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

负心

冯生一愣,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猛然站起,僵在原地。

他脱口而出,声音没过脑子,带着一种近乎怔忪的试探:

“是心甘情愿的吗?”

丰祈生怔住:“……?”

冯生对上那双眼,心底一颤,立刻垂下了头,没敢看那目光。

他当然知道,明明是自己强迫、欺骗、甚至用尽蛮力才抓回来的老婆,怎么可能是“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他头垂得更低了些,仿佛内心也在谴责自己。

他明明只想和乖宝谈一场干干净净的纯爱。

可老天偏偏要让他演个欺男霸女、不要脸的恶棍。

冯生抱着人,不高兴地啃了又啃。

可才咬了几口,他又泄了气似的不啃了,闷闷地坐到一旁,一身醋意几乎化成实体,在屋内乱飘。

丰祈生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哄他。

没等他动,冯生却忽然凑了回来,语气软得像风化的糖:“乖宝,我好嫉妒,好难过。”

他眉头紧锁,神情惶惶,拧着一团忧虑。

丰祈生刚想说话。

却见对方眼神一变,瞬间睁大,闪烁着一股坏劲儿。

冯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是蓄谋已久:“乖宝,是你让我不高兴的,所以我要对你做点什么。”

丰祈生:“?”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压在了沙发上。

冯生低头吻住他的唇,温柔却不容抗拒,吻意一点点往下滑。

丰祈生慌了,心里那点尚未散去的抵触再次浮现。

冯生似乎察觉那点抗拒,语气温柔得像羽毛拂过,笑道:“乖宝,我不睡你,我来帮你。”

说着,他便将脑袋下移,唇落得更深,带着引诱意味的吻,轻轻抚慰对方。

“……等……等等。”

丰祈生终于知晓他要做什么,伸手去推冯生的头。

可他却发觉自己力气逐渐被抽空,脑子越来越晕。

他有些受不住,这比单纯的亲吻更让他迷乱。

冯生笑着吞得更深了一些。

可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丰祈生的脸,一刻不移地盯着。

直至丰祈生彻底忍不住,手指蜷曲,微微抓紧他的头发,颤抖片刻。

冯生这才终于放开他。

他擦了擦嘴,盯着有些失神的人,心头一阵燥热翻涌,胸腔仿佛被点燃了似的,声音低哑:“乖宝,我……我先去洗个澡,你再缓缓。”

话音刚落,冯生就像逃命似的,立刻冲进了浴室。

客厅里只剩丰祈生抱着方枕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喘着气,脸颊还带着淡粉,整个人像被水汽泡软了似的。

过了几十分钟,冯生终于从浴室出来,却见他的小可爱还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灵魂还没回来。

他笑着走近几步,嘴上撇着笑:“要我帮你洗吗,祈生?”

丰祈生瞬间清醒,红着耳根跳了起来,匆匆朝浴室奔去。

冯生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前段时间不都是我帮你洗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害羞了?”

听见话的丰祈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倒:“不……不要!”

话音未落,浴室门“砰”地一声被猛地关上。

冯生哼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低头拿起了手机。

他给冯成发了条消息:“什么时候能把李良朋那边搞定?我等不及要见马淮了。”

冯成很快回道:“就这周。这次,你欠我的不止一点。”

冯生眯了眯眼,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下:“我允许你多使唤我几次。”

冯成握着手机轻嗤一声:“你把你的跑路费,估得太高了。”

冯生懒得搭理他的冷嘲热讽,放下手机。

他擡眼看向刚洗完澡、发丝湿漉漉的小可爱。

随即轻车熟路地去柜子里翻出吹风机。

正准备招人坐下,丰祈生却猛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将湿透的自己贴进他怀里,还蹭了他满怀的水。

冯生一愣:“你这是……在朝我撒娇吗?乖宝。”

听见这话,丰祈生动作一顿,擡头,怯怯地问:“不……不可以吗?”

冯生心中那点郁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连这几日来的焦灼都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猛地将人搂紧:“可以!当然可以!乖宝,我任你向我撒娇、许愿!”

