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清风怀》·＜肆＞
晏明修的出现让悬崖上的局势瞬间逆转。
黑衣人如见鬼魅，纷纷后退。紫袍男子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血蝶余孽，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晏教主，您不是闭关……"
"就凭林啸那点小把戏，也想困住我？"晏明修冷笑，袖袍一挥，数枚银针激射而出，黑衣人应声倒地，喉间皆有一点红痕。
晏星痕瞪大眼睛。他爹的武功何时精进至此？
剩余的见势不妙，转身就逃。晏明修也不追赶，转身看向三人，目光在昏迷的晏星辰脸上停留片刻，复杂难明。
"爹！"晏星痕忍不住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是我哥哥……"
晏明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查看陆清风的伤势："清风，伤得重吗？"
陆清风摇头，却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晏星痕心头一紧，赶紧扶住他："还说没事！"
晏明修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先服下，稳住内息。"
陆清风接过服下，脸色稍缓。晏明修这才看向晏星痕，轻叹一声："他确实是你兄长，晏星辰。你们是孪生兄弟。"
尽管已有猜测，亲耳听到父亲确认，晏星痕还是如遭雷击："为……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晏明修俯身抱起晏星辰，"先回总坛，星辰需要医治。"
晏星痕还想追问，却见父亲神色凝重，只好暂时压下满腹疑问，搀扶着陆清风跟上。
……
邪教总坛，晏星痕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长老们见教主出关，还带着两个"少主"，个个目瞪口呆。晏明修无暇解释，径直带人进入内室，命人唤来教中医圣。
医圣为三人一一诊治。晏星辰伤势最重，长期囚禁导致身体虚弱；陆清风内伤不轻，但底子厚实；晏星痕只有些皮外伤，却心神不宁，频频看向昏迷的兄长和闭目调息的陆清风。
"星辰会没事的。"晏明修拍拍儿子肩膀，"清风也是。"
晏星痕咬了咬唇："爹，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
晏明修示意他坐下，沉吟片刻才道："十年前，你们兄弟刚满十二岁。那时我尚未继任教主之位，与正派关系也不似如今紧张。"
他目光投向陆清风："清风的父亲陆远山是我故交，我们曾约定，若两家子女年纪相当，便结为姻亲。"
"姻亲？"晏星痕声音陡然提高，"什么意思？"
"意思是，"晏明修平静道，"清风与星辰有婚约在身。"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晏星痕头上。他猛地看向陆清风，后者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未否认。
"你……你们……"晏星痕声音发颤，突然觉得无比可笑。原来陆清风对他的温柔，对他的纵容，都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晏星辰？
"星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清风想要起身，却因牵动内伤而皱眉。
"那是什么样？"晏星痕红着眼圈质问，"你接近我，是因为我像我哥？你看着我的时候，想的到底是谁？"
"星痕！"晏明修厉声喝止，"不得无礼！"
晏星痕猛地站起来："我算什么？一个替代品？"他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晏明修一把拉住。
"冷静点！"晏明修沉声道，"当年血蝶组织袭击陆家庄后，星辰被掳，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清风为保护你，才从未提及此事！"
晏星痕僵住了："保护……我？"
陆清风终于艰难起身，走到晏星痕面前："我遇见你时，确实不知你是星辰的弟弟。"他声音很轻，"但后来知道了，我也……从未将你们混淆。"
晏星痕抬头看他，想从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找出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澄澈的痛楚。
"那婚约呢？"他小声问。
"早已不作数。"陆清风道，"陆家庄都不在了，何况一纸婚约。"
晏明修叹息："当年之事错综复杂。林啸背叛我教，投靠血蝶，掳走星辰，又伪造他的尸体……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直到上月才确定星辰还活着。"
"所以您突然闭关……"
