮的鱼叉，腰间的贝壳囊叮当作响，皱纹里全是关切：“小顾，你方才在甲板上站了半柱香，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他浑浊的老眼扫过顾舟掌心的勋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鱼叉重重戳在甲板上：“快...快跟我去舱里！“
三人挤在狭窄的船舱里，老渔夫颤抖着翻开床底的檀木箱，霉味混着海草香扑面而来。
他捧出一卷用鲨鱼皮裹着的残卷，封皮上“封印之书“四个字已经模糊，却在顾舟靠近时泛起幽蓝微光：“前日我翻星图，见你识海里有金光，还当是看错了。“他枯瘦的手指抚过残卷上歪扭的符文，“如今看来...那是灾厄之主的本相。“
“什么？“顾舟的手指重重叩在木桌上。
他想起识海里那道与上古真神七分相似的身影，想起黑影说的“被囚禁者“，后颈泛起凉意。
“千年前诸神之战，灾厄之主是最狠辣的那位。“老渔夫压低声音，像怕被海风吹走似的，“可最后赢的那些神没杀他，反而把他的权柄撕成碎片，连神魂都封进凡人身体里——你胸口的灾厄印记，就是封印的锁。“他指向顾舟掌心的勋章，“这东西，该是从锁眼里漏出来的钥匙。“
舱门突然被推开。
红衣女子倚在门框上，耳坠上的黑珍珠晃出冷光，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老丈倒是知道不少。“她没等邀请便走进来，指尖绕着发梢打转，“但那道黑影，未必是灾厄之主的残魂。“她盯着顾舟的眼睛，“你穿越时撞进了诸神战场的封印区吧？
那些被碾碎的神能像海蛭，专往活人识海里钻——黑影是侵蚀的产物，再不管，迟早把你啃得连渣都不剩。“
顾舟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想起合成灾变核心那晚，识海像被撕裂的布帛；想起黑影从骨甲形态变成人形时，眉心勋章消散的模样——原来从一开始，他以为的金手指，不过是神战余波里的漏网之鱼。
“回音岛。“红衣女子突然说出个地名，“那里有处遗迹，是当年封印诸神的祭坛。
我见过残卷，祭坛中心有面石镜，能照出识海里的脏东西。“她指尖点在桌上，“去那里，要么解了黑影，要么...彻底变成怪物。“
船舱里安静得能听见老渔夫的呼吸声。
顾舟望着窗外翻涌的海浪，突然笑了：“我这条命，早就是捡来的。“他转向李姐，“联络回音岛的中立商团，就说顾某人带三船星芒珍珠换他们半日庇护。“又看向小刀：“整备舰队，把新合成的'潮汐炮'全搬上甲板——堕落海皇的人，不会让我们顺顺当当过去。“
老渔夫攥着《封印之书》站起：“我留在船上看星图，有异动提前报信。“他拍了拍顾舟肩膀，“小顾，你记着，神也好，怪也罢，都得靠人来斗。“
红衣女子率先走出船舱，裙裾扫过顾舟的手背，带着股冷香：“我跟你去。“她回头时，耳坠上的黑珍珠突然泛起红光，“毕竟...我也想看看，灾厄之主的壳里，装的是神，还是人。“
三日后。
“敌舰！
左舷三十度！“瞭望手的嘶吼刺破晨雾。
顾舟扶着船舷望去，七艘挂着腐绿色船帆的战舰正破浪而来，船身上刻满扭曲的骨纹——是堕落海皇的“污染者“舰队。
“升帆！“小刀的声音混着铁锚落水的轰鸣。
李姐从舱里冲出来，手里举着冒烟的信筒：“回音岛商团说祭坛在岛北！
但污染者封锁了航道——“
顾舟的指尖按在胸口的灾厄印记上。
识海里的金光突然暴涨，像有团火在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凡人的低哑：“退到我身后。“
海风突然倒卷。
顾舟的瞳孔泛起血色，甲板上的积水凝成冰晶，又在瞬间炸成碎片。
最前面的污染者战舰发出刺耳的呻吟，船身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腐绿色的帆布里渗出黑血，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不过半刻钟，七艘战舰全成了漂浮的残骸。
李姐的信筒“当啷“掉在地上。
小刀握着船舵的手在抖，指节发白：“这...这是灾变级的力量？“
顾舟喘着粗气，额头布满冷汗。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金色身影离他更近了，甚至能触到对方衣角的纹路。
但更清晰的，是远处海平线上的阴影——那是回音岛的轮廓，被晨雾裹着，像头沉睡的巨兽。
当舰队缓缓靠岸时，顾舟望着岛上参天的珊瑚林，突然顿住脚步。
晨雾里，一座布满海葵的石拱门若隐若现，门内有面半人高的石镜，镜面蒙着层灰，却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泛起了细碎的蓝光。
顾舟的靴底碾碎了半片钙化的珊瑚礁，石拱门内的石镜在晨雾里泛着幽蓝，像只沉睡的眼睛。
他伸手时，指尖先触到了镜面的粗粝——那些深深刻进石纹里的符文，竟与他识海中黑影衣摆的纹路如出一辙。