等头发吹干,他顺手扔下吹风机,将人横抱起来,一路亲回床上,吻了又吻,直到丰祈生有些不耐地扭了扭,冯生才意犹未尽地收手,安分地抱着人躺下。

今日夜里,冯生照例守着丰祈生说梦话的时刻。

他靠近些,耳朵贴在对方唇边,等着小苗吐完泡泡。

便仔细听他的低声呢喃与心安梦呓。

冯生将耳朵竖的很高——

“冯……冯……泽坎,冯……泽坎。”

冯生:“?”

他立刻凑到丰祈生耳边,执拗又轻柔地纠正:“冯生,冯生……”

丰祈生仿佛似有所觉,将脑袋低了一点——

“冯……”

冯生心跳一顿,以为终于要听见他的名字浮现。

结果却只听见——

“……好酸,唔……烦。”

冯生:“?”

他撇了撇嘴,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仍将人抱紧。

那股郁闷在他胸口打转,久久不散,可他还是自我安慰:

小可爱今夜终于喊了他的姓,怎么不算前进一步呢?

他伸出手,悄悄勾住丰祈生的小指,将头贴在对方后颈,微微闭眼。

比起前段时间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一刻,他们终于拥有了片刻安宁、一息安稳。

一切仿佛真的在慢慢变好,过去的错误也像是被一点点弥补、纠正。

冯生能真切地感受到,丰祈生对他的依赖正在加深。也许是因为熟悉的气味,也许是过往的苦楚让他无从逃离。

可他不愿深究答案。

因为那个答案,可能并非他所愿。

但只要丰祈生能快乐,那就足够了。

他们就这样彼此依偎,重新靠在一起。

像是一团缠错了的线,绕成一个理不清的结。

冯生依旧时不时逗弄他,带着点轻浅的欺负,爱极了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而丰祈生,似乎有些变了——

从以前的只会生气、委屈,逐渐多了一步沉思与回望,甚至偶尔还会陷入静默。

仿佛他也正在试着,直面自己曾经最痛苦的根源,与之抗争。

再加上冯成对李家的持续打压,冯生心中深知——

如果想让丰祈生真正放下那所谓的“芥蒂”,唯一的办法,就是如他所愿,放他见一回徐泽坎。

他想亲手,将丰祈生那颗曾经丢失的心……

找回来。

周六凌晨,冯生接到了他哥发来的消息——

“人已经帮你控制住了,下午,你可以抽时间过去一趟。”

冯生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沉默良久。

直到丰祈生悄悄蹭过来,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才将他从思绪中唤回。

那一瞬的亲吻吓得冯生立刻关了手机,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偷亲我干嘛?”

听见这话,丰祈生轻轻摇头:“我没有偷亲,我喊了你,可你没有理我……”

他顿了顿,语气温柔地解释:“所以我想亲你一下,看看你在忧心什么。”

冯生听后微微一愣,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苦笑着问:“那你亲完,知道我正在想什么了吗?”

丰祈生低下头,仿佛有些自责:“源自于我,是吗?”

看到他这副低落的样子,冯生心里生出半分不忍,伸手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他紧紧按住丰祈生的肩,认真地说:“祈生,我仍在害怕。哪怕我拥有、强迫,以及你说你甘愿留在我这儿,可我……仍旧恐慌。”

丰祈生拧了拧眉,小声问他:“你……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没有!”冯生立刻否认。

丰祈生垂下眼,讲述了他的看法:“那你不应该害怕。”

冯生伸手捧起他的脸,目光炽热而执拗,一字一句地开口:“今天,我要带你去见……那个人。”

话音刚落,他便在丰祈生的眼中,看见了藏不住的惊喜与……喜悦。

冯生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是被我抓来的。”

一瞬间,那抹惊喜又转化成深深的恐惧。

“但我不会对他做任何事。”冯生补了一句。

丰祈生偏开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可他眼里那一抹忧虑,却始终没有退去。

冯生察觉到了,丰祈生正在抗拒他。

只要徐泽坎一出现,他就会变得异常不安,仿佛之前所有的努力与容忍都成了一个笑话。

冯生笑了,却带着几分苦意地放开了他:“祈生,你从来没有,在我和他之间,哪怕一次地……偏向过我。”

他起身,准备出门去透口气,可他的手却被丰祈生死死拉住。

“别走……”丰祈生满眼哀求地喊他。

冯生心头一动,回过身来:“你是要哄我吗?”

