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段炤焰领着有栖川沐走回来,介绍了军/衔和名字,三人整齐划一地朝新人敬了个礼,全无平日的懒散。

可惜顾铭远一开口,正儿八经的军/队交接就又变成了正儿八经地交朋结友。

他说了句日语。

有栖川沐平声平调地回了一句:“你好,我是中国人。”

顾铭远笑了笑:“我知道,只是觉得说日语好玩。”

有栖川沐没什么反应,表情很淡,顾铭远觉得撞壁了,有点失落:此人幽默感缺失,不好玩,典型的中看不中趣。

他本来还寻思着给自己和喻邢的相声组合里再添个人的。

几人自我介绍完后段炤焰扶着温璨,喻顾二人去搬物资。

“你名字挺长的,我不太清楚日本的名氏,怎么称呼合适?”

“川沐就好。”

有栖川沐放下手提箱,转身道:“我去帮忙。”

段炤焰摆手淡淡道:“不用,东西不多。”

有栖川沐看过去,喻邢一人就搬了两个箱子,那些箱子光宽就有将近一米,也不知道喻邢是怎么做到一条胳膊夹一个手背连青筋都不显的,跟个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

温璨眼睛直直盯着顾铭远右臂下那个带高脚杯标志的箱子,咽了口唾沫。

俩人把箱子放到后舱夹板上,气氛突变,除了段炤焰和有栖川沐,所有人都扑向装着食物的箱子,温璨作为一个伤残人士都没了伤残人士的自觉。

有栖川沐:“………”

段炤焰像是习惯了,什么也没说,反倒看了看目光不解的有栖川沐:“感觉不太像正规军?”

有栖川沐迟疑后诚实地轻点了下头,这确实和他曾经所在部队的作风大相径庭。

来之前他认为这些奋战在前/线的特/种分队会有更严苛的军纪,可眼下除了段炤焰,他没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什么军/人气息。

段炤焰没作过多的解释,只笑了笑:“习惯就好,作战的时候,他们会很可靠。”

随后他带着有栖川沐绕过他们从另一侧上了车,指了指车右侧的上方:“这是你的床,军医一般不用执勤,床位比较固定,待会一起吃点东西吧,关于这边的情况我们和你讲讲,早熟悉早适应。”

这边俩人安安静静,另一边一团混乱,喻邢打开箱子,一臂挥退另外两人,像匹吃独食的狼,在里面翻翻找找,顾铭远和温璨力气比不上他,只能憋着。

顾铭远倒是想钻空子,可喻邢过于敏捷,说不给就不给。

几分钟后,喻邢终于舍得擡头了,顾铭远定睛一看,这家伙找这么久就只挑了速食碗蔬菜米粥和一个苹果和一瓶牛奶,捧在怀里献宝一样地走了。

温璨挠头:“喻邢脑子被炸坏了?”

顾铭远离弦箭一样冲上去:“管他呢,赶紧看看有什么吃的。”

有栖川沐在上铺整理自己的物品,段炤焰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是喻邢帅气笑着的脸:“给你拿了点素的,怕你难受,牛奶补充点营养,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生火烧水。”

段炤焰接过东西放在下铺,唇浅勾了下,起身道:“不了,一起吧。”

繁星缀了满空,偶尔微晃。

无论这片土地如何涂炭,宇宙的轨迹依旧不会改变,星球各行其道,到了夜晚便遥遥折映着光线,在人类的眼里美得宁静细致。

喻邢收来不少干草枯枝,段炤焰搭起小型架空的篝火丛,用打火机引燃,自然风一吹,火势便大起来,顾铭远拎着个自制的铁架子,上面挂着之前在人去楼空的房子里收集到的水壶,往火上一架。

他一屁股坐下,抱着自己的牛肉,撑着脸看着篝火,眼底的光明明灭灭:“终于能吃顿好的了,我都快活成原始人了。”

喻邢随口接道:“不,原始人都不如,原始人还能天天狩猎新鲜的肉,还能吃新鲜的蔬果。”

顾铭远惨叫一声:“我活得还不如原始人了,心痛。”

