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18:合奏
阙知等到下午,反复地想自己要不要给顾川再打一个电话,有一个陌生号码突然进来,他条件反射地以为是自己的姑父,正要挂断,才想起自己早已经换号了。
“你后悔了吗?”路总监上来就没有任何寒暄和铺垫地这么问。
阙知差点没拿稳,他应道:“嗯,对……”
“做声纳未来公司的艺人会很辛苦的,所以你也做好准备了?”路总监又问。
这下又把阙知问蒙了:“我、我会习惯的。”
“好吧,我其实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后悔,因为QAz的事情吗?”路总监仿佛自说自话般说着,“我知道你没抄袭,但面向大众你一个人是很难解决这件事的,有团队对你来说会更好。”
阙知轻轻地眨眼,眼睛有些干涩:“谢谢。”
“谢我干什么,”路总监忽然语气来了大转弯,“真决定要来声纳未来吗?”
“嗯,”阙知应道,“你之前问我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我很确定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我还是那个答案,我想要试试看,这次是真的想要试试看。”
“你能行,”路总监欣慰地说,“我看下时间,周三来二面可以吗?”
“可、可以,”幸福突然降临,让阙知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流程差不多,别紧张。只是不同的人来看而已,”路易时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更适合以多人团体的形式出道,乐队可以吗,如果你不愿意,单人贝斯出道……也行吧。”
阙知抿了抿嘴,乐队?
深海乐队爆火后,新的乐队也源源不断地涌现,包括声纳未来旗下现在也有其他很火的乐队组合,他的加入是不是也就相当于是深海乐队的下位替代品?
“可以的,”他说,“我会尽量做好的。”
“行,薪资待遇、分成体系之类的东西到时候换人事那边跟你谈,当然如果你有要求可以提前跟我说。”路总监说道。
“没有,”阙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想问,我是QAz这件事严重吗?”
“我就当做是你签约的条件好了,版权和法务部到时候会帮你,”路总监声音带着笑意,“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异议。”
“我可以稍微改一下这个条件吗?”阙知轻声问。
“你说。”
“我想要这件事得到解决,也想参与解决的过程,但我不想大家知道我就是QAz,”阙知有些尴尬地解释,“我在面试时遇到很多人……会评价QAz,当面的、私下里。”
“可以,”路总监很爽快地答应了,“只要你不说,我可以保证只有面试的几个‘面试官’知道。”
“谢谢……”阙知松掉了心里的最后一口气,彻底地安定下来,“真的很感谢。”
“我也得说感谢,公司遇到合适的人才却放走了实在可惜,”路总监调侃了最后一句,说,“那就这样吧,很期待再见到你。”
阙知放下手机,窗外的太阳透着玻璃照射进来,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温暖的光线里。
他会不会有光明的未来他并不知道,但此时此刻没有再陷入更深的绝望,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之前因为内向、社恐而排斥做艺人,不想要被注视,可还是没有任何人放过他。
那么他放过自己,去尝试他这辈子都不敢尝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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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当天,阙知在衣柜里翻衣服,他实在没几件衣服可以穿,风格也都太固定了,除了黑就是黑,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穿在身上,又搭了件风衣,这才稍微满意,带着文件夹出门了。
这一次来声纳算是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声纳未来的西楼,阙知忍不住有些担忧自己上黑名单的事,但很快就有助理带着卡来接他。
还是上次的助理,熟练地端来茶水和糖果,阙知一看,对方竟然准备了不同口味的薄荷糖——他上次只拿了薄荷糖。
阙知心中微动,从里面挑了柠檬味的。
“嗨,”大排练室里和上次一样的仍然只坐了路易时一个人,他熟悉又自然地打招呼,“你的简历和作品我向上递交过了,没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只有一个乐队缺人,缺的很紧急,正好是贝斯手。”
“啊?”阙知懵懵地坐下,“可以,我没关系的。”
如果签到声纳未来,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贝斯手或是音乐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且他也听说声纳未来的流程,要经过训练、排练与磨合等等,才会正式出道。所以他没听明白,他总觉得路易时在确认他的需求,并且有可能会考虑他的想法。
声纳未来对于有签约意向的人都是如此吗?
