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出国
下一瞬,丰祈生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倒在了铺着棉絮的垫子上。
他盯着头顶那盏微黄的灯泡怔怔出神,忽然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我曾经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终于……得偿所愿了……”
徐泽坎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哑而克制:
“小苗,晚来的那些年……让你一个人伤心了。”
然而,丰祈生却一把揽过他的脖子,贴近他耳边轻声呢喃:“可是……现在我有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低头将唇贴上徐泽坎那处褪不去的牙印上,轻轻咬了咬,又舔舐几下,像是给予某种回应。
徐泽坎轻笑了一声,嗓音低哑:“口是心非,欲擒故纵。”
丰祈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徐泽坎像是补充般低声道:“我说的,是我。”
他用着巧劲去取悦、讨好丰祈生。
仿佛倘若失去了这株倔强的苗苗,他便会失去整片山野、整个人生。
可转念一想,徐泽坎忽然意识到——
不,是他想错了。
这棵苗苗,本就是他的全部。
夜已深沉,寂静无声,忽然木屋里传来“咔嚓”一声响——
似乎是哪块木头经不住重量折断,随即坍塌的动静惊得周围本该安睡的鸟雀扑腾而起,扑扇着翅膀飞散。
几秒后,一声怒骂破空而出。
“徐泽坎,你个傻帽!”
徐泽坎顿时心虚,低声道歉:“乖宝,对不起……”
丰祈生累得不想再计较,只是翻了个身,闷声闷气地往他怀里一缩。
可徐泽坎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腾地起身,跑到门外又拖回来一个澡盆,顺手舀好事先便烧着的热水。
随即将人打横抱进热水里,轻手轻脚地给小苗洗了个澡。
丰祈生像是倦极了,全程任由他摆弄,闭着眼靠在他怀里。
他仿佛知道徐泽坎每一次动作的细心与温柔,抵达心底的爱。
什么都不担心地垂在他肩旁倦倦呢喃。
“徐泽坎,你也……早点休息……”
徐泽坎笑着应下:“好,等会我多铺几层被子,给你垫得软一点。”
说罢他便立刻去翻箱倒柜地找被褥。
丰祈生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强撑着几近耷拉的眼皮,在手机上慢悠悠敲着什么。
等到徐泽坎回来,把他重新抱回铺在地上的被子里,才点着脑袋,眯眼睡着。
屏幕光亮着。
徐泽坎伸手抓过丰祈生的手机,打算替他关掉屏幕,放到枕边。
却在看清屏幕里字时,愣了一瞬。
他盯着“训犬日记——第一天”这几个字,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无奈地笑出声来。
怪不得今天的小苗儿突然变得这么强势,命令欲格外爆棚。
原来……是打算驯他?
徐泽坎缓缓贴近他后颈,感受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音低哑:“徐泽坎是个没信用的混蛋,但徐泽坎……舍不得小苗儿哭。”
夜风轻柔得像拂过的指尖,连从窗缝中钻进的寒气也被熨得没了棱角。
徐泽坎拉过被子,将丰祈生整个裹进怀里。
他竟是头一次发觉,一切恍若他曾经痴想的画面。
而今终于降临。
可梦寐以求的幸福,却没有让他欣喜若狂,反而叫他忧心如焚,怕到骨子里。
徐泽坎低低苦笑了一声,凝视着沉睡的丰祈生,目光中却有一种仿佛胜券在握的笃定。
“乖宝,你知道,你离不开我吗?”
话音刚落,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顿了顿,收敛了那份极度偏执的占有。
“就同我,无法失去你一样。”
丰祈生在睡梦中似乎听懂了,身体微微动了动,有些不安地朝他怀中窜来。
见人这副模样,徐泽坎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随即将人拢得更紧,一并陷进梦里。
清晨的光透过碎玻璃照进小屋,徐泽坎半睁着眼刚从睡梦中醒来,却猛地僵住。
本该安静躺在他怀里的人,此刻竟不见了踪影。
他心下一慌,连衣服都没顾上理,披着外套冲出门,身后冷汗直冒。
可一眼望见靠在院中木椅上的丰祈生,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吓……吓死我了。”他眉头紧蹙,声音都带着后怕。
丰祈生愣了愣,露出一丝歉意:“本来想去村里转转,看有没有鸡蛋牛奶之类的早饭……结果突然想起——我好像已经立碑了,现在出去,可能会吓着其他姨姨们。”
“她们总拿最坏的结果来想我们……”徐泽坎深深叹了口气,那根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松懈,笑出声,“不过……就算蹦出来,应该也吓不倒的。”
“……会不会不太好?”丰祈生有些迟疑。
“没事,”徐泽坎摇了摇头,语气温柔,“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
说着,他又往屋里看了一眼:“唉,木床也用了十几年了。等下次回来,我再给你做张结实的。”
丰祈生:“……”
丰祈生的脸突然红的吓人,他偏开脑袋,控诉道:“你走开——!”