他闭眼忽然朝后用力一倒,感觉后脑勺好像顶到了什么硬物,怪疼的,睁开眼,有栖川沐正低头看他。

他压到了正好经过的有栖川沐的鞋。

有栖川沐没说话,等了一会儿,见顾铭远没有起身的打算便直接抽开脚走到了一边。

顾铭远揉了揉后脑勺,他刚刚不是不想动,只是看着有栖川沐的脸,不自觉想多看几眼。

倒不是别的,纯粹抱着欣赏的态度。

相比队里其他人,有栖川沐的好看并不典型。

眼睛不大却狭长,单眼皮,细高鼻梁,嘴唇很薄,平平的嘴角自带了几分出尘的悠然冷感。

虽然感觉有点不近人情,但疏离中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总部这么厚待我们?天天往队里塞美人塞帅哥……

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进了根草,顾铭远叼在齿间,思绪松散而漫无目的。

喻邢吆喝一声,水开了。

顾铭远吐掉草,一个无支撑仰卧起坐弹了起来,催着喻邢赶紧把要烫速食饭的水倒走,他赶着放肉。

段炤焰把草里焐熟的几个鸡蛋捞起来每人分了一个,有栖川沐还半跪于地帮温璨检视伤口,温璨就帮他先兜着。

喻邢把饭泡好后回了一趟车舱,折返时居然带了一小瓶酒,还是陈年典藏的烈酒。

温璨和顾铭远张着嘴,眼睛二次发直。

喻邢拿着酒靠着段炤焰坐下,示意每个人拿自己的杯子来盛:“下午从酒窖顺的。”

“行啊你!”

顾铭远拍了拍手:“来来来我帮大家分,今天过年咯!”

“干杯!”

几个军用水壶轻轻一碰,有栖川沐象征性地尝了一口,段炤焰刚沾上杯沿,呼吸忽然滞住,没再继续动壶里的酒,顾铭远曲臂搭在温璨肩上,俩人都是小口小口地啄,喻邢则直接灌了一大口,畅快地呼了口气。

大家兴致都很高,或许是因为再次完成了任务,或许是因为队伍再次变得完整,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新添了物资。

无论怎样,置身眼下这场浩劫中,人生变数太大,能高兴就该尽情高兴,有饭菜果腹,有酒暖身便要开怀。

这群人看起来不那么靠谱,但内里却依旧有着刻在骨血里的节制与军人素养,闹得很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喝高,大家都是暖暖身子,点到为止。

顾铭远指着牛肉叫大家自己动手分,然后又自觉抢了队长的工作,开始介绍成员:“首先,我代表n1行动队欢迎新队员加入。”

喻邢咔咔剥着鸡蛋壳,笑了一声:“别打官腔。”

顾铭远摆手,又指了指给正在给大伙分牛肉的段炤焰:“我就意思意思。有栖川沐同志,这屿汐$]团队是我们n1的队长,段炤焰,第七军区A大队最靓的仔!”

有栖川沐:“.....”

段炤焰:“.....”

喻邢把鸡蛋塞到段炤焰手里,要他趁热吃,然后说:“你这还出广东腔了。”

段炤焰随手把蛋放进顾铭远掌心:“行了你,吃鸡蛋。”

喻邢不满意,起身把蛋抢回来:“这我剥给你的,他没手吗?要吃让他自己剥。”

顾铭远反问:“那队长没手吗?”

段炤焰无辜躺枪,看着那颗白嫩光滑的蛋又没有食欲,趁喻邢不注意,仰身从后面塞给了喻邢旁边的温璨:“今天你吃两个蛋,快吃。”

温璨不肯,急道:“队长你也要吃的。”

“我不喜欢吃鸡蛋,你受伤了正好补补。”

温璨一向听段炤焰的话,再说了天上掉馅饼的事还能不接么?他一口把蛋塞进嘴里,眼睛笑得弯起来。

喻邢终于敲到了总往后躲的顾铭远:“他当然有,还比你的好看,但我就喜欢给他剥,你眼红是不?”

“切,我又不稀罕。”

顾铭远完全没放在心上,指着喻邢看着有栖川沐道:“喻邢,就是这头熊拱走了我们最靓的仔。”

安静围观闹剧现场的有栖川沐嘴角内皮层抽了抽,面上仍然是面瘫的样子,礼貌性地点了个头。

喻邢又起身一巴掌抽在顾铭远脑袋上:“我是第七军区第一帅的仔,和第一靓的仔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你就是嫉妒我的身材还嫉妒我的人。”

“我俩谁是第一帅的仔还有待票选呢。”

顾铭远叼着肉笑,看着段炤焰把还想继续施暴的喻邢扯得一屁股跌回去。

段炤焰拍了拍喻邢的后背,而后换了个坐姿,长腿单撑起来,手搭在膝盖上,语气轻松随意:“喻邢是主火力手,也是副队长,铭远你自我介绍一下。”

“我也是第七军/区A大队的,和队长同建制,在这里算半个火力手吧,主要还是负责技术性的一些东西,比如武器升级和创新,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废弃却可利用的材料,我就随便收集起来补贴补贴家用咯...出来打仗的目的吧,被逼的,还有就是我在玩小蝌蚪找妈妈的游戏....”