"是为了布局救星辰。"晏明修点头，"没想到林啸先一步行动，还想利用星辰引清风入局，更想抓你……"他眉头紧锁，"血蝶背后还有人，林啸不过是个马前卒。"
晏星痕脑子乱成一团。十年来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他有个双胞胎哥哥，父亲与陆家是故交，陆清风与他兄长曾有婚约……
"我需要……静一静。"他低声道，转身走出房间。
这次，没人拦他。
……
晏星痕独自坐在后山崖边，双腿悬空，脚下是万丈深渊。夜风呼啸，吹散了他的发带，墨发在风中狂舞。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清风的情景——那年他十五岁，偷溜去正派地界玩闹，顺手牵走了青城派的镇派宝剑。逃跑途中，一道白影拦住了去路。
小主，
白发如雪，剑光如水。那人只是静静站着，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把剑还回去。"陆清风当时这么说，声音冷得像冰。
晏星痕自然不听，转身就跑。结果没跑出三步就被拎着后领提了起来，像只不听话的猫崽。从那以后，他好像跟陆清风杠上了。隔三差五就去正派地界闹事，专等陆清风来抓他。被抓到也不老实，要么往陆清风茶里加糖，要么趁他不注意偷走发簪……
陆清风每次都板着脸，却从未真正伤过他。最多打几下屁股，或者罚他抄几页剑谱。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惩罚"，分明是纵容。
晏星痕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他以为自己于陆清风是特别的，却原来……只是因为这张与兄长相似的脸吗？
"会着凉的。"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晏星痕身体一僵，没有抬头。
陆清风在他身旁坐下，递过一件外袍。晏星痕不接，他就轻轻披在他肩上。
两人沉默良久，陆清风才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时，确实想起了星辰。"
晏星痕手指收紧，掐得掌心发疼。
"但很快我就知道，你们完全不同。"陆清风继续道，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温柔，"星辰安静内敛，你活泼张扬；星辰喜欢琴棋书画，你爱糖爱闹；星辰从不违逆长辈，你却……"
"却是个惹事精，对吧？"晏星痕闷声道。
陆清风轻笑："却像一团火，让人移不开眼。"
晏星痕终于抬头，眼圈发红："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关于我哥，关于……婚约。"
"我答应过晏叔叔，不让你卷入这些恩怨。"陆清风望向远处，"血蝶组织阴魂不散，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
"那现在呢？我哥回来了，婚约……"
"婚约早已解除。"陆清风转头看他，目光灼灼，"我心悦之人是你，晏星痕。从来都是。"
晏星痕心跳漏了一拍，却还嘴硬："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
陆清风突然倾身，吻住他的唇。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带着几分霸道的占有欲，直到晏星痕气喘吁吁才放开。
"现在信了？"陆清风拇指擦过他的唇角。
晏星痕耳尖通红，却还要强撑："勉强吧……啊！"他突然想起什么，"那我哥他……"
"星辰知道我的心意。"陆清风神色微黯，"他被囚十年，性情大变。林啸给他灌输了太多仇恨……"
晏星痕想起兄长昏迷前那句"这是个圈套"，心头一紧："他会没事的，对吧？"
"嗯。"陆清风点头，"晏叔叔医术高明，定能治好他。"
夜风渐冷，陆清风将晏星痕拉起来："回去吧。"
晏星痕拍拍屁股上的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爹说你为保护我才不提往事……什么意思？"
陆清风脚步一顿："……你小时候受过刺激，忘了许多事。晏叔叔说，强行让你回忆可能加重病情。"
"什么病？"晏星痕愕然。
"梦游之症。"陆清风轻声道，"你偶尔会在睡梦中无意识施展轻功，十分危险。"
晏星痕瞪大眼睛。这事他完全没印象！
"所以每次你留宿，我都会……"陆清风难得有些窘迫，"守着你。"
晏星痕恍然大悟——难怪有时候醒来发现自己在陆清风怀里，还以为是那家伙趁他睡着占便宜！
"等等！"他突然想到什么，"那我梦游时都干了什么？"
陆清风眼神飘忽："……偷糖，爬树，还有一次差点跳崖。"
晏星痕："……"
丢人丢大发了！
……
回到总坛，晏星辰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喝药。见两人进来，他放下药碗，微微一笑："星痕。"
晏星痕僵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与清醒的兄长面对面，那种感觉奇妙又别扭——就像在照镜子，却又不是。
"哥……哥哥？"他试探着叫道。