“等等。“红衣女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凉得惊人，耳坠上的黑珍珠正微微发烫，“镜身刻的是'囚神契'，强行注入力量会......“
话音未落。
顾舟胸口的灾厄印记突然灼痛，识海里的金光不受控制地涌入手心。
他瞳孔泛起血色，灾变级的力量如沸水般从指尖泄出，在镜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石镜嗡鸣。
首先浮现的是一片血海。
顾舟踉跄后退，后背撞在长满海葵的石壁上——画面里，堕落海皇的身影比记忆中更庞大，八只骨节峥嵘的手臂撑裂虚空，每根指尖都滴着腐蚀万物的黑血。
而他对面，立着一道金色身影。
那是顾舟在识海里见过无数次的轮廓。
此刻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眉骨高挺如刀削，眼尾挑着与顾舟眉心相似的金纹，披着的战衣上缀满星芒珍珠，每一粒都流转着源质的光。
“你竟敢背叛诸神！“堕落海皇的咆哮震碎了画面里的云层，“我们同为灾厄权柄所化，你却要救那些蝼蚁！“
金色身影抬手，掌心托着枚与顾舟胸前印记完全一致的徽章：“权柄是锁，不是命。“他的声音清冽如潮，“当年诸神撕裂我们的神魂时，可曾问过我们愿不愿意做这'灾厄'？“
堕落海皇的骨爪穿透了金色身影的胸膛。
顾舟喉间泛起腥甜，像是自己被刺穿了一般——画面里的血珠溅在镜面上，竟与他识海里黑影每次显现时渗出的金光同频震颤。
“去睡吧，我的双子。“堕落海皇的声音突然低哑，“等我屠尽海域，便来陪你。“
石镜“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顾舟这才发现，金色身影背后的虚空里，悬浮着千万道与他识海黑影相同的透明锁链。
原来所谓“灾厄之主“，不过是被诸神强行糅合的两缕意识：一个选择反抗，被封印在凡人识海；一个选择堕落，成了海域的灾星。
“原来......“顾舟按住发疼的太阳穴，“黑影不是侵蚀我的怪物，是被封印的......真正的灾厄之主。“
“顾老板！“李姐的尖叫从遗迹外传来。
地面剧烈震动，石拱门上的珊瑚簌簌坠落。
小刀撞开半人高的海草帘冲进来，腰间的短刀已出鞘：“污染者舰队派了深海巨螯兽！
那东西正用螯钳砸岛礁，再不走船都得被掀翻！“
红衣女子拽着顾舟往门外跑，黑珍珠耳坠在她颈侧划出冷光：“石镜的共鸣暴露了位置！
他们早就在附近埋伏——“
“等等。“顾舟猛地刹住脚步。
他望着镜中逐渐消散的影像，抬手扯下颈间的星芒珍珠项链。
这串用十颗顶级珍珠合成的灵物瞬间碎成齑粉，源质如金雾般裹住石镜。
“收！“
石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在源质包裹下凝成巴掌大的残片。
顾舟将残片攥进掌心，能清晰摸到上面未消散的“囚神契“纹路——这是他与黑影之间最后的联系。
“走！“他推着李姐往前跑，余光瞥见遗迹深处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无数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那是堕落海皇的“凝视者“仆从，正顺着珊瑚裂缝爬进来。
舰队的汽笛声穿透晨雾时，顾舟的靴底已经沾了三层血污。
他踉跄着跳上甲板，老渔夫的手及时托住他后腰：“小顾？
你额头的汗......“
“没事。“顾舟勉强扯出个笑。
他望着怀里的石镜残片，识海里突然响起沙哑的低语，像两块礁石在海底摩擦：“我们是被囚禁的双子......而真正的敌人，还在沉睡。“
海风卷起他的发梢。
顾舟抬头时，李姐正举着望远镜尖叫：“左舷！
有暗礁——不，是深海巨螯兽的触须！“
“升帆！
启动潮汐炮！“小刀的吼声混着机械转动的轰鸣。
顾舟却没动，他低头盯着掌心的残片，镜面上一道极细的金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血管往识海钻去。
当那缕金光融入识海的瞬间，顾舟在船舷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眼睛泛起了不属于人类的金色。
......
深夜。
顾舟坐在船舱的木桌前，烛火将石镜残片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望着残片上若隐若现的“囚神契“，又摸了摸胸口的灾厄印记——两者的纹路，此刻竟在皮肤下同步跳动。
“合成台。“他轻声念出三个字。
识海里的青铜方台应声浮现，台面上流转的源质突然变得灼热。
顾舟望着残片，又望着方台中央的空位，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船外，海浪拍打着龙骨。
而在他识海最深处，那道金色身影的轮廓，终于清晰地露出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