“我……”丰祈生迟疑,但显然并不是为了哄他而说话。

“你……真的会按你说的,让我见徐泽坎一面吗?”

冯生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连语气都凉了:“就今天下午。”

丰祈生像是忽然鼓起了点勇气,又像有些得寸进尺:“那……我,能和他说说话吗?”

冯生脸色彻底冷透,嗓音仿佛结了冰:“可以。但你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这一句回应,像是某种宣判。可丰祈生听到,却仿佛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沉石,那种劫后余生般的释然,溢满眼眶。

可正是他那一眼释然,让冯生心中积压已久的怒意瞬间炸裂——他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妥协,全被这一眼轻易碾碎。

几乎是一瞬,他失了控,整个人扑上去,将丰祈生压倒在沙发上,强势地吻了下去,气息凌乱。

丰祈生还未回神挣扎,脖子上猛地一疼,对方毫不怜惜地在他颈侧咬下一道印记。

他下意识要推开冯生,可手才擡起,迟疑片刻后却轻轻落下。

到底是因为这次机会的妥协,还是……他真的甘于纵容?

他们谁也说不清。

仿佛只有这样,才是他们之间唯一可选的最优解。

冯生感受到对方的不反抗,心底的痛苦就像裂开的玻璃,一道一道,锋利刺骨。

他翻身仰靠在沙发上,满眼茫然,不解地一遍遍重复:“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守着他!我快恨死了……”

丰祈生眼神渐渐泛起水光,他望着天花板,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心口的沉默都化成言语,告诉冯生答案。

“徐泽坎,把我栽进心里,养好了;徐泽坎,把我从土中挖出来,救活了。”

冯生不懂这是什么哑谜,只是微微苦求似的执拗追问:“那我呢?我这一辈子……都比不上他吗?”

他说着,眼神复杂如潮,像是在控诉丰祈生的负心:“可你答应了,跟我在一起的!”

丰祈生侧过身子,将脸埋进冯生的胸口里,缩成一团。

“我知道,”他轻声说,“所以只要你不骗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那心呢——?”冯生嗓音低哑了几分。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某处伤口。

丰祈生闭上眼,没有作答,像是刻意对此避而不谈。

聊天在沉默中不了了之,冯生心知肚明,承诺出口,已无回旋余地。

否则,丰祈生会恨他,一辈子也不原谅他。

他们就这样无言,彼此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静静等待着这个注定到来的下午。

直到,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室内死水般的寂静。

不过这一次,响得却不是冯生的手机,而是丰祈生的。

他愣了一瞬,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写着“秦文楼”三个字,便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冯生微微偏头,想凑过来听。

可丰祈生却是匆匆蹲在一个角落,不想理他。

“是我,文楼哥。”他对着话筒轻声说,眼神微敛。

冯生刚刚凑近,丰祈生便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转了个方向,继续朝电话说道:“我……我挺好的,在这儿有吃有住。”

他顿了一下,又支支吾吾地补上一句:“没……没事的,他对我也很好……没有骗我。”

丰祈生静了片刻,听着对方急切的言语,头发丝仿佛都耸拉着垮了下来,可怜又委屈。

没过一瞬,他又缓缓开口:“不是的,如果……真的那样,我……”

秦文楼似乎说了些什么,丰祈生焉了下来,声音低到近乎耳语:“我没倔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点了点头,语气柔和而坚定:“放心吧,文楼哥,我会的。”

他刚挂断电话,回头便发现冯生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不偏不倚,仿佛要把他看穿。

丰祈生走了过去,靠近他,在对方脸颊上轻轻一吻。

他真诚而为之动容地开口。

“冯生,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去见徐泽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