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塔城不大,有生力量早已所剩无几,在轰炸酒窖之前他们就已经通知中央把塔城最后一批集中完毕的人员接回了屏障内。
新疆疆域广阔,但人口并不太多,丧尸病毒爆发后,活着的人四散奔逃,留下一座座徒留活死人的空城,可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排除有幸存者的可能。
四人沿着省道往重点城市克拉玛依去,顾铭远一手控方向盘一手搭在侧门上喋喋不休:“…………所以辐射强度足够让有机组织短时间内被彻底破坏,但是辐环有个缺点,不能连续使用,它需要阳光,就像充电一样………”
“行了行了你让我们喘口气。”
喻邢长臂一伸扯着顾铭远的后领往椅背上不轻不重地带了一下,打了个呵欠道。
“队长队长!喻邢要谋/杀我,咳……”
顾铭远扬起一只手偏头喊了一声。
段炤焰正蹲在一旁翻找医药箱,闻言看了喻邢一眼:“行了,他开车呢,解释解释原理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听着就是,大不了就听睡着,反正我看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演讲一天一夜的………”
“队长你怎么也这样…”
顾铭远要哭了,温璨在一旁默默嘲笑。
“止血药物没有了,我给你换个无菌纱布,当心发炎。”
段炤焰盖上银色的箱子,起身按了一下副驾驶后端的按钮,温璨随着副驾驶座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段炤焰,小腿上临时裹的布已经湿透了。
他慌张地伸手要拿纱布:“队长你可别!你想我被喻邢暗杀吗?”
段炤焰无奈蹲下:“没事,他不敢,你别动。”
喻邢跑过去,斜吊着嘴角拿过纱布,强行挤开了段炤焰:“我来我来。”
温璨一脸英勇就义地闭上了眼,但过了几分钟,小腿并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
他低头看,喻邢的手稳当地握着他的脚踝,神情认真地在用棉团帮他沾去伤口周边的污血,嘴上小声念了句:“幸好不是咬伤。”
段炤焰在一边看着,闻言眼睫颤了颤。
他们队里曾经的医疗兵就是在上周一场血拼中被丧尸咬伤,注射抑制剂陷入了不知期限的沉睡,随后被中央运输机带回了总部安放。
而这也意味着n1小队已经没有了唯一的抑制剂,如果再有人被感染,那人的下场就只有尸变或死亡。
“璨璨,报告经纬度。”
顾铭远开口打破忽然到来的沉寂。
温璨回过神,看了一眼手上的纤维数据板,报出一串数字,顾铭远点头,转方向盘变道:“总部指定地点快到了,大家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成员。”
温璨不满道:“你是队长还是队长是队长?”
顾铭远不理他,猛地拉下车窗,冷风一下子打在温璨脸上,把他眼泪都激了出来,顾铭远踩下刹车:“什么队长不是这个队长是那个队长的,温璨璨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啦,我就随便说说啦,来,给你吹吹风透透气,乖哦。”
温璨:“…………哦啦你个大黄鸭”
喻邢收起医疗药具,投去看智/障的眼神:“你俩这外星语我挺服。”
天已黑透,他们停靠的地方是一处被群山环绕的谷坡,近处是一大片荒原,车灯射过去,草坪杂乱而枯黄。
段炤焰打开装甲车后舱门,用红外探测仪试了试,方圆几公里内一处热源都没有,他收起仪器,率先跳下了车:“原地修整等待,这里安全,可以下来松动松动。”
温璨腿不方便,靠着椅背半眯起眼,顾铭远随手掏出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开着车内照明灯鼓捣得起劲。
喻邢用饮用水打湿了一小片纱布,顺着手指的根节慢悠悠地擦,贵族公爵都没有他这么金贵。
温璨的视线落在他指节匀称有力的手上,刚才的感动荡然无存,终于爆发了:“喻邢!我腿有这么脏吗?你还擦,还擦!?”
