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没哭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陶奶奶高兴时很好说话，生气了谁讲都不管用，资料还在平板里，喻阳拿不到，这一个周末就相当于白过。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原时，希望原时能帮个忙，做一下周末作业。
原时说：“忘带了。”
喻阳：“……”
看来是真没打算做。
陶奶奶却不死心，继续见招拆招：“忘在学校了？那也不远啊，等吃完饭回去拿。”
原时没话了，只能应下，吃饱就出门。
喻阳回房间等，担心原时不知道要拿什么，给他拍了这周要做的习题册和卷子，还有需要用到的课本。
原时没回复，不到二十分钟回到陶家，敲开了喻阳的房门。
他看起来我行我素，其实很听陶奶奶的话。
老人家对小辈的好总是不求回报，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舍不得辜负期盼。
原时念着陶家二老的好，极少违背他们的吩咐，所以哪怕心里不乐意，还是按喻阳拍的照片把作业全都拿回来了。
这个房间采光很好，新书桌也很宽敞，足够两个人并排坐下，就是缺了张椅子。
喻阳下楼去搬，回来看见原时坐着没动笔，书本还整齐摞在一边。
“时哥，”喻阳坐下来，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原时的表情，“帮下忙好唔好？”
他讲方言的音调很地道，但咬字比较含糊，幼年时期对发音不自信的后遗症，说白话就软软和和，仿佛包裹糖心的糯米糍。
喻英华是深市人，不会讲粤语，母子俩定居穗城后，喻阳才跟着周围人慢慢学会的，能听懂大部分，但日常很少会用。
来到红果村后，环境使然，入乡随俗，讲白话自然，也会显得亲近些。
原时垂眼看过来，喻阳十指交握，做了个求求的手势。
“不是很多的，时哥。”他眼睛圆圆地望着原时，目光恳切，语气诚挚，“你能不能今天做完呢？”
“……”
喻阳耐心等待许久，直到原时终于大发慈悲，拿起其中一本习题册翻开：“做哪。”
喻阳很热心，给他指了几题，又拿起剩下几本，把要做的页码都折了角。
一共十三页。
“不是很多？”原时黑了脸，也开始相信陶奶奶的话，“你做完了？”
喻阳点点头，把自己做的翻开给他看，全部写满，没有一题落空的。
“……”
原时面无表情地合上习题册：“做不完。”
喻阳也知道强人所难，但他真的很急，于是提议道：“那要不我帮你做？”
原时说：“陶奶奶不瞎。”
他俩的字迹相差十万八千里，同个人做的一眼就能看出。
“那……额，”喻阳有点挣扎地说，“如果抄我的，今天能抄完吗？”
原时低头翻过几页，给了比较确定的回答：“嗯。”
抄的功夫也不少，喻阳解题很详细，每一步都写得完整规范，文字类的题目更是横线多长就写多少，有的还超出一点，换成原时龙飞凤舞的丑字几乎写不下，又花了些时间调整大小。
等到抄完所有作业，天也彻底黑下来了。
原时丢下笔，手僵得比挖一下午红薯还累，互相活动时关节咔咔响，让喻阳紧绷几小时的神经也跳了两下，有些头皮发麻。
“谢谢时哥，”他站起来收拾桌面，“辛苦你啦。”
咔咔声还在身边响，喻阳有点怯地看了看原时，发现原时也在看他。
“做完了不高兴？”原时说，“一副要哭的表情。”
“……有吗。”喻阳愣愣地摸了下脸，是干的，“没有吧，没哭。”
原时皱眉，不太耐烦的样子：“有事就说。”
喻阳摇摇头，想说没事，可眼眶却不合时宜地发热滚烫，豆大一颗泪珠砸到作业本上，晕开了几个拥挤而潦草的字。
该怎么解释呢？
小学四年级转学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因为学习不好经常要抄他的作业。后来发展成考试也要找他传答案，理由是不及格回家会被打。喻阳出于好心同意，一次两次，最终被老师发现，截获了他传的纸条，考试结束后叫他到办公室问为什么作弊。
他没有供出朋友，担心朋友因此挨更重的打，但老师还是通过监控查到了，叫来双方家长一同教育。
那是他第一次被见家长，喻英华满脸愧色向老师鞠躬道歉，以及望向他的眼神，都令他无比尴尬和难堪。
朋友也因此与他断交，理由是他懦弱怕事，不讲义气。
喻阳没有为自己争辩，接受了这个结果，但从此给自己定下不能借作业给别人抄的原则，以免害人累己，更不想再让喻英华失望。
现在为了拿回平板破例，他心有不安，原时抄的时候他在旁边发呆，总想起喻英华那天回家后对他说“以后还做这种让妈妈丢脸的事吗”，脸上生气又伤心的表情。
尽管喻英华现在没办法知道，但他还是又让她伤心了一次。
“哭什么。”原时说。
喻阳低头揉了揉眼睛：“进沙子了。”
他就是……有点想妈妈了。
原时没有拆穿喻阳显而易见的谎话，只是力道有些重地拉下他乱揉的手：“脏不脏，去洗。”
喻阳说好，咚咚咚跑下楼去，洗了十多分钟才回来，眼睛比刚才还红。
看来那粒沙挺大的。原时想。
不过好歹没再掉眼泪了。
晚饭后陶奶奶上来检查作业，所幸老人家看得不细，没发现两人的内容一模一样，只是评价原时“平时可以多练练字”就放过他了，也如约把平板还给了喻阳。
喻阳拉陶奶奶坐下，给她讲解了一晚上，怎么在平板上学习。
陶奶奶盯着他展示的课件和试卷，研究半天，仍有些怀疑：“这写的是穗城一中，是你以前的学校吗？”
喻阳一惊，是他以前学校没错，但肯定不是陶思然以前学校，这话认不了。
“不是，这是穗城的市重点，”喻阳努力圆谎，“他们老师出的题比较难，我从网上搜来加练提高的。”
陶奶奶说：“你这招数我见过，和书里挖个坑藏手机偷玩是一个道理，难保不是专门下载在这里骗我。”
喻阳：“……”有点难糊弄了这老人民教师。
“这样吧，你要用也行，奶奶也不管你是学习还是玩了。”陶奶奶说，“平板放奶奶这里保管，每次都要给我检查过作业才能拿。”
喻阳有种不详的预感：“怎么检查？”
陶奶奶说：“当然是和今天一样，拿阿时的作业比对咯。”
【作者有话说】
陶奶奶表面：孙子这身份不做好。内心：太好了孙子是学霸，我们阿时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