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尊老以前经常给我们讲以前他认识的军人的事情,有时候会笑话他们是军痞子,我没想到长大了还能亲眼看到你们。”

鹿皮姑娘在前面带路,自顾自解释。

“今天的水又不能喝了。”

她带着几个人往林子深处走,拐过几颗落雪的赤松,再走了几十米,一片牧民聚居地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栖川沐问她:“你们怎么测的?就靠这只碗?”

鹿皮姑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我们吃喝都用这种碗,老银做的,代代相传。”

新世纪科学培养长大的医学翘楚有栖川沐露出了十脸疑惑的表情,不甘心又问:“你确定?你们没发过什么病之类的?就丧尸那种。”

鹿皮女孩倒是耐心足:“是啊,如果食物和水有问题,碗底啊就黑啦,你看。”

顾铭远在旁边看着咕哝:“真是神奇了。”

有栖川沐瞟他一眼,鹿皮姑娘反问:“不过丧尸……是什么啊?新的病吗?”

身后忽然鸦雀无声,她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温璨结巴:“你……你们不知道丧尸?”

鹿皮姑娘很理所当然地摇头,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着装朴素面貌雍容,她没追问,蹦蹦跳跳地迎上前:“青阿姨!”

女人面容沧桑,但眉眼仍看得出青年时的万种风情,她抱住蹦过去的鹿皮姑娘,语气严肃:“鹿儿,怎么带了一群人来?”

段炤焰走了几步,保持几米的距离,简单说了几句。

“干娘,他们刚刚在找水喝呢,我们前些日子不是发现了一处新水源么?带他们去打些干净水吧。”

女人摸摸他的头,神情不变,也没有领路的意思,依旧盯着段炤焰:“救援队?这边可没有打仗。”

段炤焰语气不缓不急:“长话短说,中原地区爆发了一种危险的新型疾病,正在广泛扩散,这里也很有可能被波及,我们是军队派遣的搜救人员。”

女人无动于衷:“我们不会走。”

“怎么回事?”

女人身后,来了一位面带长须的半百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根类似木棍的杖子,走得不算快,身后还跟着一个腼腆的小男孩。

段炤焰微微躬身,喻邢一行人不知所以,也跟着礼了一礼,老人眉目舒朗:“你懂我们这里的礼节?”

段炤焰直起身:“略知一二,家里有人信天教,您是这里的尊老吧?”

老人点点头,鹿儿把他们的来意又告知了他一次,他侧过身:“几位远道而来,不如进来坐坐。”

段炤焰应了声,带着人跟上,经过那个女人的时候下意识多看了她一眼,直觉这个女人带着莫名的敌意和抗拒,他并未多说,只是私下上了心。

随老人进帐后,鹿儿进来送了一碟吃食和一壶茶水。

老人喝了半盏茶:“你们不要拘谨,都是些粗食。”

段炤焰笑笑:“麻烦您。”

老人笑呵呵地又喝了口热茶,念着:“都好多年了,自从上次那场战争后,这里是真的平静了好多年。”

喻邢帮段炤焰摘了果壳,放了几颗松仁在他一旁的碟子里,闻言擡起头:“老人家不用感谢我们,都是职责所在,况且我们也只是沾了前辈们的光。”

老人摇摇头:“都一样的。”

有栖川沐拣了颗干果,把壳剥去,果仁不小心掉到了衣服上,他拿回去扔到顾铭远的小碟里:“喂,吃,别发呆。”

顾铭远没有一丝动静。

有栖川沐虚了虚眼瞥他,见他木讷地盯着脚尖,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

温璨本来在听对面的交谈,此时也注意到了顾铭远不寻常的安静,他碰了一下顾铭远的肘:“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铭远像受惊了,在温璨触碰他的那一刻忽然从滞凝状态抽离出来,弹坐到一旁,碰得桌面的茶杯倒了两个,洒湿了有栖川沐的衣袖。

段炤焰和喻邢闻声看过来,顾铭远抿了抿唇,低下头:“抱歉。”

他匆匆站起来往外走,老人放下茶杯:“你要……找厕所吗?”

段炤焰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顿了顿,转而对鹿儿说:“你陪他去找一下茅厕吧。”

顾铭远早就消失在了帐口,有栖川沐也站了起来:“队长,我出去一下。”

桌席一下空了三个位,小插曲来得突然,气氛似乎有细微变化,段炤焰叫住了温璨,让他稍安勿躁,心里反复闪回着老人刚才的动作。

一瞬间的紧绷,他还不能完全抓住,只是把疑虑暂且搁下。

老人倒是面色如常,伸手探向桌面的茶壶,喻邢连忙起身压住他的手:“不劳烦您老人家,我们还没喝完呢。”

段炤焰拿起杯子抿了口,见老人不反驳,还面容和蔼地问起顾铭远:“那孩子看起来还很年轻。”

段炤焰点点头:“确实。”

“我记得打仗和修路那会儿也有这么几个小伙子,可能大你们这位小十岁吧,其中一个还和你队里这个长得有几分像,那时候和我们关系可亲了。”

段炤焰微调了一下坐姿,问着:“他们干劲很足吧?”