喻邢竖了根手指放到唇前:“安静安静,人要讲卫生嘛。”
顾铭远头也不擡道:“让他擦,以后我们要是没水喝了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渴死,谁叫他拿饮用水做清洁。”
“好嘞。”
喻邢轻快地应了一声,继续擦。
顾铭远叹了一声,语重心长:“您老这是病,得治。”
“那可不,要不你给我推荐家医院,等人类战胜了病毒,我就去治病。”
“行啊,我知道有一个私人医院,特别有效,上治洁癖下治打鼾,抠脚失眠灰指甲全能治。”
温璨头往后仰,抻开了腿:“……….这都什么跟什么.....”
喻邢却点头:“好的,您老放心,我会去的。”
顾铭远手上的玩意似乎是进入了什么关键阶段,没心思继续侃大山,只交代了一声:“我知道你看见了井,待会用完记得去打水。”
喻邢满意地朝干净锃亮的手指吹了口气,动作不无夸张,摆明了逗温璨:“知道的啦,我会去的哦。”
顾铭远嗤笑一声:“学得挺像。”
温璨嘴角抽搐,打量了一下黑暗中喻邢高大的身影,内心泪汪汪。
他还记得刚入队时喻邢一件紧身背心,凉凉秋风下,肌肉强劲流畅的肩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荷尔蒙。
和段炤焰身上温和沉静的力量不一样,喻邢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满满的爆发力和没有理由的绝对安全感,可相处下来温璨才发现………这货/他/妈主业是个说相声的!
温璨抱臂闭上眼,对逃不开这两人无休无止的一唱一和感到绝望。
喻邢没理他,兀自打发时间,把鞋和枪弄得一尘不染,而后朝外张望了一下,拿着水瓶窸窸窣窣下了车。
段炤焰很少什么招呼也不打就独自行动这么久,他略有担心,在不远处的抽水井装好饮用水后他又走了十几米,看见段炤焰站在几米开外的路基旁,面朝远处的山影,像在出神。
他小跑过去:“炤焰。”
段炤焰正闭着眼,声音略沙哑:“嗯”
喻邢左右看了看,搂着段炤焰的腰又想吻。
他这毛病估计是被段炤焰惯出来的,特别喜欢亲亲这吻吻那儿,有次被顾铭远撞见了,自那以后私下经常叫他亲亲怪。
可这次段炤焰用指尖隔开了他的嘴:“先松开。”
喻邢面带疑惑,段炤焰却忽然用手背挡在嘴上偏过头咳了几声。喻邢心念一转,忙拍了拍他的背:“想吐”
段炤焰怔了怔,笑着摇头:“有点,真是瞒不住你。”
喻邢哼了声,牵住段炤焰沿着马路牙子慢慢往回走:“你的小动作还逃得过我”
“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那阵”
“嗯”
“不是休假去了趟海边么,你吃了后就这反应,只不过一直忍着,后来趁我不注意还是呕出来了,那时候把我吓得就差扛起来送医院了。”
“我那只是轻度过敏。”
段炤焰回想起那天还觉得一阵混乱,他其实知道自己对不少海鲜过敏,但是一般少量还是可以承受,况且喻邢个穷当兵的还提前花大价钱定了那桌海鲜宴,俗是俗,但殷勤是真的,他不想扫他的兴。
喻邢没继续追究,紧了紧段炤焰的手:“知道你顺着我。是不是因为最近吃太多罐头了,我都吃得想呕....”
