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尸都没留下一点
第八十九章 全尸都没留下一点
“阿……枝……”更因为听见母亲真正死因，而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阿枝。
阿枝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转头握着滴血匕首朝他走过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紧紧地抱住他，然后在松手那一瞬，把匕首扎进他左胸口，“阿娘阿爹对哥哥总是那么好，他们会希望哥哥你去陪他们的吧。”
疼痛感蔓延全身，大片大片殷红梅瓣在眼前绽放，意识逐渐迷离消散，最终他彻底倒在了血泊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你别死你别死……”眼底杀意尽退恢复清明纯澈，阿枝意识到自己伤到了哥哥。
“咣当”匕首掉落在地，慌慌张张用神力，给行不落止血疗伤，而他的神力因为才开智，显得如木葳蕤。
那是他最后一次抱唯一对自己好的哥哥，自言自语道，“我害死父亲母亲，哥哥你一定也会很厌恶我的。哥哥你走吧，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没有我的生活……”
行月枝用木筏把失血丧失意识的行不落，顺着行家村的河送了出去。
“不！不！不！怎么会是这样！”目光从碎石梦魇旧忆抽离，行不落眼底黑意不减，疯了一般扒开寺堂正在诵经超度的僧人们。
从棺材里揽起行月枝的身体，紧紧拥着他，“是哥哥回来晚了。”
阿枝懂术法并非凡人，魂魄也非寻常，或许和小师侄许奉雪魂魄类似，没那么容易散去。
月江晚死马当活马医试了试，借碎石手串问灵招魂。
果不其然，阿枝的魂魄似乎有意让手串碎石珠子腾空聚集，连成一条线指向南向。
“不落，阿枝的魂魄还在人界，阿枝还有救。”
闻言，临近崩溃情绪才稍微回转些许，行月枝抱起陷入无尽沉睡的行月枝，打算去南方寻找阿枝的魂魄。
眼见行不落本来就修魔入了歧途，谷海方丈摇头示意不可，“此人罪孽深重，既然逝去自然需得超度净化再行轮回往生，怎可复生一说。望施主莫要一意孤行。”
“让开。”虽然仅仅是简短两字，但是从行不落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肃然凄冷。
恶贯满盈之人身后能得超度，乃是结善。云壶寺僧人必然不肯让路，团团围住行不落一行人。
与所爱经历过死别与生离，如今行不落早已识破本心。
若不能保护所珍视所重要的亲人爱人，修道不过是变相助纣为虐。
恰如许奉雪所说，剑是拿来用的，是保护所珍视之人的武器，不是用来供着的。
“玉玊。”一声令下，三尺青锋横剑出鞘，既然天道不给阿枝路，那他就替阿枝杀出一条血路来！
锐剑横行，索命无形。
寺中逐渐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腥血气，一个接一个僧者相继倒地。
道行颇深的谷海方丈，口中念着“孽缘，孽缘。”，他试图念咒用法杖抗衡横行无忌的剑气。
可惜，一心只愿带着弟弟行月枝离开，行不落眸中微光早已随着梦魇泯灭殆尽。
剑随主心，玉玊已然不辨前路何人，险些把协助开路的惊墨伤到，因惊墨动作迅敏躲闪开，剑则以极快速度斩落谷海方丈右手臂与半边腿肉。
同行者惊墨打算尽快脱身，出发找到阿枝灵魂得知圣君下落。
当然懒得和这些念经的讲道理，合掌御火砸塌房梁，“妄自度化他人魂魄，今日自有我来度化你这俗子。”
谷海方丈咬牙承受断臂裂腿剧痛，趴地艰难爬行着，僵硬无比挤出几个字，“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勉强擡手凝聚最后一丝灵力，御风把祸斗兽火勉强吹逆方向，生生烧到行月枝白袍衣袂一寸。
幸好，月江晚眼疾手快用灵符熄灭掉火苗。
失去生息的弟弟行月枝，不再能够肆意屠戮无辜。
反而是哥哥行不落终于知道了过往真相，眼中再容不得半点沙。
瞥见行月枝衣角燃烧后残留的灰屑下，情绪完完全全与恨意相融，只一瞬间，魔气流转四肢百骸，彻底修成魔罗十成境。
如食人深渊般梦魇黑雾蔓延云壶寺每个缝隙，迅速包裹住只剩一手一腿的谷海方丈和已经成了尸堆的寺中僧。
看戏不嫌事大的惊墨，一只脚踏在黑雾边缘来回试探。
说起来，小瑾上次便是在梦魇境里练刀的，梦魇境里是什么样的呢？
“你这小狗，好的是一点不学。不落的梦魇术对己是梦，对敌是魇，不是给你当跳皮筋玩的。”啪的，一扇子敲他脑袋顶上，月江晚把他抓走拎到旁边老实静观。
随后摊手表示凶残但有理，默默感慨一句，“非要惹怒不落。这下好了，不落梦魇术大成，他们全尸都留不下一点。”
依靠梦魇铸造的黑雾，似潮水极速退去，不留来时凶凶痕迹瞬间吞噬掉皮肉，眼前骤然变成一片磊磊白骨骷景。
在祸斗火焰与梦魇黑雾加持之下，云壶寺一砖一瓦烧成一片废墟，磊磊白骨掩埋于废墟之下。