喻邢桌子下的手悄悄探进段炤焰微敞的大衣里,那处温暖的鼓起果然是有些躁动,他看了眼段炤焰的侧脸,心里叹息着帮他安抚下来。

“是啊,那时候他们驻扎地离我朋友家的帐子近,缓兵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打过猎。”

老人笑起来,回忆起那段时光让他感到愉快,不由多说了些:“我们还教过他们射箭,我记得那个小古总爱叼根烟,也不点着,装个野痞子样,但箭术可好可好,倒是他小兄弟总也不准,撅了好几头鹿的pi股蛋儿。”

段炤焰失笑:“想来很有意思。”

老人有些怆然:“是啊,可是后来……后来战事吃紧,他们被派去最前线,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段炤焰垂下眸子:“这样啊,那您还记得他们的全名吗?或许那时候受了伤送回了军区,人还在的,我们以后可以问问。”

老人显而易见的一顿,神色有些寂寥:“我想人大概是没了,那时候从前线回来的全是伤员,好多失血过多最后也还是去世了,前面不回来的,估计都战到最后一刻了。”

段炤焰轻叹了一声:“您”

说话间,小腿忽然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了一下,他低下头,见一直在帐子里自己玩的小男孩一不小心摔趴在了脚边。

小男孩慌张爬起,腿带却松了,他踉踉跄跄地又蹲在了地上,怎么也绑不好腿带,段炤见状,弯身牵过他手里的带子:“我教你。”

小男孩愣愣地看着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但是也不逃,段炤焰当他害羞,索性单膝蹲在他面前,手把手地带着他系。

“在这边绕一个圈,然后把右边这端,像这样,穿过去,向下拉住,看…见了吗?”

老人侧过身看:“你还知道我们这里腿带绑法?”

段炤焰掩下刚刚那阵停顿,嗯了声:“我祖父也是信徒,不过不在这边,在藏区,小时候他带我去他修养的地方小住过一段时间,我也学了些零碎,不多。”

老人于是点点头。

孩子一声不吭,小手抓着段炤焰的食指,窝在地上有点想往段炤焰怀里靠的意味。

段炤焰握住他的手,似不经意地轻轻摸了摸他手背靠上的位置。

老人笑了笑,在他身后说:“这孩子啊,不会说话,你们别见怪,他是懂礼貌的。”

段炤焰给他绑好结,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孩子很懂事。”

说话间,有栖川沐带着顾铭远回了帐篷,顾铭远表情很冷硬,有栖川沐一言不发,押着他坐回座位。

喻邢疑惑道:“怎么了?”

有栖川沐没好气:“死活不说。”

老人见他们脸色不好,提议说客帐都准备好了,让他们在营地里歇息一晚,调整了再赶路。

换在平时,段炤焰断不会麻烦平民,但这次却破了例。

他们又和老人家多了解了些这边的情况,途中老人问起:“你们此行,是要去哪里?”

段炤焰说:“到山区巡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几个队员面色微动,有些不明白段炤焰为何不说实话,但没人当场露出端倪,统一默认。

随后段炤焰率先起身,打算分批巡视一下周边,装甲车无法穿越林木,只得停在原处。

自从路遇受感染的动物,段炤焰心中就不太安定,这个游牧族群平安无事到现在,属实幸运,但幸运不一定总能持续下去,他们既然在这里,哪怕没法带他们回屏障,也不可能放任他们的安危不管。

他刚往外迈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裤角被小男孩扯住了,小男孩红扑扑的圆脸仰着,抿着嘴。

老人家笑:“嘎木过来,不要缠着大哥哥。”

小男孩倒是乖巧,自己松了手,只还是盯着段炤焰看。

段炤焰回过身牵了牵他:“明天见。”

喻邢从旁看着,眼底的光在帐中烛光的漂染下寸寸柔和,却寸寸黯淡。

这场灾难看不到尽头,他还看不到段炤焰这样在家里和孩子相处的未来。

压下心思,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顾铭远。

人还是不在状态。

老人家又在几人身后说:“不麻烦你们巡视,我们每天晚上都有派人在守,山里野生动物多,狼群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袭了一两次。”

段炤焰略停了几秒,点头道谢,顺了他的意思。

帐布被掀开,冷风裹挟了几片细雪绒飘进来,一时迷了眼。

风雪里有张脸,是进来之前遇到的面色不善的女人,鹿儿唤作青阿姨的人。

“能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