晏星辰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十年不见，你长高了。"他看向陆清风，神色复杂，"清风哥也是。"
陆清风点头："感觉如何？"
"好多了。"晏星辰轻咳两声，"林啸他……"
"坠崖身亡。"晏明修从门外进来，"但血蝶组织未除，幕后之人还在逍遥。"
晏星辰面色一沉："是'冥蝶'。林啸只是他的傀儡。"
"冥蝶？"晏明修眉头紧锁，"血蝶组织的真正首领？"
晏星辰点头："我被囚期间，曾偶然听林啸提起。此人神秘莫测，连林啸都未曾见过真容，只知道……"他顿了顿，"他与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晏星痕心头一凛："为什么针对我们？"
"恐怕与你们母亲有关。"晏明修沉声道，"此事容后再议。星辰刚醒，需要休息。"
晏星辰却抓住父亲衣袖："爹，我还有一事……"他犹豫了一下，"我被囚期间，曾偷听到……教中有内鬼。"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屋内气氛瞬间凝重。
"谁？"晏明修厉声问。
晏星辰摇头："不知姓名，只知代号'蛾'。"
晏星痕心头一跳，想起大长老的种种异常。难道……
"此事我会查。"晏明修拍拍长子肩膀，"你安心养伤。"他转向陆清风，"清风，借一步说话。"
陆清风点头，随晏明修出去。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晏星痕，眼神温柔中带着担忧。
屋内只剩兄弟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晏星痕挠挠头，"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晏星辰微笑："记得一些。比如你总抢我的糖吃，还爱往清风哥剑鞘里塞虫子。"
晏星痕脸一红："谁让他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清风哥其实很温柔。"晏星辰轻声道，"只是不擅表达。"他顿了顿，"你们……在一起了？"
晏星痕耳根发烫，支支吾吾："算……算是吧。"
晏星辰笑了："我为你高兴。"
"可是……"晏星痕犹豫了一下，"你们有婚约……"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晏星辰摇头，"我被囚十年，早已不是当年的晏星辰。而清风哥……"他看向门外，"他看你的眼神，与看我时完全不同。"
晏星痕心头一暖，正想说些什么，晏星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哥！"晏星痕慌忙扶住他，"怎么了？我喊医圣来！"
晏星辰抓住他的手："别……别声张。"他艰难地喘息着，"我……我中毒已深，不想让爹担心……"
"什么毒？"
"血蝶……的'断魂散'。"晏星辰惨笑，"林啸长期给我下毒，就是为了……控制我。"
晏星痕如坠冰窟："那……那怎么办？"
"听说……天山雪莲可解。"晏星辰气息微弱，"但生长在……绝壁之上……"
"我去采！"晏星痕不假思索，"你撑住！"
晏星辰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昏了过去。晏星痕急得团团转，正要去喊人，房门突然打开，陆清风走了进来。
"星辰怎么了？"他一眼看出异常。
晏星痕快速解释了情况。陆清风眉头紧锁："天山距此千里之遥，往返至少半月……"
"那也得去！"晏星痕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
陆清风按住他的肩膀："冷静。晏叔叔已经去取教中珍藏的'九转还魂丹'，可暂时压制毒性。"
正说着，晏明修匆匆回来，给晏星辰服下丹药。看着长子呼吸渐稳，他才松了口气："暂时无碍，但需尽快解毒。"
"我去天山！"晏星痕再次道。
"胡闹！"晏明修厉声道，"天山险峻，岂是你能去的？"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哥哥……"
"我去。"陆清风突然道。
父子俩同时看向他。
"我轻功比星痕好，对天山地形也熟悉。"陆清风平静道，"最快十日可回。"
晏明修沉思片刻，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但清风，你内伤未愈……"
"无妨。"陆清风看了眼晏星痕，"帮我照顾他。"
晏星痕心头一热，又有些不服："谁照顾谁啊……"
陆清风唇角微扬，突然凑近在他耳边低语："别乱跑，尤其别梦游。"
晏星痕耳根通红，推了他一把："快去吧你！"
陆清风转身离去，白发在风中飘扬。晏星痕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晏明修拍拍儿子肩膀："清风是个可靠的人。"
晏星痕小声嘀咕："就是太爱管着我……"
"那是因为在乎你。"晏明修意味深长道，"十年前他没能保护星辰，如今绝不会再让你涉险。"
晏星痕心头一震。原来陆清风对他的保护欲，还掺杂着对过去的愧疚吗？
窗外，乌云密布，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