有栖川沐眼神略带歧视,不太想搭理。

喻邢点头,认真道:“嗯,所以综上所述,顾铭远就是个捡破烂的。”

顾铭远剜了喻邢一眼。

温璨举了举手:“到我了,我叫温璨,第二军/区的,小时候在乌鲁木齐长大,后来搬家到辽宁...”

喻邢拍了拍他的背:“打住打住,不是让你口述自传,拣重点讲。”

他随后朝有栖川沐说:“不好意思,队里的小幺,人太淳朴,傻傻的,动不动就想掏心掏肺倒家底。”

温璨用力拍掉喻邢的手道:“我在军校的时候是拆弹专业的,现在是爆破手,完毕...啊不对,其实我的专业不太对口,也不算爆破手...”

有栖川沐点了点头道:“了解,我的名字你们都知道了,我父亲是日本人,所以我姓有栖川,单名沐,叫我川沐或者有栖都行。之前是第五军区x大队的主军医,目前还没有实战经验,会尽快学习适应。”

段炤焰笑了笑,起身道:“嗯,有问题随时问,我去拿个水。”

段炤焰离开后,顾铭远瞅了几眼有栖川沐,忽然问他:“欸你怎么戴眼镜军/队收近视的人嘛?”

大家一致转头,就像是才发现此人的不寻常之处。

有栖川沐淡定地剥着鸡蛋:“大学毕业发表了一篇论文,被军/队破格征用。”

顾铭远仍然一脸不可置信:“不是,你这样要是打起来的时候眼镜掉了,那不就摸瞎了?”

有栖川沐顺着英挺的鼻梁推了一下纤细的无框眼镜,淡淡道:“我近视不深,只有看文书需要,刚刚在直升机上整理文件,忘了取。”

顾铭远还想说话,有栖川沐却已经忍无可忍,他不喜欢聒噪的人,段炤焰在这里时他不好放肆,现下真是烦了,反唇相讥:“那你戴耳钉怎么解释。”

他冷冷地看着顾铭远,这人右耳上缀着不大的不规则黑色耳钉,他看顾铭远的第一眼就注意到这枚耳钉,戴在一个军人身上总觉着别扭。

顾铭远闻言摸了摸耳垂,笑道:“哦,入队前玩键盘,配合乐队风格弄的,入队后摘了,现在没人管就又带上了。”

有栖川沐怔了半秒,顾铭远那一笑着实招人,英朗的眉眼介乎少年与男人间。

他睫毛不算长,但色泽很浓,一眼看过去简直自带天然眼线,随意勾起的一边嘴角和反着多面哑光的耳钉莫名很搭,有种呼之欲出的雅痞骚气。

可那种这是个帅气的话痨的感觉也就那么一瞬间,对话痨这种生物,有栖川沐还是非常排斥,嗯了一声又专心剥鸡蛋。

顾铭远隐约感觉到自己不招新人待见,不过他心大,也不想纠结,见有栖川沐没有和队员多交际了解的打算,就又拉着喻邢一唱一和去了。

温璨悄悄推了一下有栖川沐的肩膀:“你心情不好吗?”

有栖川沐愣了一下:“没有。”

“可是你看起来不想说话。”

“.........”

小幺,不是所有人都和那只话痨一样总哔/逼吧叭的。

有栖川沐把指甲上沾的蛋皮撚走:“我习惯这样。”

温璨瞟了他几眼,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几人断断续续聊了会儿,夜色愈发深。

段炤焰回来后一直在控时间,提醒各位要准备休息养神了。

唇角带笑的他眉目在渐次黯淡的火光里柔和而坚毅。

他带头再次擡了擡军用水壶,将少将被湮没在狂风里的话语沉沉重复。

“愿好运与我们同在,一起继续坚定无畏地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