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见血
第40章 040 见血
这世上真有人能提前预测吗？
尹漫内心有点动摇。
这事对她来说太过匪夷所思, 难以接受。
她是不愿相信的，但事实摆在眼前。
尹漫沉着脸往回走，她突然想去给她父亲烧点纸。
回去的时候, 程林正在照看着杂货铺，尹漫问他：“我要去墓园一趟，你要不要过去？”
奶奶也葬在墓园里，尹漫买了两份黄纸, 一份递给程林。
程林不明白为什么出去一趟，尹漫回来后突然要烧纸，但他什么也没问, 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
到达墓园的时候，尹漫径直走到她父亲尹建国的墓地。
看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尹漫双手合十, 虔诚地拜祭一下。
如果这世上真有她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她希望她父亲能入梦为她解答一下。
心里这个想法冒出来，尹漫自己也觉得荒唐。
她无奈地扯起嘴角自嘲, 拎着黄纸到指定区域烧了。
烧完之后她和程林碰头, 准备打道回府。
出墓园的时候, 碰见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墓园门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人。
“嘿, 小尹！我就知道是你！”
王香华瞧见从里面出来的人, 兴致勃勃上前挽住对方胳膊。
“我就说我眼睛还好使, 肯定没看错人, 刚才在里面明明瞧见你了，想打招呼来着，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影，我就不信在门口还等不到你, 怎么，来看你父亲？”
“是啊。t”尹漫瞟了一眼王香华身边的章琛和章小明，心下了然，“你们来看章大哥？”
话音一落，原本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章琛眉头一皱，擡脚往前走。
这丝毫不给面子的方式让王香华面上略约有些尴尬，替他为尹漫解释：“你别介意哈，他不是针对你，他每次来看他哥，心情都不会太好。”
尹漫没吭声。
章琛到底是不是针对她，她心里可太清楚了。
她父亲和章琛大哥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章琛清楚，王香华不知情，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和王香华疏远。
“嗯，我知道。”尹漫递台阶，“我每次来看我父亲，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王香华闻言，安慰她：“那死鬼刚走一两年的时候，我也是觉得日子难熬，觉得未来没有尽头，到现在再看，我情绪也没那么多起伏了。所以啊，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大姐，你说的对。”尹漫点点头表示赞同。
见对方肯听劝，王香华面上带笑，继续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的嘛，哪能总沉湎在过去，一切都得向前看，所以小尹啊，你今年过年准备怎么过？”
尹漫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扯到过年的问题上，她一擡头，瞧见王香华眼神时不时瞟向她身边的程林，顿时有点懂了。
不等她回答，王香华抢先道：“要不你和程林都来我家过吧，我家地方宽敞，加你们两人也不拥挤。”
对于尹漫收留程林这件事，王香华心里是有点佩服的。
这不仅仅是添双筷子的事情，这是要照顾和安排一个十多岁男孩的一生，说直白点，要是程林只是个几岁的小孩，那尹漫相当于收养了一个儿子。
好在程林现在十多岁，生活能自理，那就相当于尹漫平白无故多了个弟弟。
尹漫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呢，以后要是想找好人家，人家家里介意程林的存在怎么办？
总而言之，对于尹漫这样一个没有成家的年轻姑娘来说，收留程林都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不过尹漫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压力，大概杂货铺就是她的底气吧。
所以啊，女人要能够赚钱，自己有经济能力，比什么都强。
王香华自从卖了几天饼后，愈发体会到自己赚钱的重要性。