徐泽坎嬉皮笑脸地靠近,像只委屈的大型犬扒在他背上:“怎么?害羞啦?”
“羞你个头!”丰祈生撇嘴,半是抱怨半是认真地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主动亲我?要我同意才行。你又没做到。”
“这不是……太喜欢你了嘛,”徐泽坎满脸无辜,“忍不住。”
听到解释的丰祈生并没有原谅,而是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他:“今天罚你,离我三米远。”
“啊?!”徐泽坎一脸绝望,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两人收拾好行李,几乎没停留,打车直奔机场。
飞机上,丰祈生靠着窗户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突然出声。
“徐泽坎,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就这样跟我走?”
徐泽坎偏过头,轻笑一声:“到了飞机上才敢问,祈生,你不诚实了。”
他长叹一口气,语调微缓:“我像只被驯养的家犬一样跟着你,照你的那本日记,这应该是你很期望的才对?”
丰祈生一愣,连忙偏过头:“你、你偷看我手机?!”
徐泽坎却贴了贴他的唇,笑得坏兮兮:“不小心的。”
见丰祈生瞪眼,他装可怜:“不过我只扫到题目……祈生,我可以看看内容吗?”
“不给你看!”丰祈生一把把他推开,“而且你又亲我了!”
“忍不住啊,”徐泽坎声音低哑,像是小声恳求,“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控制自己的人,祈生,别再出难题给我了,好不好?”
“我是一只不用驯养,也会一辈子巴巴跟着你跑的流浪犬。”
明明得偿所愿,可丰祈生听到这些话眼眶却酸得不行。
他将徐泽抱住,低低反驳:“你不是,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徐泽坎眉眼轻扬半分,眸光闪着坏意:“可你不让我亲。”
丰祈生犹豫片刻,像是终于放弃了原本坚持的计划:“那……准了。”
话音刚落,徐泽坎目光望向舷窗外飞速后退的云海,将丰祈生的头更紧地扣在自己肩上,吻了吻。
他抑制不住地轻声呢喃:“……太好了。”不知过了多久,丰祈生似乎终于忍受不住昨夜遗留的疲倦袭来,眼皮耸拉着眨了好几次,终是沉沉靠在徐泽坎肩上,呼吸变得绵长而安静。
而徐泽坎低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停留片刻,又移向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
“那位李家的少爷,在狱中死去。马淮,不见了。”
他沉默良久,眉头悄然蹙起。
这次在国内,徐泽坎其实不敢让丰祈生久留。
他不敢赌。
陪他出国、留学海外,反倒成了眼下最稳妥的抉择。
徐泽坎轻叹了一口气,侧过头,好让丰祈生靠的舒服。
他低声喃喃:“暂时的,就陪你和那个钟池呆一阵吧。”
十几小时过去后,飞机落地,徐泽坎轻哄似的喊醒了丰祈生。
他凑上前,忍不住亲了好几口,才看见对方眼中重新凝起来的瞳孔。
丰祈生晃了晃脑袋,有些迷糊地起身,和他一同下了飞机。
他忽然凑到徐泽坎耳边,嗓音低低的:“跟着我。”
徐泽坎轻笑,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离开了机场。
到了停车场,两人刚走几步,就看到钟池站在车旁。
刚一见面,徐泽坎心中便厌意升腾。
反观钟池,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
他还在看见丰祈生的那一刻,带着淡淡笑意朝对方点了点头。
丰祈生刚想跑过去打招呼,手腕却被徐泽坎一把攥住。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钟池的目光落在那只被紧扣的手腕上,随即擡眼,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走吧,祈生。”
丰祈生点头准备跟上去,可才迈出一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轻敲了徐泽坎的脑袋:“别酸了,味儿重得快赶上陈醋了。”
徐泽坎揉了揉被敲的地方,撇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丰祈生:“……”
他反手握住徐泽坎的手,认真道:“他是个好人。”
“所以我是坏人?”徐泽坎眯眼反问。
丰祈生疑惑开口:“不然呢?”