行不落带着弟弟尸身，三人一躯按照碎石指引方向继续前行。
沿路而下的仙门宗派，并不欢迎魔气缭绕的行不落一行人，“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什么魂魄。我看啊，月掌门你也别掺和其中，免得被挂上与魔勾结的骂名。”持剑驱赶他们离开。
同样他们也忌讳行不落所带那具满身戾气的双生面容尸身，小声嘀咕着“双生乃不详大凶，无论死了大的小的都是天命必定夭折。”
“就是就是，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如交给我们焚烧掉。”
仙门宗派皆是横剑御敌，更有斩妖除魔为己任一词。
阿枝从小到大都过得很苦，行不落必定不会再让人欺辱阿枝半点。
只是颇为可惜，虽然屠城灭门手到擒来，但是碎石手串提供的方向却很笼统模糊。
阿枝的魂魄还是没能找到。
自然而然这些仙门中，也没有任何关于魔罗圣君的信息，许奉雪依旧下落不明。
血色渲染斜阳与溪河，一夜之间，靠水而立的仙门宗派仅剩寥寥可数三五个。
其中实力雄厚，能担为首大家的便是月河城，几家小门小户纷纷向月河城递上求援信。
月河城主闭关破境期间，顺其自然由大弟子明嫣然接收到求援信件。
几封信分别有术法有信鸽送来，内容简短意赅墨迹甚至未干，显然迫在眉睫。
拼凑得知，肆意屠戮弑杀各家各派的是三者，三者有二红衣青衫。
其中不约而同提到红衣客是仙门中人，桃夭断崖掌门月江晚。
桃夭灼华，红绸剑舞。
红衣长袍确实很难不被注意到。如此想来，能与月掌门同行的青衫魔者，毋庸置疑便是弃仙从魔的雀浅谷主行不落。
仙门百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死而后生的魔罗圣君许奉雪，曾经自戕于行不落的玉玊剑下，甘愿以命成全仙魔有别。
此后，行不落看破一切，随许奉雪一同修行魔道。
许奉雪虽成魔，却只杀过枉为仙门掌门之人，那位豢养魔兽炼制尸傀的银清酒，不曾杀过第二个人。
能够建立雀浅山谷，行不落本就一心向善，怎会因修魔滥杀无辜？何况月掌门性情柔和不会助纣为虐，或许屠戮仙门之事另有隐情。
眼下阻止仙门再遭毒手为重，要想牵制行不落必须借由许奉雪名义，只是空口无凭。
明嫣然思索一番后，决定带个人证，啊不，鸟证燎烟同行。
担心主人醒来饿了渴了，燎烟不敢偷懒打盹，无聊翻翻书啃啃糕饼，见到明嫣然过来，才主动打招呼，“明姐姐。”
明嫣然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一夜之间十数仙门惨遭魔罗族使者行不落灭门，周遭仙门向我月河城求助。我想阻止他继续滥杀无辜，燎烟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嗯，我和明姐姐你一起去。可是柳星霜怎么办？”虽然不清楚主人的师尊杀那么多人作甚，但是为了主人和报答明姐姐收留好意，还是要去的。
此行目的不是拔剑相向，而是止战，不便多人前去，明嫣然与燎烟足矣。
“你放心好了，我安排了玉瓷师妹过来，她会负责照看柳师弟和许师弟的。”临出发前，特意嘱咐一名擅长照顾小动物的弟子，给雪狐喂食和梳毛。
行不落一行人御剑到达下一目的地，一反常态城门已然大敞着，似是迎接他们的到来。
可是一路走进，未见一人半影，月江晚啧声调侃着，“是群聪明的，知道跑为上策。倒也方便我们寻找。”
惊墨毫不客气，“确实。一路杀来，很累。”
月江晚又赏了他脑瓜顶一扇子敲，“小狗要诚实，你累什么？”
其实吧，惊墨是没怎么动手，毕竟是那些人自讨苦吃，惹恼了本来就情绪低落的行不落。
提前从后门进入的明嫣然和燎烟，疏散撤离了本派仙友，此时循声而前。
不巧，双方撞了个正着。
都不等月江晚唤燎烟的名字，一头红发飘飘的清秀少年大步奔来，抱着自己不撒手，脸埋在自己颈窝蹭了蹭。
小鸟还是那只小鸟，一点都没长大，他轻轻抚顺燎烟长发，逗趣安慰着燎烟，“怎么委屈成这样，难道是明嫣然她欺负你？”
燎烟这才松开抱他的手，摇摇头表示是明嫣然收留了主人和他们在月河城暂住。
属于行月枝的那串碎石手串，原本由月江晚拿着施展问灵招魂术，在进入城门时没有剧烈反应。
刚才被燎烟那么一撞，一颗提溜提溜滚了出来，燎烟赶紧把碎石珠子捡起来。
好奇发问，“这是什么呀？”
忽的，碎石光芒四射，闪得晃眼，众人下意识擡手挡住光线。
燎烟生性喜好亮闪闪东西，所以并未闭眼，反而将光景看得格外清楚，“是昏暗无边的灰色光芒哎，还透露着一股极度悲伤的压抑气息。”
是行月枝的魂魄气息。知晓了许奉雪下落，行不落暂且放下心。
很快又意识到，燎烟可能不止找到了许奉雪，“燎烟，你能不能通过气息找到这个与我容貌一模一样的人的魂魄？”
燎烟尝试了下，摇头否认。
与行不落容貌一模一样的人满身戾气，可是碎石中呈现则是悲情。明嫣然不得不插嘴说道，“恕小辈无礼多嘴。你们一路屠戮仙门就是因为此人吧？”
“你说是就是吧。”即便嘴上勉强承认，行不落仍然警惕性极高，牢牢护着行月枝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