想到年后还要与尹漫一起合作开早餐店，她不禁又劝道：“小尹啊，你看你打理杂货铺多忙，哪有时间办年夜饭，还是听我的，来我家里，咱们大家一起吃年饭，多热闹啊。”
尹漫婉拒：“我就不去给大姐你添麻烦了，杂货铺空间小是小了点，不过简单弄点饭菜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哎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过来也就是添两双筷子的事情。”王香华坚持邀请。
尹漫依旧没答应，“平时蹭蹭饭也就得了，哪有年夜饭也蹭的道理，我还是不去打扰你们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推辞。
站在王香华旁边的章小明却竖起耳朵，一颗心揪了起来。
看来他老妈不给力啊，没成功劝说小尹姐姐。
唉，失望。
章小明失落地走到程林身边，小声问：“小尹姐姐不肯过来，那你过年的时候可不可以一个人来我家？”
程林摇头，“不行。”
被直接拒绝，章小明偃旗息鼓，不再提这茬事。
他凑到程林耳边，小声说：“我上次租的录像带我都还没看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家里啊，咱们一起看。”
程林沉默片刻，“我平时都要帮忙看店，恐怕没时间。”
听不出话里婉拒的章小明思索一阵，“过年那天你应该有时间吧？那天生意肯定不多，你一定有时间，就过年那天来我家行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程林没再直白拒绝，“行吧，那天我再看看。”
“好耶！我等你。”
章小明兴奋的一嗓子落到前方章琛耳中，惹得他不禁回眸。
身后那对母子，两人喋喋不休的热情样子简直如出一撤。
章琛沉默。
想起他过世的大哥其实也是个热情的性子，章琛更加沉默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格格不入的。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恐怕他这辈子都干不来。
一行人从墓园离开，在路口分散开来。
回到杂货铺之后，经过王香华刚才一提醒，尹漫意识到是该备点菜放在家里。
过年也没几天了，总不能等到当天再去买菜。
她打算先去菜市场看看，准备叮嘱程林看店，一回头却发现程林已经推着三轮车，自觉地装上货物。
不等她发话，程林先跟她交代：“我出去卖东西了，可能晚点回来，晚餐我在外面解决，你不用等我。”
说着跨上三轮车，像模像样地晃悠悠离开。
尹漫站在杂货铺门口，一时间有种错觉——她才是雇来看店的。
这小孩，做了两次，越来越顺手了。
说话还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尹漫哭笑不得。
“注意安全！”
她看着程林骑着三轮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路口，才收回视线慢慢踱回杂货铺。
本来想着让程林帮忙看看店就够了，没想到这孩子却更愿意去外面闯。
挺有冲劲的。
只不过这热情劲头太大了，以后该不会耽误学习吧？
算了，这是之后的事，等明天上半年开学之后再观察观察吧。
尹漫收拾收拾，打算关了铺子先去菜市场。
正要出门时，杂货铺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孙艳提着两只礼盒，探着脑袋直往杂货铺而来。
“哟，可算找到地方了！”
瞧见尹漫的身影，孙艳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忍不住吐槽：“你是不知道，我打了个出租过来，结果人家给我载到另一条街上的张记杂货铺去了，那铺子老板娘给我指路，我才找到这里，你说这出租车师傅也太不靠谱了吧。”
尹漫赶紧热情地将人请进来，“孙主管，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我早说过要来看你，一直没抽出时间啊，今天好不容易轮休，一堆事还压着呢，我想这下无论如何也拖不得了，再拖下去要等到明年了，所以我赶紧抽空来了一趟。”
孙艳将礼盒放在柜台上，“你瞧，这是我托人在国外买的高丽参，听说很滋补的。”
“哟，这么名贵，那我不能收。”尹漫没要。
孙艳一听就急了，“你帮了我好几次大忙，这点礼物你就不敢收，那我这个红包你是不是更加不收？”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包，红包鼓鼓的，一看里面份量就不少。
尹漫愣了，连忙请人坐下。
拉着孙艳的胳膊道：“孙主管，你又是送这么名贵的人参，又是送这么诚意满满的红包，我是真不敢收，无功不受禄嘛，我收了心里会不安的。”