“加入后你可能会面对更大的压力和更多的观众,这也没关系吗?”路易时问。
阙知摇头,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已经要以贝斯手或音乐人的身份加入声纳未来,那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他会恐惧,但他会尽力地去战胜恐惧。
“好,你等等啊,你来得太早了,他们还没有到。”
路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阙知也依然是反应慢半拍地觉得这没什么,他确实早到了十分钟,直到有人陆陆续续地来,那不是普通的面试官,而是他能马上认出并且喊出名字的——
深海乐队的吉他手章沉、深海乐队的鼓手容乐溪,以及还有上次见过的深海乐队的经理人顾川,除了陈见涯和贝斯手禾平以外,深海乐队的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阙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庆幸上一次见到容乐溪的时候自己戴了面具,对方认不出来,不然真的要尴尬到当场窒息。
“就拿上次那把琴,你可以随意一点,弹什么都行。”路易时说。
阙知去拿贝斯的过程中还是困惑和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眼路总监,他不知道自己有何荣幸能让深海乐队的人亲自来听他弹贝斯。
他拿琴的手有点抖,很快控制住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弹唱了《人生阿》,虽然只是贝斯独奏版,少了其他乐器的配合,但他在音乐的过程中总是自如的、沉浸的,那种穿透灵魂的共鸣能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
然后他又切弦,弹了首之前写的《罔》,是比较符合他现在的状态的歌。
听完,容乐溪看向顾川。
阙知有些僵硬地放下琴:“还要继续吗?”
“已经是可以去开独奏会的程度,”容乐溪发出灵魂拷问,“你的形象也很好啊,为什么之前没有出道?”
“抱歉,我……”阙知一放下琴又变回那副不太习惯交流的样子,下意识地抿嘴,手指在品位间挪动,目光不敢与人对视。
“早跟你们说了他是个内向性子,只有在弹琴的时候才展现个人魅力,”路易时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用道歉,你继续吧。”
阙知又弹了一首,容乐溪直接穿过长桌来到他身边,说:“我想敲鼓,你下一首弹什么?”
阙知连连摇头,想了想自己压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又赶忙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曲谱来,那是他今天打算弹奏的,他递给容乐溪,说:“都可以。”
容乐溪随手一翻,小声骂道:“草,草长莺飞二月天,你连鼓手的谱子都写?”
“嗯,”阙知应说,“我之前是独立音乐人。”做音乐只能身兼数职。
“又是个老天追着喂饭不管别人死活的,”容乐溪拿了《灯塔》,目光迅速扫过曲谱,是很热烈又很低颓的一首歌,又去喊坐在桌前的章沉,“章总,起来弹一下。”
阙知手心都捏出了汗,章沉站起身,从那边随手拎了把吉他,神色困倦地揉着眼睛:“好吧,弹什么?”
阙知递上了吉他的谱子。
这其实已经是乐队的雏形了,但阙知一想到和自己合奏的竟然是深海乐队的人,怎么都觉得屁股下坐着的椅子滚烫。
鼓声轻快地哒哒哒的响起,如灯塔巡航的灯正在闪烁,紧跟着的是贝斯手熟练而有力的旋律,阙知没有一秒犹豫,飞快地拨动琴弦,在前奏过后,缓缓唱道:
“黑夜吞没了海岸线,世界不会为你而改变。是谁如光芒般耀眼,绽放绚烂的诗篇。
风在嘶吼,浪在咆哮,这一切什么时候停歇?
这是谁的伤痕,又是谁的新生,直到最后都化为灰尘。”
鼓声越来越激烈,容乐溪双手拿着鼓棒挥舞,专注而澎湃地敲击着鼓面,章沉也随着音乐摇摆起伏,弹了一段非常炫技的单人solo,阙知作为贝斯手,给他让步,也能立马跟上为他合拍,此时此刻,他们就像一个真正的乐队在演出。
“不要害怕,不必躲藏,这就是你航行的方向。去追逐去疯狂,没有什么不能眺望。”
直到尾声,阙知明显有些喘息,容乐溪将鼓棒往上旋转式地抛起,再次敲到鼓面上,落下最后一击,这首歌的演奏结束了。
“我就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路易时听完只觉得享受,甚至还起身为他们鼓掌,而后看向阙知,以一种极认真的神态和语气说:
“欢迎你加入深海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