他想了片刻,又认真解释道:“你是流氓,还是个……对我很好的坏流氓。”
说着,他凑过去亲了徐泽坎一下:“走吧,徐泽坎。”
徐泽坎轻哼一声:“我权当你在夸我。”
丰祈生偏过脑袋:“我就是在夸你啊。”
徐泽坎:“……”
好,好的很。
钟池拉开副驾车门,对司机简短吩咐了一句:“走。”
车内一片死寂,沉默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成了打扰。
最终,还是钟池率先打破了这份静默。
他将中控台下方刚买的、还带着热气的零食递给丰祈生,语气温和:“给你买的,巧克力泡芙。”
丰祈生愣了一下,刚要开口拒绝,就闻见了来自身旁某人杀伤力极强的醋味。
他顿了顿,思考再三还是婉拒:“算了……钟池,我……”
“接着。”一道冷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入,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是徐泽坎。
丰祈生:“……”
他如果真的接了,那今晚自己还能熬过去吗?
怕是会凶多吉少吧……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试图摆摆手推脱。
钟池却依旧温润如玉般笑着:“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丰祈生:“……”
丰祈生沉默地望向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徐泽坎。
危险预警值已经爆表。
可下一秒,钟池竟直接把包装袋塞到了他手里,动作自然到不可思议。
丰祈生:“?!”
丰祈生瞪大眼睛,看着钟池,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个一向体贴分寸得体的人,竟然在徐泽坎面前做出这种逼他站队的操作?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徐泽坎,那表情,果不其然,脸都酸绿了。
丰祈生垂下脑袋,似乎脑子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想今晚到底该怎么圆过去……
车里再度陷入死寂。
他悄悄伸手去抓徐泽坎的手,想先哄一哄。
可对方似乎还在闹脾气,一次次甩开他的手,架势跟谁抢了他命似的。
忽然,钟池再次开口:“这次复活节假期后,祈生,你应该要交作业和考试了吧?”
丰祈生:“?”
他一怔,眨了下眼睛,忽然惊得整个人都直了:“完了!我还有好多没做!”
丰祈生咬着指甲,整个人陷入了崩溃边缘,开始顾不得身旁仍未被哄好、生着闷气的徐泽坎。
他自己已经焦虑到了极致。
而徐泽坎则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他们说着“复活节”“考试”一类的词,一头雾水。
但他看得出来,丰祈生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像是没有复活一样。
徐泽坎蹙了蹙眉,凑过去吻了下他的额头,声音轻柔:“怎么了?”
“徐泽坎,我不想写作业。”丰祈生的眼泪像是突然涌出来一样,可怜兮兮的开口。
徐泽坎见他伤心成这样,顿时慌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
他只能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车终于停稳了。
丰祈生魂不守舍地下了车,朝那栋安静的小别野走去,整个人都像一只被期末卷压垮的小猫。
徐泽坎站在门口,沉默地看了他背影很久,正准备跟上时——
“冯生。”钟池冷不丁喊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不善。
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徐泽坎微微一顿。
他转头看着钟池,眼里写满敌意:“我不会把丰祈生让给你,收起你那些腌臜心思。”
钟池淡淡一笑:“所以,你是徐泽坎吗?”
“我当然是!”徐泽坎眉眼瞬间一扬,笑意中带着讥讽,“你更没机会了,趁早死心。”
钟池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言,只是朝屋里走去。
徐泽坎冷哼一声,紧跟其后。
屋内布置极为简约,几乎没有什么装饰。
他擡眼扫了一圈,忽然有所感应,径直上了楼。
果然,丰祈生正坐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对着电脑发愣,仿佛整个人都被困在某个解不开的题里。