“你怎么会无功呢？你功劳大着呢！”
孙艳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前几次尹漫帮她的功劳她都记在心里，要是尹漫不肯收下她准备的礼物，她心里才要不安呢。
她执意要将红包塞进尹漫手里。
尹漫推来推去推不掉，实在没办法，只得说：“孙主管，要是您真想感谢我，那就不要送我这些东西，我倒是有个请求。”
“哦？什么请求？”孙艳巴不得能还这份人情，拍着胸口道：“你说吧，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到。”
尹漫坐在她对面，缓缓说：“听说鼎业超市有卖那种遥控汽车，但是货很紧俏，不知道孙主管能不能为我弄来一份？”
闻言，孙艳一愣，“就这个事？”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嗯，就这个事。”尹漫点头。
孙艳摆手，“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去仓库拿一件就是了，你另外提个高点的要求吧。”
“要不，你来鼎业超市工作吧，我给你安排个好职位。”孙艳带着期盼说。
尹漫哭笑不得，“那我杂货铺不要啦？”
孙艳哈哈笑了两声，“也是，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来咱们超市上班，我觉得以你的才能，不能总窝在一家小杂货铺里，你还是得到大地方学习一下经验，这也更有助于你经营杂货铺。”
尹漫不置可否。
孙艳察言观色，识趣地闭了嘴。
她又将话题扯回来，“这个要求也太简单了，你要不再想想？”
尹漫无奈地笑笑，“对于孙主管你来说可能不难，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是个难事，孙主管能为我弄一份这样的玩具，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没什么要求。”
看到对方说得诚恳，孙艳仔细想了想，“好吧，也行，但是说t好了，是免费送给你，你到时候可别又抢着付钱给我。”
一台遥控汽车也不便宜，但相较于孙艳手中的红包来说还是减了不少。
尹漫思索片刻，“好吧，那我就先谢过孙主管了。”
听到尹漫肯应承，孙艳这才露出笑容，后知后觉地问：“你要这个做什么？送人啊？”
“嗯，新来了一个弟弟，想给他送份新年礼物。”尹漫说。
“这样啊，那你等着，我马上回去一趟把玩具送来。”孙艳风风火火地起身，也不管尹漫的挽留，打了车立即离开。
一个钟头后，孙艳果然拎着一款新式的遥控汽车过来。
尹漫看着面前高端的汽车玩具，忍不住轻笑。
男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玩具，程林收到这份礼物，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此刻的程林正踏着三轮车在另外的街道上沿街叫卖。
他后面车上的货物已经卖出去一大半，只剩两瓶醋和一点零食。
今天拿的烟酒比较多，卖的价钱比其他商品高，他这会儿手上已经揣了两百多的现金。
眼看天色渐晚，程林打算去包子铺买两个包子应付晚餐。
包子铺在一条比较偏僻的街，七拐八绕，程林终于将三轮车瞪进去。
他没舍得买肉包子，只买了两个菜包。
买好包子后，他不忘向包子铺的老板推销：“老板，你铺子里缺醋不？”
老板笑着挥挥手，“不需要。”
“我这醋只要一块二，比店里买便宜一毛钱，老板你不考虑考虑？”程林揣着包子，拿低价诱惑。
老板依旧摆手，“不要不要，还不缺呢。”
等程林收起失望的神情准备踏着三轮车离开时，老板突然叫住他，“行吧，我要一瓶。”
“好嘞！”程林积极将一瓶醋递过去，收下包子铺老板递过来的沾满油腻的纸币。
程林没嫌弃，全都装进兜里。
别说上面沾了油污，即便沾了屎，那也是钱。
以前他和奶奶过生活时，一分钱恨不得当两分钱花，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大把大把地收钱。
程林有点享受这种大把大把收钱的感觉，他三两口将两个包子吞下肚，骑上三轮车悠悠地驶回去。
刚出路口，三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去路。
为首的是张伟平，在学校初中部读初二。另外两个是他小弟。
程林认得他们。
但他和他们无冤无仇。
程林翻身下车，推着三轮车往路旁边的空隙地方走。
瞧见他这样的动作，张伟平气坏了，一脚蹬住三轮车的把手，哂笑：“你在咱们这一条街上卖完东西赚了钱，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我卖我的东西，与你们无关吧？”程林面无表情地说。