段炤焰笑了笑:“大概,罐头真的吃恶心了。”
“对啊,我都快得厌食症了。”
“你厌食?每天如狼似虎的不知道是谁。”
喻邢颇有些尴尬:“那我总不能饿死,我饭量大你又不是才知道。”
段炤焰没回话,只擡手揉了揉喻邢的头,喻邢很受用地眯起眼,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段炤焰随他贴着,眼底却暗藏担忧。
这些天他总觉着身体不太对劲,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却说不上来,但一定不是因为罐头。
新公历纪年后,军队管理越来越人性化,一方面国际局势逐趋缓和,军队人员流动量并不紧缺,另一方面军法军规也在不断改良,因此即便是军人,结婚生子这方面也没有很大的限制,只要按期归队就可以。
丧尸病毒爆发前夕他和喻邢正在休婚假,新婚燕尔,年轻气盛,总少不了会有床笫之事,关于子嗣,俩人都本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喻邢倒是说过挺向往有个女儿,不过也就是当半个玩笑话说罢了。
而两个月前丧尸病毒爆发,国家召集现役军人全部归队,俩人义不容辞加入搜救阵营,按制组建了特种分队,承担起了救援平民和扫灭丧尸的任务。
这种情况下如果………只希望真的是肠胃不调。
段炤焰心下微紧。
喻邢把他放在自己后脑勺的手扯过来,掌心贴上去:“有心事?”
段炤焰敛去忧色,摇头。
喻邢早就熟悉段炤焰的路数,他治不了这性子,婚前他甚至因为段炤焰太爱藏事而和他产生过矛盾,可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没办法,只能暗中多注意点,喻邢心里盘算着,自然而然错开话题:“你说新的医疗兵会是怎样的?”
段炤焰应声擡了擡下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天幕:“来了,马上就知道了。”
十几米远处的低空,一架纯黑的鹰-18直升机正轰鸣着螺旋桨飞来,降落时的风浪吹得败草枯枝四散飞起,起落架甫一落地舱门处就跳下了两个人。
顾铭远已经搀着温璨下了车,用手挡了挡朝眼睛直射过来的草屑,放下手的时候那俩人的的模样清晰了点,正朝这边靠近。
直升机的射灯朝平地投下一大片煞白,其中一人逆光的身影清瘦高挑,身高几乎与旁边的少将齐平。
那人提着个纤薄的瓷白小箱,墨绿的纯色军大衣下摆被风流卷得翻飞,裤腰束得规整,腿长而匀直。
是军医。
喻邢已经到温璨身边插兜站着,段炤焰上前敬了个军礼,挺拔有力。
“段上/校,这是你们的替补军医,有栖川沐,来自第六军/区综合作战部。”
“有栖川沐报道。”
纯色军服的男人上前一步,起落手回敬军礼。
段炤焰点头示意,随后道:“少/将,陈铎情况怎么样?”
“昏迷状态,疫苗进展不大,南区还有人要接应,不多说。”
少/将敬礼,手拉在舱门把手上回头:“愿好运与你们同在,请继续坚定无畏地前进。”
直升机再次起飞,将段炤焰的野战外套吹得烈烈作响,荒原又一次平地起风,机体机翼还未冷却,无需预热便拔升上空,充斥耳鼓的巨响渐渐远去后,旷野上留下了几个箱子——补充物资。
顾铭远瞥嘴小声道:“诶,这军医长得有点好看喂。”
温璨掐他:“你当时见到陈铎也这么说。”
顾铭远摆了摆手:“陈铎是美人!你不也承认吗?”
喻邢轻笑了声:“都没炤焰好看。”
顾铭远:“他们都不是一个类型的,你能不能客观点。”
喻邢:“不能。”
温璨欲哭无泪:“哪有这么多类型好分,都好看不就得了,别争了。”
顾铭远拍他:“这你就不懂了。”
温璨说:“我不懂就不懂咯......反正我觉得队长最好看....欸不对,隔着这么远你到底是怎么看清他的脸的”
喻邢抢着说:“对嘛!炤焰在这还有谁比得过。”
顾铭远懒得理这个脑残粉,两指点了点眼皮对温璨说:“哥我视力好。”
段炤焰还在和有栖川沐交代些什么,几人瞧了会儿,顾铭远又说:“他这腿比例不对吧,坐车不会憋屈得慌吗?”
温璨终于忍不住用力呼了一巴掌在他后脑勺:“我说....你的重点太偏了,人家初来乍到,别这么轻浮好吧...”
顾铭远摘开他的手,义正言辞:“我这是欣赏。”
喻邢嫌弃道:“你这就是轻浮。”
顾铭远耸肩,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