张伟平个子高高，一双倒三角眼，看着就不好惹。
他眉头一皱，撇起嘴角：“谁说和我们没关系？做生意都有自己的地盘，你既然是尹记的，你就在你们那条街卖东西就够了，怎么还要跑到我们这里来，赚我们的钱？”
程林沉着脸，“你也没光顾我生意。”
啪——
程林脑门挨了一巴掌，他咬着牙，闷不吭声。
瞧见这人终于老实下来，张伟平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来还是拳头好使。
他走到三轮车后面，将上面剩下的零食一扫而空，分了两包零食给自己小弟后，他靠在车把手前，盯着程林上下打量。
“一下午赚了不少钱吧？都拿出来。”
程林闻言，将口袋中的钱掏出来，递过去。
张伟平接过，数了数，一共是215块8毛钱。
靠！一天能赚这么多钱，难怪这小子吆喝得这么卖力。
“你有没有藏私？”他睨着面前的人恶狠狠地问。
“没有。”程林回答得很坦荡。
张伟平不信，给旁边的两小弟使了个眼色。
两小弟会意，立即上前将程林的衣服粗暴地扯开，把他里里外外的口袋翻了个遍，差点连□□里都去掏了掏，没找出一分钱。
张伟平皱眉。
这人怎么这么老实，还真把钱一分不少地上交了？
对方交得这么利索，张伟平总觉得自己被耍，他亲自上手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摸到，内心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忍不住伸腿往对方膝盖狠狠踹了一脚。
对方吃痛，后退几步，却咬着牙始终没哼一声。
这样闷罐子的不屈服模样莫名激起张伟平心里的怒意，他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子，冷声质问：“你怎么不反抗？你就这么怕被我们揍？没用的东西。”
程林眸子静静望向地面，并不接话。
这任打任骂的模样分明是一种沉默的反抗，张伟平在这种沉默的反抗中感受到自己被轻视的愤怒，蹭地一下火气直冒。
“揍他一顿！”不揍不解气。
话音一落，旁边两个小弟立即上前，对人拳打脚踢。
程林长期营养不良，发育得比较晚，个子比同年人要矮，身形比同年人更瘦，让他与三个大他几岁的男孩子火拼，他肯定拼不赢。
对面拳脚落下来，一下一下砸在他单薄的身体，他咬着牙扛住，始终没吭声。
“够了。”一旁的张伟平看得实在冒火。
怎么这人被揍了这么久还死犟死犟的？
“你们是不是没用力啊？我自己来。”这话像是要收拾自家的狗，说得那样轻松。
他慢悠悠撩起袖子，“我就不信——”
话没说完，躺在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跃而起，俯在三轮车后面，拎起一瓶醋，哐当一声砸破。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扬起碎瓶猛地一下戳向离得最近的张伟平。
一道鲜红的口子立即在脸上浮现，铁锈味逐渐蔓延开。
“啊啊啊啊啊——”
路口传出张伟平杀猪般的尖叫。
两小弟傻眼了，二话不说要奔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程林冷静地站在路口，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和对方杀猪般的嚎叫，他不为所动。
一丝阴冷的北风从巷子吹来，他单薄消瘦的身影倒映在地面，阴森模糊。
“你们再过来，我捅的就不是脸了。”
对方手中扬着带血的碎玻璃瓶，目光幽深而凛冽，看得人脊背发凉。
这他妈怕是个不要命的！
正巧痛得厉害的张伟平惊得嚎啕大喊：“快送我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啊！老子要失血过多了！”
两小弟立即放弃报复，连忙架着张伟平往附近的卫生院跑。
等人走后，程林将地面的碎玻璃收拾干净，没事人一样骑着三轮车回杂货铺。
尹漫老早就在路口瞧见程林远远驶来的三轮车。
她回到杂货铺，将从孙主管那里讨来的遥控汽车的玩具摆在程林书包上面，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等人走近，尹漫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回来的挺早啊，你说要晚点回来，我还以为得路灯都亮了你才会回来。”
程林没接话，默默将三轮车摆放好。
尹漫对程林这种不接话的举动感到奇怪，她正要进一步追问，对方闷不吭声把脸转了过来。
看清的那一瞬间，尹漫彻底愣住。
程林额头和嘴角都破了皮，颧骨
明显是被人揍了。
尹漫脸色瞬间冷下来，“谁打了你？”
程林没吭声。
尹漫气血上涌，二话不说拉起他的胳膊。
“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